蹲在那一片血肉碎塊前,沈奕仔細翻看着什麼。
這一幕有些噁心,沈奕卻似毫不在意。
“看出什麼了嗎?”溫柔問。
沈奕嘆息着搖頭:“精神探察只對活人有效,找不到任何關於這傢伙的信息,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他進來前就已經做好了赴死準備,所以什麼都沒有。另外就是他肯定是戴恩家族派來的。”
就在這時,先前進入的三名冒險者中,有一人突然道:“這個人應該是由唾棄者發展出來的通緝者。”
“什麼?”沈奕愕然回頭。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人,看到沈奕向自己看來,他語氣平淡道:“你是沈奕吧?那麼這個唾棄者,應該就是煉獄教派的成員了。”
“你知道我們?”
“三難度的天堂之子,跑到西區煉獄教堂大開殺戒,還把阿里斯都幹掉了,知道不奇怪,不知道才奇怪吧?”另一名身形魁梧的冒險者站了出來:“你們和戴恩家族爭就爭吧,竟然把我們也捲了進來,這事可真他孃的倒黴。”
“算了阿鎧,這事也不能怪他們,他們也不知道戴恩家族會搞出這一手。”先前那年輕冒險者說。
“可不管怎麼說,就是因爲他們,現在我們也陷入困境了。”另一名瘦削年輕人站出來道。
“那你說怎麼辦?”年輕冒險者反問:“和斷刃隊反臉成仇?不管怎麼說現在大家都是一條陣線上的,再要翻臉,只會對我們更加不利。形勢已經夠惡劣了,別再自相殘殺,ok?”
那瘦削年輕人立時說不出話來,他雖然惱恨斷刃隊把自己拖下水,但他的夥伴說得沒錯,現在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再內鬥的話,真要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了。
所以只能憤憤的瞪了一眼沈奕。
那年輕冒險者已對沈奕正色道:“不好意思,剛進入任務世界就碰上這種事,難免會有些不爽。”
“我能理解。”沈奕笑道:“你們能這麼通情達理,我已經很感激了。”
“不客氣,哦,我叫莊羽,這位是阿鎧,這位是貝鳴。我們三個是好朋友,雖然沒有建立隊伍,但也沒什麼差別。”
沈奕知道都市中總有一些冒險者因爲種種原因沒能組成隊伍,不過這並不妨礙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一起進出任務世界,互相保護。有時候感情是可以比契約更加牢固的,就象沈奕爲了獲得秘密商店的進入權限,會提出讓隊員退出隊伍,這個時候,隊伍就只是一種形式再多加一些附帶功能罷了。
看了看地上的那些屍體碎塊,沈奕說:“能說一下唾棄者和通緝者是怎麼回事嗎?”
“所謂唾棄者,就是都市討厭鄙視之人。我想你們應該已經知道都市存在的目的了吧?”
沈奕點點頭。
“知道就好。正如我們所知,都市拉冒險者進來的目的,是培養戰士。既然是培養戰士,自然是越勇猛越快速上升的冒險者越好。可是總有那麼一些人,他們貪生畏死,每天就想着得過且過,能混一天是一天,恨不得留在一個難度永遠不上升……”
大家胖子,胖子嘿嘿笑着摸頭。
莊羽繼續道:“這類十場任務有九場表現極差的就被叫做唾棄者,意指都市唾棄之意。”
所謂唾棄者,其實和天譴者一樣,同爲都市厭惡之人。前者不思進取,後者則濫殺他人,導致冒險者升區數量減少,又或與白衣女勾結。
無論是個人的不思進取也好,大肆殺戮導致冒險者數量銳減也好,又或者和白衣女孩勾結導致系統危機也好,都是都市憎厭之人。
而當都市討厭和憎恨一個目標時,通常就會採取一定行動進行清除,比如陳雲濤就是典型的例子。
不過象陳雲濤這種天憎者,雖然被都市列爲清除對象,卻並沒有上升到系統高度。
確切的說,唾棄者也好,天憎者也罷,都屬於系統外的處理對象,系統規則本身,並不對其採取行動。
至於通緝者是什麼,莊羽給出了答案:“唾棄者只是讓都市討厭鄙視,一般情況下不會採取什麼特別行動。可如果一個唾棄者突然發飆,對其他冒險者大下殺手,甚至屢次破壞本陣營任務,那他就會同時肩負多種罪行……一個在任務中不思進取,卻在對冒險者方面心狠手辣的傢伙,這樣的冒險者,可以說已經嚴重威脅了都市的存在,也就會被上升爲通緝者。”
這就好比有兩種學生讓老師不喜歡,一種是上課搗亂的,一種是成績極差的。
如果說前者是天譴者,後者就是唾棄者。
無論是哪一種,老師們能忍也就忍了,不能忍也就是教訓兩句。
可如果某個學生,不僅自己成績差,還天天上課搗亂,那就讓人忍無可忍了,這個時候最好的做法就是把你驅逐出課堂。
都市也是一樣,對不同的冒險者有不同的懲罰標準。
比如沈奕殺人雖多,但作爲完美表現者,都市的容忍度就相對較高——這就象老師們對功課好的學生的調皮容忍度總是大於功課不好的學生。
通緝者,顯然就是這種自己功課又不好,還讓別人也不能好好學習的混帳學生,對外軟弱,對內兇殘。一旦有人達到這種程度,對其的懲罰機制就會直接上升到規則高度,採用無情手法將其直接摧毀。
因此每當有這類人出現時,都市系統就會啓動懲罰機制,這個時候,就已經不需要管理者出馬了。
管理者解決的只是規則外問題,被系統列爲通緝目標的通緝者,則直接進入了規則內程序。
“可這到底是對通緝者的懲罰,爲什麼要把我們也連累上?”洪浪憤怒叫道。
沈奕嘆息:“要不然你以爲什麼叫無妄之災?”
————————————————
由於冒險者是受到規則保護的,即使系統開啓懲罰機制也不可以直接抹殺通緝者,所以只能在任務中創造絕境。
天罰任務和緊急任務,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建立的——當冒險者們發現自己進入天罰任務範疇中時,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立刻殺死通緝者。
殺死通緝者後,作爲獎勵,冒險者們不會受到主線任務失敗的懲罰,這也是系統對其他冒險者的保護機制,當然也包括拒絕後續冒險者進入本次任務。
但是這裡面有個漏洞,就是如果通緝者沒有被對方殺死,那麼冒險者們就無法享受緊急任務的保護機制,偏偏任務一旦下達,再無法更改,沒有了傳送門,後續冒險者也無法再進入,這樣一來,之前進入的冒險者便相當於代替通緝者承受懲罰,陷入絕對不利的形勢。
正是因爲發現了這一點,戴恩家族開始有意識的利用系統的憤怒,人爲製造唾棄者。
製造唾棄者並不麻煩,只需要指定某個人,每次任務都是最差表現,強化和罰款則由戴恩家族補助,時間長了,自然就成了唾棄者了。
當要發動無妄之災的時候,唾棄者就會連續進入任務世界,大肆攻擊本陣營冒險者,破壞任務,激怒系統。
然後,要做的就是等待目標隊伍,跟隨一起進入任務世界即可。
原本唾棄者應當是貪生怕死的表現,但是不怕死的人同樣也可以成爲唾棄者,只要它符合系統的評判標準——系統到底是機器,不是人,只會按事件本身進行分析,自然就給了人利用機會。
這,就是無妄之災,也是戴恩家族針對敵人的一大殺器!
當然,從本質上說,這也是對系統漏洞的一種利用行爲。
不過正如我們所知的,都市對功課較好的學生,總是會有一定程度的容忍度,作爲都市幾大勢力組織之一的煉獄教派,當然不是差學生。
那位戴恩家族的老族長,也算是看得起沈奕了,爲了對付他,竟然連規則武器都拿出來用。
不管能不能殺死沈奕,都市對戴恩家族的評價,都會有所降低。
這種評價不會產生什麼直接上的利益損失,但是在長期過程中,卻是會漸漸顯露弊端,如果用數字表示的話,就是每使用一次這種武器,煉獄教派就會幸運1。
因此戴恩家族也輕易不會使用這種手段來對付自己的敵人,同時也嚴格保護關於唾棄者和無妄之災的秘密。
說到這,莊羽嘆息了一聲:“組織一直都知道煉獄教派在培養唾棄者,卻不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用的,沒想到今天到讓我給碰上了……可惜,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報了,這消息絕對是可以賣大價錢的。”
沈奕恍然大悟:“原來你是消息聯盟的成員,怪不得知道這麼多事。”
“要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會和你一起進來?組織派我來跟着你們,一方面查查你們的實力,另一方面也從你那裡學習一些應對任務和敵人的經驗,沒想到卻是這個結果。”莊羽一臉欲哭無淚的樣子,難怪他對被斷刃隊拖下水沒那麼憤怒了。
“這麼說我不用道歉了?”沈奕笑問。
阿鎧悶哼一聲:“我和貝鳴可不是消息聯盟的成員,不過是跟着小羽子過來玩玩,順便幫他一把,本來小羽子是看好你們的,沒想到戴恩家族卻佈置了一個絕殺陷阱,把我們都給坑了,這幫王八蛋!”
“絕殺陷阱?”沈奕冷哼一聲:“不就是九對三十二嗎?一比三點五的比率,懸殊也未必有多大。”
貝鳴哼了一聲:“如果是一羣垃圾,一比三點五到的確不算什麼,我也相信斷刃隊有這實力。不過現在的對手可是灰燼戰車!敵人不光有數量還有質量,而我們,不光人少,連本來用來彌補平衡的神龍守護者都沒了。我們還能靠誰?那個伊森肯瑞克嗎?”
伊森肯瑞克,就是龍之戰爭中的男主角,也是莎拉丹尼爾的保護者。不過這貨自身武力全無,在電影中也就靠着老傑克和主角光環撐到最後。
在這任務世界裡,象他這樣的存在就是普通人,隨便一個冒險者就讓他去見上帝了。
阿鎧也說:“而且我們進行的是保護任務,是去做保鏢!換句話說我們在明處,敵人在暗處,我們不光要等着敵人來攻擊我們,都市甚至還給了我們一個累贅!”
人數減少,勢力削弱,任務模式不利己方,可以說戴恩家族佈置的這個殺局,直接從戰略層面就把沈奕他們推入了絕境,也難怪他們三人如此悲哀了。
然而沈奕卻悠然回答:“戰略不利,戰術彌補,正因爲陷入絕境,纔要想辦法增強實力,爲自己創造勝利的契機。與其在這裡抱怨,還不如好好想想辦法,怎麼走出泥潭。”
“你能有什麼辦法?”莊羽問。他來本任務世界的一個目的,就是想觀察沈奕是怎麼解決那些問題的,這些解決思路對消息聯盟而言,無疑是最有價值的信息。
溫柔已接口道:“都市之所以給出神龍守衛者,是因爲邪惡陣營擁有惡龍軍團。可即使我們沒有了神龍守衛者的幫助,至少還有人類政府。以現代美國政府的軍力,未必就不能對抗惡龍軍團。”
當初在變形金剛世界時,斷刃隊就有過藉助人類政府的做法,這一次重施故技也未必就不行。
但是莊羽卻搖了搖頭:“別說城市戰爭裡大規模軍隊很難介入,就算介入,最多也就是打平。不過最最關鍵的還是灰燼戰車,海格力斯是目前三難度公認的強者之一,也是擁有魔神血統的冒險者,灰燼戰車十名成員,光是他們就足以和斷刃隊匹敵。而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除了灰燼戰車外,煉獄教派很有可能還派出了一到兩個輔助小隊,也就是說,對方的三十二名冒險者裡,至少有二十到二十四人,是專門衝着你們來的!光是這批人,就足以把我們全滅!”
“那也就是說,很可能還有八到十二個人,不是煉獄教派的?”沈奕問。
“那又怎麼樣?”莊羽反問:“你不會以爲這些人會反水吧?別忘了這次是陣營對抗任務!任務本身就要求他們殺死我們!”
“錯!”沈奕正色回答:“是任務要求他們打敗我們,不是殺死我們。我們和他們沒有死仇。”
“那他們也不可能傻到背叛本陣營!”
“那就得看我們能不能給出讓他們背叛的理由了。”
“什麼?”莊羽等人一楞。
沈奕低頭思索了一會兒,突然道:“剛纔你說,你們消息聯盟早就知道煉獄教派有培養唾棄者,卻從來不知道無妄之災是什麼?”
“是。”
“爲什麼得不到這個消息?”
“這道理還不簡單?所有被戴恩家族發動無妄之災的對手都死了,一個都沒能活着出來。”
“那麼勝利方呢?”沈奕再問:“勝利方總該知道有問題吧?勝利方總不會也全是教派成員吧?那些個不屬於煉獄教派,卻在無意中站在了煉獄教派這一方並因此獲得勝利的冒險者,爲什麼沒有一個人能把關於無妄之災的信息透露出來?”
莊羽身軀一顫:“你是說……”
“我想我們找到讓他們背叛的理由了,對嗎?”沈奕悠悠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