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竹林裡過了約莫半個月,金蟬子突然告訴雨歇,要送她出去。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雨歇第一時間愣在那裡,腦中想着——莫不是被嫌棄了吧?
不過終究這是別人的地方,她便是再不情願,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只好心情低落地答應了。折騰了那麼久就是爲了離開花落軒散散心的,結果繞了一圈,又給繞回去了。
金蟬子淡淡道:“你若不想回去,我便送你去青丘,那裡有我相熟的人,也可照顧你一二……說起來,那人你也認識。”
“哎?我認識?”她認識的人可不多啊!
“那同你打過一架的狼妖,傅惜年,可還記得?”
“是他……”雨歇腦海中是有這麼個人,一個看起來有些些高傲的少年。時隔不久,她還記得很清楚。“青丘不是狐狸窩麼?他怎麼會……?”
金蟬子爲她解釋:“妖狼一族的領地便在青丘一側,與之相連,何況與九尾又有近親關係,兩族相處很是融洽。而傅惜年因爲某些原因,幾乎便是住在青丘裡的。”
“喔……”雨歇點頭受教,“原來如此。”
“傅惜年此人性子直爽,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很是恣意。你若有他護着,我便安心不少。何況……青丘的族長也不會爲難於你。”
雨歇擡起頭,這句話脫口而出:“你不能護我了麼?”說完之後有些後悔,暗罵自己竟然沒能管住嘴。這話說的,委實不太好。
他卻不這麼想,摸摸她的腦袋,揉亂了她的頭髮,笑得很溫和:“雨歇,西天的聽禪大典還會結束。”
雨歇直接石化在了原地,猶如被雷劈中。敢情這人的問題比她還要糟糕得多!“……你這樣逃出來真的沒關係麼?”當着萬佛的臉這樣給如來佛祖甩臉子真的沒問題麼?!
還有,爲什麼不早說呢?
若是因此而……她於心何安?她是薄涼了些,良心卻還是有的。
“你放心,我無事。”他笑着爲她撩起散在臉側的一縷碎髮,別在耳後,眼裡寶光流轉:“你這般關心於我,我……甚歡喜。”
突然心裡就很不是滋味。
雨歇垂下腦袋,只當做沒聽到:“我還是去青丘吧。”只要不是回花落軒,哪裡都沒有關係。再說,以一個客人的身份去青丘長住,還真是新奇的體驗。
……
簡單收拾了些東西,第二日金蟬子便帶着雨歇去了青丘,見到了傳說中的族長。
雨歇一直知道金蟬子是很有面子的,但是還不知道他竟然能有面子到這個地步,舉族相迎神馬的……實在是傷不起。
頂着衆多狐男狐女好奇詫異的目光,雨歇表示壓力很大……非常大。若是眼光能有溫度的話,她此時已經被燒化了一萬遍,一萬遍!真恨不得直接施個隱身咒藏起來。
好在慕卿族長最終把他們迎進了議事的大廳,隔絕了那一衆狐男狐女愛慕加憤恨的目光。
金蟬子同那羣老狐狸談了些什麼,雨歇完全不知道,因爲她被“趕”了出去,直接被幾個妖媚的狐族侍女帶到了她以後即將居住的屋子……等她看到那屋子後,她就抽搐不已。
“姑娘,怎麼了?”
雨歇艱難地挪開眼睛:“我一定要住這裡麼?這會不會……”會不會太華麗麗了一點,簡直是要閃瞎她的鈦合金啊!
“姑娘不喜歡?”
“我只是不適應……沒有簡單一點的房子麼?”
侍女們很爲難:“可這是爲了姑娘特意收拾出來的……”
“……那這屋子原來是用來做什麼的?”
侍女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這原來是藏寶閣啊。”
雨歇囧,用藏寶閣來住人真的沒問題麼啊喂?!
“我能不能要求換一間?”實在不行的話露宿也可以……不過想來在青丘露宿個百八十年,狐狸族長的面上也不太好看。
“這……可是這……”
“你不想住這破地方?”口氣狂傲囂張,頗有御姐風範。雨歇循聲望去,看到來人時瞳孔緊縮……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麼?這可不就是上次在陶庫見着的那姑娘!當時決定來青丘時就做好了會遇見這姑娘的打算,她也不怕她認出來。何況她那個時候還是蛇形,她要真能認出來也算她栽了。雨歇老實地點點頭:“我覺得這地方太過華麗,不適合我住。”
“不喜歡就別勉強,跟這些小丫頭有什麼好囉嗦的。那老貨討好起人來還真是不擇手段,藏寶閣是能住人的麼?也不怕金蟬子看了笑話。”
雨歇默……直覺覺得那老貨是指方纔那個笑得一臉菊花盛開的族長慕卿。話說,她沒弄錯的話,這姑娘不就是慕卿的女兒麼?難道不是親生的?
“你想換個能住人的地方就隨我來。”
雨歇環顧四周,一衆侍女統統低着腦袋做無視狀,不是很確定地指指自己:“你說我?”
“廢話!我不說你難道還是在自言自語!你什麼腦袋,真真是蠢鈍如豬!”
怒了!掀桌啊魂淡!你纔是豬!你全家都是狐狸豬!
“愛來不來。”丟下這四個字,此美女好似耐性告罄,直接甩下一枚白眼便翩翩離開。
雨歇悲傷地看了一眼這金碧輝煌閃耀着金光的藏寶閣,悲傷地跟着那看起來非常個性實則非常性格的姑娘走了。慕卿族長,莫怪我啊莫怪我……你的好意我替金蟬子心領了,但這委實不是一般人能夠住的,你喜歡就自己住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一片桃花林中。
“我是慕笙笙。”前面的姑娘冷冷地開口。
“喔……”果然是慕卿的女兒啊!慕笙笙,那不就是狐族的二女?傳說中的妖族第一美人?果然是非常有個性的美人啊!
美人突然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皺着眉頭看她,“你這人……果然是遲鈍。我都告訴你名字了,你還想保密不成?”
雨歇囧:“雨歇。”魂淡,你又沒問我!
慕姑娘哼了一聲,做出了評價:“什麼破名字!”
雨歇:“……”
“我說……”她頓了一頓,放慢了腳步,“你跟金蟬子什麼關係?”
果然是垂涎金蟬子美色纔來搭理她的麼?!
雨歇爲自己流下一滴悲傷的淚水:“他是我師叔。”以前是,現在……貌似已經不是那麼單純了。以後……也許可能連師叔都不再是。
“師叔?”慕笙笙加重語氣,明顯懷疑加不信任,“金蟬子這樣的人怎麼會收一個妖怪當師侄?”
雨歇眼角青筋暴起,姑娘,你夠了吧!
“你又不是金蟬子,你怎麼知道金蟬子這樣的人不喜歡收一個妖怪當師侄?”雨歇笑眯眯的,語氣放得非常柔和,完全聽不出來她在反擊,畢竟那是一點攻擊的意味都沒有啊。
慕笙笙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也就不再多說什麼,直接將她帶到了新住處。
掩在桃林深處頗爲古樸的一座宅子,沒什麼別的特色,唯一的特點就是夠大。
慕笙笙抿了抿嘴,“西邊還有三間空房子,你愛住哪間就住哪間。東邊第一間屋子你不能進去,其他的隨你。”
雨歇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有些詫異:“這是你的宅子?”
慕笙笙鄙視了她一眼:“自然是我的,否則你以爲是誰的?”
姑娘,我真的沒有要跟你吵架的意思,火藥味能不能不要這麼足啊!
“傅惜年就住在這裡往東三裡地,不過,他不經常在家。”
雨歇詫異:“你怎麼知道?”
“收起你那傻子一樣的表情。”慕笙笙十分嫌棄,不屑之意完全沒有隱藏,只是不屑於誰這個問題得值得好好商討商討。“你以爲憑那老貨的手段還能搭上金蟬子不成?金蟬子來青丘都不過是看在傅惜年的面子上……當然,現在還有你。”話末,她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雨歇生生打了一個激靈。
這姑娘不會幼年時有過陰影吧?這性格……怎地這般嚇人呢?
雨歇最終選了最西邊的屋子,那裡的院中種了一棵桃花樹,牆上爬滿了女藤,跟她在花落軒的院子有幾分相似之處。等她安頓好之後,金蟬子來找她。
“師……金蟬子。”她迎上去。
金蟬子自然地摸摸她的腦袋,“可還習慣?”
雨歇點點頭,“還行,你不用擔心,我的適應能力可是非同一般。”
金蟬子笑了笑,手中出現一瓶淨瓷小藥瓶,塞到她的手中。
“這是?”雨歇拔開塞子,一股暖香撲鼻而至。
“是爲你驅寒的丹藥。”他吩咐道,“起初每月服用一次,一年之後便改成半年一次吧。”
雨歇捏着瓶子的手緊了緊,“師叔在紫竹林耽誤了那些時間是爲了替我煉丹麼?”
他看起來並不打算回答她,只笑着道:“喚我金蟬子。”他颳了刮她的鼻樑,“原先不是叫得很順麼?如今怎麼反而不敢叫了?”
這又是何必呢?
雨歇神色糾結。
“我走之後,你要好生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
“時下局勢有些亂,你身份敏感,最好待在青丘不要出去。時候到了,我來接你。”
身份敏感……麼?
“好,我等你……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