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刁隼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金離難一臉震驚憤怒的杵在他面前,雪落在她的身上,她卻渾然不知,似乎在消化着什麼。良久,金離難終於下定決心似的說道:“好吧,我跟你走。”
聽金離難這麼一說,刁隼雖不記得自己之前被攝魂時說的話但也不多言,轉身就在前面帶路,金離難有些恍惚的跟在後面,都忘記了向綠豆和阿常交代一下。
綠豆默默的看着金離難離去後,又倒頭睡去,心裡竊喜着金離難走時忘記把自己變成驢子了。
躲在綠豆皮毛下的阿常露出一個頭哀悽悽的看向綠豆,嚎道:“綠大爺!你主子跟着妖怪走啦!”
綠豆擡擡眼皮子,看着阿常。它並不擔心金離難,因爲它知道這妖怪沒有惡意,而且這妖怪身上有莫唸的氣息,看來真的是莫念來找莫求了。金離難不想莫念認出她,現在自己又是狼的形態。真的不方便讓門外妖怪看見,不然它早跟出去了,綠豆也很想莫唸啊……那麼多年沒見了。但是莫求才是它的主人啊,它必須服從莫求的意思。今晚還是不要去打擾她們了。
綠豆是畜生,但是莫求的心思,它懂……
“我去找商公子求救!”阿常見它一點都不來氣都樣子,真都是氣不打來一處,衝着門口就要跑出去。
綠豆見它是真都着急了只得起身堵在了門口,它不會說話,但是眼神柔和,似乎在告訴阿常,金離難沒事。
動物和動物之間的溝通其實不需要人類的那些話語,阿常讀懂了綠豆眼神裡要表達的意思。它漸漸平靜了下來,不再焦急的鬧騰,又和綠豆回到草堆裡,蜷縮在一起,睡了。
再說金離難跟着刁隼在雪夜裡走着,她看着刁隼都背影心情很複雜,她現在有絲茫然,她到底還要不要殺他,姐姐爲什麼會變成他的老婆?心裡都疑問很多,矛盾也很多。她就這樣恍惚都跟在刁隼後面。直到刁隼把她帶到了一間房間離去後,她纔回魂。
等她反應過來都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雅緻的書房裡。古樸的書桌上擺着一桌美味佳餚,旁邊的書櫃上掛着一把刀,正是金離難的那把雁翎刀。
“?”自己什麼時候進到將軍府?
這時一個人推門而入,金離難一看,那熟悉的臉龐,這麼多年都沒有一絲歲月的痕跡,還是那麼好看。此人……正是莫念。
金離難在看到莫唸的一剎那,強壓着內心那難以壓制的激動,呆呆的看着莫念,嘴脣動了動,想說什麼卻沒有說。
莫念微笑着走過來,伸出手撫上了和已經自己一般高的金離難的臉龐,溫和的問到:“怎麼哭啦?”
金離難茫然的伸出手往臉上一摸才發現自己早以淚流滿面。她慌亂的伸出兩隻手慌亂的擦着眼淚,顯得那麼不知所措。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莫念靜靜地看着金離難。爲什麼在她身上還是有種熟悉的感覺,明明她們才第二次見面。爲什麼總覺得她們認識了好久一樣?這不是那種普通的一見如故的感覺,而是她們本來就認識而且很親密的感覺。
自從六年前那次魚咀鎮相見後,這個醜醜的女孩,就在她心裡紮了根。她故意留下了雁翎刀,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把刀。她有意把它留給了金離難,是希望給她留個聯想?還是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憑這把刀來找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做。她到底在期待什麼?這把刀對她來說很重要,但她卻輕易把它留給了第一次見面的金離難。
這麼多年來,她沒有去找過金離難,不是不想而是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如果有緣,自會相見。
這麼多年她每天都有期待,她覺得金離難會來找她。直到三天前,商夜竹把刀拿到了她的面前。她本想第二天就去找金離難,可卻軍中有急事。直到今晚才處理完,不等天明,便匆匆請了金離難過來。
幾年不見,金離難長大了很多,從一個小女孩脫變成了一位少女。突然,她發現金離難身上的熟悉感越來越明顯。那消瘦的體型居然和她有些相似,她看着金離難,喃喃的喚道:“莫求……”
金離難心裡一緊,但面上仍然淡定的假裝疑惑的回道:“誰?”
莫念皺皺眉,是啊,妹妹怎麼可能在這裡,可是這個金離難爲什麼給她的感覺那麼熟悉……
她暗暗壓下心裡的疑惑,指了指桌旁的椅子說到:“坐吧。”
桌上都是一些家常菜,但是有一樣菜,是莫念專門爲金離難準備的,她一直覺得金離難給她的感覺很像莫求,她雖然知道莫求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但是她一個人在這裡呆了將近二十年,沒有一個親人,她實在太渴望親情了。
其中一道菜是莫求最喜歡吃的,可是這個世界卻沒有人會做這道菜。這道菜以前莫念會經常做給莫求吃。而今天晚上她也選擇了上好的帶皮五花肉做了這道菜,她總覺得金離難會很喜歡吃。
金離難看到滿桌子的菜確實也餓了,她坐下後一眼便看到了那道菜。心下一喜,哈!沒想到這裡也有這道菜,她在偏僻小鎮待久了,都變成沒見識的土包子了,看來以後得多出去見見世面啊。
好多年沒吃這道菜了,以前姐姐可是經常做給她吃的。金離難饞得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塊放在嘴裡,又軟又香,跟以前一個味。開心的又夾了一塊。香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莫念在一旁不做聲的看着金離難一塊又一塊的吃着。
她心裡開始複雜起來,看着吃得歡的金離難,莫念突然問到:“好吃嗎?”
“嗯!這燒白真好吃!”金離難愉快的回答到。
“轟隆!!!”莫念腦子炸了!燒白!她居然知道這是燒白!難道她真是莫求?!
莫念又不說話了,她開始思考,莫求每次吃燒白的時候也會香得眯起眼睛,一副很滿足很享受的樣子。而金離難現在的表情和莫求簡直一模一樣。
可如果她真的是莫求的話,爲什麼會來到這裡,爲什麼變成了這幅模樣,爲什麼不和她相認。太多的爲什麼導致她決定先不打草驚蛇,靜觀其變吧。思及此,莫念也拾起筷子吃了起來。
當金離難吃完飯了以後,莫念早已經冷靜下來。詢問着金離難爲什麼跑到華都來。
這一句戳到了金離難的痛處。剛纔吃飯時難得的愉悅心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流着淚艱難的訴說着魚咀鎮被屠的經過。去鄰鎮求救被縣令紀旅陷害逃到大黿山,除了大黿山的奇遇以外。金離難把他們的遭遇都告訴了莫念。
到了後半夜終於說完了,金離難已經泣不成聲。莫念看到如此悲傷的金離難,心裡也很難受。莫求從來沒有這麼傷心過,如果她真的是莫求,那在妹妹遭遇這些的時候,自己當時在哪兒呢?爲什麼沒有來幫她一把。
莫念爲金離難擦着眼淚。然後從書櫃上取下雁翎刀。遞給金離難說到:“我一直在外面所以這件事也是最近回來後聽朝上都同僚說起才知道的,真的很抱歉,這麼晚才知道了這件事。商大人也把事情告訴了我,他還說你在大黿山上爲了救他們出來,差點死了。是嗎?”
金離難一愣,抱着雁翎刀。沒想到夜竹把這件事也說了。她不說其實是覺得沒必要把和復仇無關的事說出來,她只想說重點,還有……她潛意識裡覺得莫念會擔心生氣。她遲疑了一會兒弱弱的說到:“因爲這件事和魚咀鎮被屠無關,離難不想耽誤將軍時間……”
“所以便不說?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你知道商公子當時說的時候有多自責嗎?”莫念果然生氣了。
“夜竹他也擔心我嗎?”金離難聽到這話,心中一暖。
“你喜歡他?”莫念壓下火氣挑眉問到。
“……”金離難聞言臉紅了……
“罷了,你的夜竹已經住到了大宅子裡,你爲什麼還住在那鬧鬼的破屋裡?”莫念終於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這個問題讓金離難很尷尬,她繼續臉紅着,只是這次的臉紅沒有了剛纔的羞澀。
她結結巴巴的辯解到:“因爲……因爲夜竹他……他讓我幫他留意外邊有什麼消息……”
“那你打聽到了什麼重要的消息嗎?”莫念繼續問到。
“……”金離難沉默了,她每天聽到的除了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卦外,稍微有點價值的就只有不醉樓的小二告訴她的莫念和商夜竹在不醉樓吃飯了。
“夜竹有他的打算,他是想保護我,我相信他。”憋了半天,金離難說出了這句話。
還真是傻啊,莫念嘆口氣道:“魚咀鎮的事,我會想辦法查清楚的,那窮檐漏屋的破房子你就別回去了,先住我這兒吧。”
“多謝將軍好意,但像我這樣的人住這裡不符合將軍的身份。”金離難一聽要住在這裡,頓時慌了,住將軍府,那多不自在啊。
“那商夜竹是不是就是因爲覺得你貌醜寒磣,所以不讓你住他府上?”莫念突然問到。語氣裡又隱隱含了怒氣。
金離難突然愣住了,她沒想到姐姐會這麼直接的問她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她實在不敢去面對這個問題。這個她一直可以逃避的問題,最後還是被姐姐chi luo裸的問了出來。
金離難很難過,但是她還是在試圖爲商夜竹找藉口:“其實夜竹有問過我要不要住,我其實以前不是這樣的……其實是我自己不去住的……其實……”
語無倫次,結結巴巴,莫念睜着明亮的眸子看着窘迫的金離難。以前莫求被她擠兌得下不了臺就是這樣的。
自己不去住?騙人的吧?那她到底是不是莫求呢?覺得她很像,但是莫求不可能在這裡的啊?
“離難,你現在沒有家人了嗎?”
“嗯,現在鎮上就剩下我,夜竹,虎浪還有阿狗了……”
“要不做我的乾妹妹吧,以後我照顧你。”
“哦……好啊……嗯?啊?!”金離難驚悚的擡起頭來。驚悚?沒錯,確實好驚悚。因爲她從莫唸的眼睛裡看到了熟悉的眼神。那是以前她還是莫求的時候,姐姐就是用這種柔和的眼神看她的。
“將軍,我……”
“你不用這麼快回答我,今晚你就在這兒休息吧。”莫念很強勢。
“可是,我還有頭驢……”
“明天我讓阿隼陪你去牽,這麼晚了,你早點休息吧,對了,這把刀你還是自己留着防身吧,算是我送你的禮物。”
莫念說完,也不等金離難有什麼反應,就喚來了刁隼。金離難一見刁隼就滿臉的敵意,莫念看着她那個恨不得把刁隼生吞活剝的表情,非常詫異。
“阿隼,我妹妹怎麼看起來很討厭你?你是不是得罪她了?”莫念問道。
“沒有,娘子你想多了。”刁隼一臉平靜都看着莫念,眼裡滿是寵溺。也沒在用觀察都眼神看金離難了,對,連瞟都不瞟金離難一眼了。
莫念跟刁隼如此這般都交代一番後似乎挺高興的。她對金離難說到:“我的好妹妹,咱們明天見了。”然後一甩衣服走了。留下了眼裡只有莫唸的刁隼和風中凌亂的金離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