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像。”
日之使緩緩搖了搖頭,“混亂海域七大勢力,摩柯無量宮可以排進前三,而我們日月聖地則一直處於第六這個不上不下的尷尬位置,又因爲與對方相距較近,所以一直受到壓制。摩柯無量宮最強大的十大堂口,無論是正氣堂、執法堂還是羣星堂,都有極其嚴格的入堂規則,除非是堂主親自出手,纔有可能在宮外招收弟子,但這可能嗎?”
“也對。”
月之使者附和道,“那些堂主,和咱們日月聖地的大祭司一樣,一個個都是老不死的恐怖存在,怎麼會跑來這麼偏僻的地方。這樣看來,只有那幾個行事風格怪異、不拘一格的堂口,纔有可能破格招收這種土著吧。”
月之使者說完便陷入了沉思,顯然也對武承這個“土著”的身份產生了一點興趣。
“算起來,也就只有暗影堂、萬象堂、以及……無敵堂了。”日之使沉吟道。
“無敵堂?怎麼可能?”
月之使發出一聲失態的尖叫,幾乎要跳起來,那種典雅高貴的氣息一瞬間蕩然無存。顯然,這個叫做“無敵堂”的堂口,在外面的名聲恐怕不怎麼好……
“我也只是說說而已。”
日之使笑了笑,“無敵堂那幫人,全都是喪心病狂的瘋子,一個個都是無法理解的存在。據說,兩百多年以前,摩柯無量宮的宮主爲了讓這些瘋子收斂一點,曾經下令讓其改名爲‘戰堂’。但是短短几十年後,無敵堂新任堂主海無涯上位,直接將名字給改了回來,氣焰之囂張,連宮主都對其無可奈何……”
“唉,不說這些了。就算這個小子真的被無敵堂收爲弟子,想要追求我們的聖女,那也是天方夜譚。”
月之使恢復了平靜,有些意興闌珊。
“沒錯,回到聖地之後,多則十年,少則三五年,聖女一定可以踏入涅盤境。到那個時候,她的記憶便會徹底復甦,而現在這具身體裡面的意識……恐怕便是會被徹底吞噬啊。那個時候,這個小子估計還在趕往摩柯無量宮的路上……”
日之使說出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武承沒有想到,謝未央也沒有想到,日月二使居然對他們撒了謊。不過,就算人家如實相告,又能怎樣呢。在天風國這種地方,兩大涅盤境強者,幾乎無所不能,沒有人可以違揹他們的意志。
“據說,聖女當初修煉的,乃是傳說之中的‘顛倒紅塵迷離大仙術’,一共有九十九個分身散落在天地各方。只要將所有的分身全部找回來,一起衝擊到涅盤境的修爲再合而爲一,就能迴歸本體,並且踏出那至高無上的最後一步……還真是期待那一天啊。”
月之使喃喃道,聲音漸漸飄散在晚風之中。
……
凌雲宗。
夜色如水,一輪殘月掛在天邊,繁星點點。
半山腰上,星羅棋佈的院落之間,一個黑影迅速地飛掠着。足足半個時辰之後,一處十分偏僻的院落,孤零零地坐落,終於在前方出現。
這個黑影,正是武承。
“噠噠。”
武承在門口落地,想伸手敲門,卻發現門縫半掩着,似乎主人早已經知道有客人來訪。
剛剛進入院中,一個聲音便從房頂傳來。
“上來吧,我等你很久了。”
武承擡眼望去,只見一個窈窕有致的剪影,獨自坐在房頂上,沐浴在漫天星光之中,一陣晚風吹過,撩起她的長髮隨風飛舞,有一種不出來的落寞之感。
咻!
下一刻,武承好像一隻大猿猴,敏捷跳躍,輕飄飄地落在了剪影的身旁,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我還以爲,你已經把我這個朋友忘了……”
秦鸞雙手抱膝,將臻首埋在雙腿之間,頭也不擡地說道。
“怎麼可能。”
武承搖搖頭,神色肅穆。
“不過,你還真是有出息啊。平時看起來道貌岸然沉默寡言,沒想到一言不發,居然連謝未央這種級別的女神都搞到手了,不愧是我的好哥們兒……”
秦鸞突然擡起頭,有些戲謔地說道,只不過那言語之間,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酸味?
“呵呵。”
武承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說什麼纔好,腦子裡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兩人一起闖凌雲塔的場景。說起來,秦鸞纔是真正意義上,第一個和他有親密接觸的女人。
不過,當初畢竟不是兩人自願,因此多多少少有些尷尬。
“你什麼時候走?”
秦鸞似乎也不願意糾纏這個問題,而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明天吧,家族裡面有很多事。”
武承嘆了一口氣,這時候才突然發現,秦鸞的俏臉上,居然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酡紅之色,而之前一股被他忽視的氣味,也漸漸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你在喝酒?”
武承訝然問道。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秦鸞懶洋洋地說道,“南蠻之人多好酒,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何況我還是一名鍛造師,更需要時刻保持靈感。倒是你,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從來不喝酒,簡直像個娘們兒。”
說完,也不等武承爲自己辯解,便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個半大的酒葫蘆,仰起頭很豪氣地灌了一口。月光灑在她雪白的脖頸上,酒滴從她那烈焰一般火紅,卻又飽滿溼潤的脣邊滑落,英氣與嫵媚並存。
一口酒入腹,秦鸞似乎有點不勝酒力,原本就嬌豔無比的臉上,更加增添了一層紅暈,明亮的眸子也有些醉眼惺忪,很快充滿了一種慵懶的美感。
“諾……是男人就給老孃幹了這些酒!”
武承正欲開口,一個酒葫蘆便被砸了過來,落在他的懷中。
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武承也不廢話,拿起葫蘆便猛灌起來。烈酒入吼,除了那濃郁無比的酒香,還隱隱有一絲獨特的氣味,武承這時才猛然想起,幾個呼吸以前,這個酒葫蘆還在秦鸞的脣邊……
“好,夠
男人,夠豪氣,我喜歡!”秦鸞在一旁咯咯直笑。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還能有什麼打算,當然是跟着你了……你老人家今日大發神威,恐怕不出三天,風頭和名聲就要冠絕整個天風國。跟着你混,想必吃香喝辣是少不了的……”
秦鸞眸子直直地盯着武承,一副非常認真的模樣。
“要真是那樣就好了。”武承卻是苦笑了一聲,嘆道,“這次我回去武家,不知道有多少人詛咒我死呢。到時候,吃香喝辣沒有,血雨腥風恐怕少不了啊……”
武承說的是實話,他的實力越強,和武玄機那幫人就越發水火不容。而且,比起李長天來,對方要更加陰險、狡詐、殘忍十倍,他必須要步步爲營,全神貫注投入,才能對付。
“那就算了。”
秦鸞爽快的搖了搖頭,“我還是回南蠻去,待在這凌雲宗也沒什麼意思。畢竟,離開了故鄉十幾年,總有些思鄉之情啊。而且,想要在鍛造師這條路上走得更遠,也只有南蠻纔是最理想的地方。”
“這樣嗎……”
武承倒是吃了一驚,“如此一來,下一次見面,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可能是幾年,十幾年,也可能是一輩子。”
秦鸞抿着嘴脣,淡淡道。
此言一出,兩人都沉默了,心中彷彿被什麼東西堵住,只有一種無聲的壓抑在空氣中蔓延。
是啊,這一別,可能便是一輩子的分離,再也不會見面了。就算十數年後再相逢,恐怕也早已經是物是人非,他日四目相對,也唯有無語凝噎而已。
武承的思緒有些惆悵,仰望着頭頂蒼穹,只感覺宇宙之浩渺無窮,而人生不過百年,來去匆匆,彷彿洪流中的微塵,身不能由己。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他突然想起了這句詩。
無盡星空之中,即使是牛郎織女,還能遠遠隔着一條天河,含情脈脈。而參宿與商宿,卻永遠不可能出現在同一片夜空,此暗則彼明,連遙遙相望的的機會都沒有。
“喂,我說……你做出那副感慨人生的模樣,不會是打算真的不見我了吧?”
就在此時,秦鸞那略微鄙視的聲音,打斷了武承的沉思。
“當然不是了。”
武承淡淡一笑,也收起了那些悵惘的情緒。
“答應我,以後來南蠻找我。”
秦鸞的神色,突然變得嚴肅無比,似乎連俏臉上的酒暈都消散了很多。
“嗯,放心吧,我一定會去的。”
武承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沉默了一陣,才慢慢開口道。他從來不會輕易許下諾言,但只要是做出的承諾,就必定會去實現,哪怕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
秦鸞知道他答應了。
月光傾灑,夜風蕭瑟,漫天繁星閃爍。兩人一時皆是無言,任由夜風拂過面龐,在這萬籟俱靜的星空下,體會着永恆的靜謐。
夜,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