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第8小時。
悍馬車在大街上呼嘯而過,溫柔依然不時地用望遠鏡搜索目標。
洪浪則始終在關注着血腥紋章上的排行榜。
值得慶幸的是,這段時間裡,冒險者們的殺戮值大都提升有限。那些位列前十的冒險者也似乎失去了好運,成績上升得始終很慢。
這使洪浪鬆了一口大氣。
當自己的成績不好時,看着別人的成績同樣糟糕,無疑是一種最大的心理安慰。
尤其是在這種成績關係到自己的身家性命時。
悍馬車已經進入了布魯克林區,到了這裡,差不多就算是正式進入紐約市區了。
布魯克林曾經是有名的黑人聚居區,由於受教育程度低,這裡曾是美國犯罪率最高的地區,被一些人視爲混亂、骯髒、罪惡的原住地。隨着時代的變遷,社會的發展,布魯克林曾經的惡名漸漸得到了改善,儘管這裡的黑人依舊對外來種族抱有敵視態度,但在變種人出現,新種族主義萌芽誕生後,即使黑人自己也捲入了這場新種族大戰中。
或許是曾經的黑奴歷史,令黑人們對種族主義總是恨之入骨,因此相比白人,相當數量的黑人對變種人抱以同情甚至支持的態度。由此產生的後果就是布魯克林區受到的戰火波及是最小的。
布魯克林大部地區街道佈局像棋盤那樣工整有序;許多街名用數字命名。寬闊繁華的商業大街兩邊,分枝出許多寧靜住宅區的小街小巷,房屋式樣多彩多姿,但每條小街內的建築風格常常比較一致。除了一些不超過六層的公寓樓,一般住家多是兩層樓房,有綠蔭叢中獨立的大洋房、童話風味的尖頂小宅院、精緻實用的雙拼或連棟排屋;有敞廊拱圈的殖民式、突窗細柱的維多利亞式,厚重華貴的褐石式,等等等等。這些風格迥異、色彩繽紛、整潔美觀的老宅子,多有百年上下的歷史,她們就像經過精心打扮的半老徐娘,滄桑不失華麗。漫步在大街小巷,享受着溫柔的悠閒,觀賞着家家戶戶前院各顯個性匠心的紅花綠草,以及看似無意散落在那裡的裝飾小品,賞心悅目,美不勝收。
悍馬車在布魯克林大街上放慢了速度行駛,儘管紐約市如今在戰火的摧殘下已變得凋零殘破,可是被稱爲樹之城的布魯克林區在許多方面依然保持着完好的景象——曾經的混亂之地正在變成整個紐約治安最好的地方,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沈奕坐在車上觀看着街邊的風景,他突然指着前面一家餐館說:“我在那家餐館吃過飯。”
溫柔放下望遠鏡看看沈奕。
“兩年前我出差來過紐約,有個夥計跟我介紹了這裡。一個黑人小夥子千里迢迢跑到中國去學中國菜,回來後開了一家中餐館。你能想象嗎?他做得比大多數中國人還地道,但是那的生意並不好。我在那裡吃過幾次,和他交成了朋友……我剛纔看到他站在餐館門口了。”沈奕笑看溫柔。
溫柔歪着腦袋想了想,然後說:“你覺得如果你現在過去,他會認識你嗎?”
沈奕的眼中現出一絲迷茫:“我不知道……”
想了想,他笑着搖頭“不,這不可能。這不是我們曾經經歷與熟悉的那個世界。它們只是看上去很象……。”
他看看溫柔:“一羣NPC而已。”
溫柔張了張口,想說去終究什麼都沒說。
沈奕看着那餐館落在車後,眼神中充滿哀傷——如果說任務世界中的人都只是一羣NPC,那麼他們自己呢?他們又是什麼?
這個答案無人能答。
放縱的思緒在風的吹拂中散開又收攏,集中精神,他拍拍金剛的肩膀到:“在這停一下,我去打探些消息回來。”
“你確定在這能打探到你要的消息?”金剛有些懷疑。
他們此刻停留的地方叫230街。
紐約的地名多用數字表示,從第一大道開始一直延伸到數百位以外。比如有名的時尚街第五大道等等。
230街是布魯克林一帶比較出名街道,不過不是因爲它的繁華,而是因爲它的混亂。
早在人類與變種人開戰之前,這裡就是有名的混亂之地,黑幫毆鬥場所。每年發生在230街上的殺人案足有二十多起,綁架,盜竊,搶劫類案件不計其數。那部有名的電影《虎膽龍威3》中,布魯斯威利斯扮演的紐約警察就是在這一帶被脫得只剩下一條內褲,同時身上還掛着一塊牌子,上面寫着“我憎恨黑鬼。”——他險些被當地的黑人給生吞活剝。
這刻面對金剛疑惑的眼神,沈奕微微一笑。
他輕聲說:“混亂之地,往往也是消息靈通之地。”
街頭拐角處有家夜總會正在營業中。
戰亂年代,百業凋零,但是夜總會這種娛樂形式卻幾乎不受影響。當人們已經沒有足夠的金錢去四處旅行,在海灘上曬太陽看沙灘美女時,買醉就成爲最經濟的娛樂方式之一。
尤其是那些今日不知明日的暴徒,混混,對他們來說,抓緊時間享受青春,更是生活的重點。
夜總會裡正放着悅耳的音樂,正前方的大舞臺上一大羣舞女載歌載舞,穿着三點式服裝的兔女郎端着酒盤四處行走,詢問客人的需要,包廂裡到處都有客人在摟着姑娘大聲的說笑,手上的雪茄裊繞出絲絲煙氣。
沈奕漫步到吧檯前,掏出十美圓放到臺上:“隨便來點什麼。”
酒保迅速給沈奕送來一杯馬丁尼。
美圓是沈奕進入血腥都市前兌換的,相比那些進入任務世界後先搶劫的冒險者,他更喜歡用柔和一些的方式解決問題。1個血腥點兌換20美圓,人民幣與美圓的兌換比例,血腥都市把它固定成了永恆不變的5比1,沈奕曾笑說這是血腥都市對未來人民幣升值的預測,溫柔則認爲該預測有些貶低。
“還需要再來點什麼嗎?先生。”酒保送來殷勤的微笑。
沈奕隨手又拿出一張十美圓送到酒保手中:“回答我個問題就行了。”
“那要看是什麼問題。”酒保很謹慎,沒有接錢。
“我想知道這裡消息最靈通的人是誰。”
酒保的面色有些爲難,他想了想,低聲湊到沈奕耳邊說:“如果沒有太緊急的事,最好別找他,那個人並不好惹。”
“你只要回答問題就夠了。”
“再加十美圓。”酒保回答。
拿到二十美圓,酒保迅速把錢放口袋裡,然後一邊用抹布擦着臺子,一邊形若無事的說:“3號包廂,莫布里先生,我不會承認是我告訴你的。”
“明白了。”沈奕點點頭。
在夜總會場繞了一圈,沈奕找了個位置坐下。
從這裡正好可以看到3號包廂,透過垂下的珠簾隱約可以看到一箇中年男人,左右各摟着一名吧女。在包廂的外面,還站着兩名彪形大漢,裸露的手臂上是大片的紋身。
沈奕好整以暇的看了一會那中年男人,伸手打了個響指,一名吧女來到他身邊:“先生需要來點什麼?”
沈奕隨手取出一疊美圓放到那吧女手中:“爲我選一瓶好酒,送給3號包廂的莫布里先生。”
“需要我爲您帶什麼話嗎?”吧女很機靈。
“什麼都不用說。”
那吧女拿着錢離開。
沒過多久,一瓶高檔紅酒送到了3號包廂。
那中年男子驚訝地問了幾句,在得到答案後看了看遠處的沈奕。
沈奕向着那男子遙遙舉杯致敬。
沒過多久,吧女來到沈奕身邊說:“莫布里先生請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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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號包廂裡,莫布里冷冷地盯着沈奕。
這是一個面容冷酷的男子,屬於那種單看長相就知道他是哪類人的貨色。
莫布里是這一帶有名的黑手,他主要負責收髒,銷髒。幹這類活接觸最多的人就是犯罪分子,消息也特別靈通,黑白兩道通吃,因此偶爾也做些消息販賣的生意。
這刻莫布里看着對面的沈奕,好一會,他才摟着身邊的姑娘說:
“知道我爲什麼叫這個人過來嗎?不是因爲他送來了價值八百美圓的酒,而是因爲在這個過程裡他沒有提出任何要求,你知道這世界要找出一羣怪胎出來很容易,可要想找一個大公無私不求回報的人卻很難。”他是對着身邊的姑娘說的,眼睛卻看着沈奕:“我相信他不是那種不求回報的人,事實上我也不和這類人打交道。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我們的朋友的確有事求我,而且他做事很有魄力,也很有信心,但他顯然還是看輕了我莫布里,他該用三千美金的酒來吸引我的注意的。”
莫布里隨手指了指臺上的酒:”這瓶酒可以讓你坐在我面前,但只要你說出一句讓我不高興的話,我就立刻讓你把你扔出去。“
沈奕微微一笑:“我從沒想過要用八百美金來換取莫布里先生的午餐時間,您雖然不是沃倫巴菲特,但在某些方面您同樣可以爲和您共進午餐開出一個相當不錯的價錢。尤其是對您這樣的消息靈通人士而言。”
“就知道是這樣。”莫布里嘟囔了一句,他用餐巾擦擦嘴:“那麼告訴我,你想知道什麼?”
“有關於變種人的消息。”
“如果是普通的消息,走出這個包廂,你隨便找個人就能問到足夠多。”
“關於他們在哪裡,如何找到他們的消息。”
“那可就不是普通消息了。”莫布里眯起了眼睛,把粗大的雪茄放在嘴裡狠狠地吸了幾口,在吐出一大圈裊繞煙霧後才緩緩道:“十天前,有幾個雜碎在萊曼兄弟公司買了一批軍火。有人認出其中一個是變種人。我的一個夥計注意觀察了一下這批武器的去向,他得到了一個地址。”
“我想要那個地址。”
莫布里有些疑惑地看看沈奕,想了想,他把雪茄灰往沈奕的身前撣了撣,然後才慢條斯理地說:“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來路,不過我也不感興趣。我甚至不想知道你和那幫變種雜碎有什麼關聯。想從我這得到消息?可以。三十萬美金。”
“三十萬美金?”沈奕笑笑:“不便宜。”
“聯邦調查局來也是這個價。”
“不。”沈奕搖頭:“如果是聯邦調查局的人過來,他們會扔給你一份資料,那上面有你這些年乾的全部缺德事,加起來足夠讓你的下半輩子永遠在牢獄中度過。然後你會主動的把所有他們想知道的消息告訴他們,換取你繼續逍遙自在的過好日子,包括繼續痛宰我這樣的客人。”
莫布里吃吃的笑了起來,他用力摟了摟身邊的女人,用夾着雪茄的手指指指沈奕:“我喜歡這個傢伙。”
然後他把手往臺子上一拍,低喝道:“要麼拿錢,要麼滾蛋!看在酒的份上,你還剩下最後的機會用自己的腿走出去。”
沈奕淡笑:“有件事忘記告訴你。我之所以送給您一瓶價值八百美金的酒,不是因爲我要用它來換取您的午餐時間,而是因爲我發現現在的紐約和我原先預計的紐約有所差別。這是一個混亂的時代,金錢雖然還有作用,但已經不再具備支配地位。有另一種東西比金錢更具備使用價值,而且成本很低。考慮到錢對我的意義已經不大,所以我大可以更加大方一些,用它來作爲對您的補償。”
“補償?”
“對。”沈奕笑道。
他閃電般出手,一把按住了莫布里的腦袋,將他的腦袋死死按進臺上水果盆中。外面的彪形大漢聞聲而入,見到這情況正要出聲,沈奕左手突伸,一把掐住其中一個大漢的脖子,左手大拇指往對方的喉結上輕輕一按,那大漢撲通軟倒在地。另一名大漢正要掏槍,沈奕一腳踩在他腳背上,反手拎住他衣領,將他往下一拉,扯到臺前,順勢在他後腦勺上敲了一下,那大漢同樣翻了翻白眼當場趴下。
這一套襲擊動作順暢如行雲流水,沈奕連站都沒站起來就輕鬆解決了莫布里身邊的兩個保鏢。莫布里身邊的兩個女人這時纔剛剛反應過來,嚇得正要尖叫,沈奕已經把手指放在嘴邊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隨手一拎莫布里,這傢伙滿臉上都沾着瓜果。
將一粒被壓扁的葡萄從莫布里的臉上摘下,沈奕拿着一根小牙籤笑咪咪地對莫布里說:“給我地址,否則我把你的眼珠當葡萄摘下來,然後塞到你的嘴巴里去。”
他的表情斯文,絲毫不象是下得了辣手的人。但是莫布里見慣了黑道種種,知道看一個人的狠與辣不是看他的表情而是看他的手段。沈奕一出手就輕鬆放倒兩名保鏢,眉頭都不皺一下,對自己說出手就出手,動作又快又狠,充分說明了這是個見慣了風浪的主,絕不是虛言恫嚇。
能夠混到他這一步,不是非要見了棺材才流淚的,莫布里立刻回答:“145大街……哈得遜大樓,那裡有個地下車庫,至少有二十多個變種人在那!”
“很好。”沈奕滿意的點點頭,抓着莫布里的手微微鬆開。
爲莫布里撣去身上的殘渣,拍拍他的臉,沈奕用盡量溫和的口氣說:“你知道絕大多數時候我不喜歡使用暴力來解決問題,但是不得不承認,它在很多時候又的確是一種非常有效的解決方式。這瓶酒算是賠罪,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
說着,沈奕站起身向外走去。他很隨意地向四處掃了一眼,正準備離開,眼前突然一個景象閃過。
一個年輕的白種男人正從隔壁包廂中出來,他的手腕處赫然正是血腥紋章。
冒險者?
沈奕心中一驚。
此時那冒險者也看到了沈奕,眼神中同樣露出難以置信的駭然神情。
兩個人同時望回自己出來的包廂,沈奕厲聲道:
“你隔壁包廂裡坐的是誰?”
“我的手下。”
“那個發現變種人蹤跡的夥計是不是也在包廂裡。”
“是的。”莫布里不明白對方爲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該死!”沈奕怒罵一聲。
不遠處的白種男人顯然也正在詢問包廂裡的人,並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同樣發出了憤怒的責罵。
兩個人再次對望,眼神中噴射出熊熊火焰。
下一刻,他們突然同時向着夜總會門外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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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奕飛快地衝出夜總會,以成龍招牌式的動作從車窗跳進悍馬車內,大叫道:“快!開車!”
與此同時,那白種年輕人也衝了出來,奔向不遠處的一輛紅色跑車,同樣大喊起來:“開車!快開車!”
金剛一邊發動一邊問:“發生了什麼事?”
沈奕漫聲回答:“沒什麼,就是碰上了其他的冒險者,他們也得到了地址,你再不開快些,晚到了肉就是別人的了。”
“媽的!”金剛大罵,一腳死踏油門,悍馬車唰的衝了出去。
兩輛車同時發動,向着145大街急馳。
紅色跑車的發動比金剛他們略晚一些,落在了悍馬車的後方。開車的是個年輕妖豔的金髮女子,在車的後排還坐着兩名男子,一個白人一個黑人。
這刻眼看着悍馬車在他們前面駛過,坐在副手座上的年輕白種男子大叫道:“薇娜!你最好快一些,我們得搶在他們前面!”
“儘管放心!”金髮女子嬌笑着回答。
隨手打開駕駛臺上的一個控制盒,裡面露出一排按紐。金髮女子在其中一個紅色按紐上按了一下,輕聲朝那白人青年笑道:“注入一氧化氮。”
跑車的尾氣管噴射出一股洶涌火焰,紅色跑車如箭般飛出,瞬間超越了悍馬車。
“哦吼!”紅色跑車上的冒險者同時發出大聲的得意叫喚,先前的白種男人更是在車內對着沈奕伸出中指。
“媽的!”洪浪一拳擊打在控制檯上,砸得控制檯擋板脫落,露出裡面的無數電線:“金剛你這笨蛋怎麼開車的!”
“那車是改裝過的!”金剛大聲回答:“咱們這車的速度比不上它,而且我對道路也不夠熟悉!”
沈奕道:“溫柔,看地圖,找出前往145大街的最佳線路!估算一下趕到的時間。”
溫柔把地圖攤開,手指在地圖上不停的劃來劃去:“145大街在昆斯區,從這裡過去需要經過至少六十八個街區,如果路上不堵車的話,需要40分鐘左右才能趕到。不過以他們的速度,我估計最多30分鐘就能到達。”
“10分鐘夠把所有變種人都殺上好幾回的了,我們必須在他們前面趕到,溫柔,找出一條可以讓我們在二十分鐘內趕到的路線!”
“那就簡單多了。”溫柔用手指在145大街和目前所處的位置上劃了一條直線:“開直線就行。”
車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哦,不!”金剛搖了搖頭:“那太瘋狂了。”
“瘋狂的事情就讓我來做吧。”沈奕笑道:“這次我來開車,溫柔你來領航。”
“可我不是專業的領航員。”溫柔驚叫道。
“我們不需要專業。”
就在這時,洪浪突然怒叫起來:“前面發生追尾事故,正在造成堵車,媽的,是那幾個冒險者乾的。”
“沒關係。”沈奕冷靜回答:“我們本來就用不了這路太久。”
“繫好安全帶!”金剛發出歇斯底里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