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團隊頻道,沈奕說:“你們幾個混蛋,鬧夠了沒有?”
洪浪興奮的聲音響起:“哈,頭,我看見你了。你不用出手,我們可以收拾這幫傢伙的。”
“我沒打算出手,就算是出手,多半也是幫着他們教訓你們!”
“……喂,是他們招惹我們在先的,我們已經很剋制了!”溫柔很不服氣的叫道。
“我也已經很剋制了!給你們十秒鐘時間,立刻脫離戰鬥,兩分鐘後我要在黑珍珠號上看到你們,而且我不希望看到你們把那些傢伙也帶回來。記住,不許殺死任何一名海盜。”
沈奕說着關閉通話,向黑珍珠號走去。
不遠處洪浪喂喂了幾聲,沒得到迴應,憤怒的大叫一聲:“媽的,老大生氣了,這下麻煩了!”隨手一拳把身邊的一名海盜打飛。
溫柔一鞭子抽在一名海盜臉上,將那廝抽得捂臉躺倒,沒好氣的叫道:“他有什麼好生氣的,他馬子被人調戲啊……這個混蛋!”
金剛反手一拳打的身邊的海盜鼻血長流,也叫了起來:“還磨蹭什麼,走吧。胖子,走人了!”
“誒!”羅昊認真的點頭,把重盾高高舉起,就向是一臺重型壓路機衝過地面。
四個人同時發力,衝出圍攻的海盜羣后發足狂奔。
只是跑出沒幾步,四個人同時停下。
眼前是一片空曠海面,卻是不知何時跑到了城市內圈的邊緣,竟無路可走。
“靠!”洪浪罵罵咧咧地叫了起來:“死胖子你怎麼帶的路?這不是回去的路!”
胖子愁眉苦臉:“我不記得回去的路了,洪哥你呢?”
洪浪把嘴一撇:“這鬼地方跟迷宮一樣,我也不記得了,你們誰還記得路?”
金剛和溫柔同時搖頭。
“媽的。”洪浪罵道:“回頭,重新走!”
四人同時轉向,屁股後面是大羣的海盜圍攻而上,洪浪衝上去一拳打飛那帶頭的,重新從人堆中衝殺而出。
只是他們轉了一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橫衝直撞,走到哪算哪。
沉船之城的迷宮型佈局固然讓冒險者頭痛,卻給了海盜們發揮的空間。別看他們不是洪浪等人的對手,在地形利用上卻是極爲拿手。
眼看着四個新來的象沒頭蒼蠅般亂撞,一名海盜抓着纜繩輕輕一蕩,便躍到了溫柔的身前,對着溫柔哈哈得意的狂笑。溫柔冷冷說道:“你笑什麼?”
她一腳踢在那海盜老二上,痛得那海盜彎下腰去,幾個人已經踩着那海盜奔跑過去。
剛衝出沒幾步,下方一名身手靈活的海盜在一塊船板上用力踩踏了一下,整個人就象踩中彈簧一般飛起,飛到他們身邊,一拳打在洪浪的臉上,不過隨後就被金剛打了回去。
饒是如此,洪浪也捂着臉大叫起來。
他們幾個是真沒把那些海盜放在眼裡,沒想到藉助於地形,海盜們竟可以發揮出數倍自身的優勢,反到是他們幾個處處受挫。
洪浪一腳踢飛一名撲過來的海盜,順着纜繩向下方劃去,還沒劃到盡頭,只見一名海盜從斜刺裡飛來,一刀揮下砍斷纜繩。
洪浪臉一變:“媽的,這下完了。”
四個人同時從高處向下墜落,重重摔在甲板道路上,各自跌落十餘點生命。
還未來得及爬起,又是二十多名海盜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對着洪浪幾人就是飛刀,手銃打了過來。
“胖子!”洪浪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
羅昊把手一揚,重盾頂在最強方,將大部分的攻擊擋住,惶惶大叫:“咱們怎麼回去啊!”
“跑吧!先把地形摸熟悉再說。”金剛叫道。
溫柔也很無奈:“只能這樣了……該死的沈奕。”
她這刻對沈奕是恨得牙癢癢。
一邊跑洪浪一邊氣得大叫:“媽的,要不是沈奕說不許殺人,我非把他們都扒皮不可,他們還真能追啊。”
放眼望去,整個沉船之城到處都有海盜身影。有的抓着纜繩如盪鞦韆般蕩來,有的踩着跳板如蚱蜢般跳來跳去,還有的乾脆就在某個地方等他們……在看到他們進入死路後,海盜們連追都懶得追了。
“這下完了,兩分鐘裡肯定回不去了。”胖子鬱悶道。
溫柔長鞭舞動出一片絢爛光影,將一名海盜抽到下方,大聲叫道:“十分鐘都過去了,哼,晚了又怎麼樣,這死混蛋!”
她對沈奕心中有氣,鞭子舞動的越發凌厲,撲上來的海盜一個個被她抽得全身傷痕,彷彿剛經歷過一場大戲。
反正已經完不成沈奕要求的兩分鐘迴歸要求,他們乾脆圍着沉船之城跑了起來。
在這追追逃逃的過程裡,四個人不得不用心去記憶道路,分析路徑。直到將整個沉船之城的結構,道路熟悉。
期間有幾次他們其實已經趕到船塢,但由於後方還有海盜跟隨,他們不得不重新跑開,儘可能的將那些海盜拋下。
整個沉船之城都因他們的飛奔而亂起來,一些不知道情況的海盜甚至也樂呵呵的加入到這場追逐戰中。沉船之城原本就是混亂的集中地,象這樣的打鬧事件每天都在上演,早已成爲家常便飯——海盜們將打架看成是一種遊戲,一種鍛鍊,一種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於是原本一場街頭大戰,因此而變成了席捲全城的鬧劇。海盜們不僅和冒險者們打,甚至自己也和自己打。就象是美國老電影中的酒館打架事件一樣,很容易的就會席捲到所有人身上,並使大家爲之瘋狂。
至於那原本追逐的目標,反而漸漸無人理會了……
兩個小時後,他們終於回到了黑珍珠號上。
沉船之城的喧鬧依舊,洪浪幾個卻是灰頭土臉,滿臉的氣急敗壞。
那個時候,沈奕負手而立站在船頭,臉色陰沉如天邊烏雲。
他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們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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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鬧漸漸歇止,沉船之城重新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作爲混亂集中地的沉船之城,海盜們幾乎每天都是要鬧些事情出來的,喝酒打架在這裡本就是常事,無事都要生出些是非來。往往一架打下來,許多人甚至會因此成爲朋友。這趟的事件有點大,但對於習慣了刀口上討生活的海盜來說,也未必就大到如何不可收拾。因此風波起得快,消失得也快。
黑珍珠號上,洪浪幾個都感覺到了沈奕的不快,卻不明白這種不快來自何方。
他們彼此面面相覷,以至於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沈奕卻淡淡道:“你們是不是很奇怪,我爲什麼要那樣命令你們?”
“恩。”胖子老實的點頭。
沈奕揹負着手,仰面看天,好一會,才嘆了口氣說:“我是爲你們好……”
如果說,別人看到的還只是一場因爲意外而引起的普通打鬥,那麼沈奕看到的卻比一般人看到的要長遠得多。
當他知道事件的起因後,他立刻意識到他的隊友們的心態正在轉變……變得殘忍,暴戾,嗜血。
隨着冒險者們在一次次任務世界中闖蕩,貪生怕死的大多已經死去,留下的多是勇猛好戰之輩。正因如此,冒險者們往往易於走上極端,性情因此變得暴戾,同時也輕視人命。動輒出手傷人甚至殺人,簡直是家常便飯。
那些曾經約束大家的法律,條文,如今已全無作用,冒險者們好比掙脫繮繩的野馬,正在肆無忌憚的放飛自己的性情,且正在變得飛揚跋扈。
象剛纔發生的事情,如果換了是在地球上,其實不過就是遭遇到幾個小流氓性質的混蛋,碰上了多半也就是吵幾句,哪怕是動手打架也不過是皮肉傷,不會有什麼致命問題。
但是洪浪他們幾個一出手,就是斷人手腳拔人舌頭,可見已經在一次次的冒險行爲中積累出強大的暴力因子——他們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又怎會再去在乎別人的命?
沈奕並不反對暴力,但是對於隨時隨地濫用暴力,只依賴暴力解決問題卻極爲反感。冒險者們若長此下去,勢必產生天大地大惟我獨尊的狂傲想法,產生我爲刀俎,天下人爲魚肉的人生觀。
事實上這種意識已經初現苗頭。
再繼續下去,不是成爲變態瘋子,就是成爲噬血狂人。
這兩種,沈奕哪一種都不喜歡。
他不反對對那些輕薄海盜施以教訓,卻反對無謂的造成血仇,而且斬草還不除根,簡直是愚蠢,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正在執行重要任務的關鍵時刻。
這也正是他下那樣的命令的重要原因——把一場血腥搏鬥化爲打架式的鬧劇,以沖淡先前的殘忍氣氛。
聽到沈奕所說的,大家這才恍然大悟。
作爲一個隊長,有時候他並不一定事事洞燭先機,但是在把握隊伍前進的方向上,一定要有自己的見識和看法。
團隊好比一艘船,隊長既是船長,也是舵手。斷刃隊這條船,未來會航行到什麼地方,成爲一條什麼性質的船,商船?海盜船?還是軍艦?完全取決於隊長的爲人。
沈奕既不希望成爲依靠劫掠他人爲生的海盜船,也不會希望成爲被人劫掠的商船,同樣也不希望成爲自以爲可以做太平洋警察的帝艦。
他希望斷刃隊這條船,未來能夠成爲一條有容乃大的具備強大私人武裝性質的航空母艦。它應該是能夠容納許多冒險者,爲着一個共同的目標去努力,去奮鬥的前進基地。
在這個過程裡,船的航向受到天氣,其他船隻,以及生存需要等種種因素的影響。但無論如何影響,航線如何變化,其目標都應該是不變的。
因此沈奕不希望隊員們變得噬血,殘忍。他們可以擅長暴力,但不應依賴暴力;他們可以適應血腥,但不應迷戀血腥;他們可以冷酷無情,但大可不必將其做爲驕傲,奉爲圭皋,視爲信仰。
所以當隊伍中的隊員出現無意義的暴力行爲時,就有必要給他們一些提醒。
這刻沈奕說道:“惹麻煩不可怕,可怕的是招惹無謂的麻煩。要想在血腥都市的世界裡生存,那麼一切的行爲都應該有意義,無意義的行爲要不得。”
“你們原本的行爲是無意義的,所以我給了你們命令。通過剛纔的追逐,你們應該大致掌握了整個沉船之城的佈局結構與路線,也熟悉了在這裡的作戰方式。那麼這件事就變得有意義了。”
“我希望你們以後動手的時候,先考慮清楚後果會是什麼。如果有好處,那就放手去做。如果沒有,那麼忍讓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如果沒好處有弊端,那就千千萬萬不要再去做了。”
說到這,沈奕笑了起來:“知道嗎?看你們象一羣過街老鼠般被人滿世界追趕,其實也蠻有意思的。”
最後這句話極大的緩和了氣氛,所有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洪浪到是有些擔心起來:“我說……這事鬧這麼大,不會真引來什麼大麻煩,破壞後面的行動吧?”
“既來之,則安之。我擔心的只是你們走上瘋狂噬血的道路,至於敵人的反應與心情……不好意思,那不屬於我需要考慮的範圍。”
“狼是永遠不會考慮羊的感受的,這一點永恆不變!”
沈奕這話說的豪氣干雲,顯示出他強大的自信與魄力所在。
此時,距離沉船之城數海里外的一片暗礁羣中,一支飄揚着血色旗幟的船隊也隨之出現。
謝榮軍立於船頭,遙望那片海上城市,沉聲下令:“下錨,停船,就地等待。等沈奕他們正式動手後,我們再配合海盜給他們來個兩面夾擊!這一回,我要給他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