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玄妙之言

錦瑟跟葉逸風坐了一輛木輪子的馬車一路搖搖晃晃的走過了一段黃土路,在錦瑟即將被這搖籃一樣的馬車給搖得快要睡着的時候,馬車終於進了城門。

所謂的城門,不過是一個木頭大門,木頭倒是真的很厚,大概有七寸八寸或者一尺那麼厚的板子,上面有大大的鉚釘,城門口象徵性的站着兩個兵勇。錦瑟還以爲進城要檢查呢,沒想到這馬車過城門的時候那倆站崗的大兵連看都沒看一眼。

這應該是和平年代吧,若是戰亂,肯定不會這麼寬鬆的。錦瑟這樣想着,人也精神了幾分。和平年代好啊,和平年代不用擔心哪天一不小心被馬蹄給踢翻了——也不對,沒有危險的話,自己又如何回去現代呢?

所謂的縣城,也跟錦瑟想象中的大不一樣。

畢竟是古代,生產力低下,交通工具不外乎騾馬驢牛而已,能坐得起馬車騎得起馬的還都是達官貴人,尋常人家也只能是憑着雙腳一步步的走而已。錦瑟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古代人形容富有的時候有一個詞叫做‘五穀滿倉,騾馬成羣’。也就是說,只要你有幾缸糧食,一羣騾子或者一羣馬,那你就算是富有的小康之家了。

街道比較繁華,兩邊擺滿了地攤,有賣水果的,買蔬菜的,還有貨郎挑着擔子搖着撥浪鼓,不時的吆喝一聲:“針頭線腦兒——”錦瑟扒着馬車一側一尺見方的小窗戶往外瞧着,心想把這古代的集市好好地記在心裡,回去姐也畫一幅《清明上河圖》。

葉逸風悠閒地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對錦瑟這種毫無見識的舉措不聞不問。

馬車行了一段路,在一個十字路口處拐彎兒,又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方停了下來。錦瑟扒着車窗往外看,見路邊是一個酒館,上面杏黃色的布幌子上寫着‘君再來’,馬車一停下來,裡面便有夥計迎出來,滿臉堆笑的說道:“大少爺來了,奴才給大少爺請安。”

葉逸風已經出了馬車,對那活計看都不看一眼,卻回過頭來看着錦瑟:“還不下車?”

“哦。”錦瑟趕緊的起身從車篷裡鑽出去,站在車轅上看了看下面的青磚地面,一縱身跳了下去。

那活計見了錦瑟,趕忙笑臉上前打招呼:“小姐好。”

錦瑟炸毛:“我不是小姐!”說完了纔想起來這裡不是二十一世紀,‘小姐’一詞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反而是對大戶人家女孩子的尊稱,於是她又和顏悅色的笑了笑,說道,“我不是什麼小姐,我不過是……公子身邊的一個小丫頭,呵呵……”

葉逸風正在往酒館裡走,聽了這話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錦瑟一眼,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卻什麼也沒說,轉頭繼續往屋裡走。那小夥計蟋蟀先被錦瑟吼了一嗓子,嚇了一跳,後又見她又笑嘻嘻的跟自己解釋,再見大少爺回頭看了看居然不對這小丫頭的無常舉措有任何的指責,蟋蟀的心中便有點數兒了——這小丫頭就算只是個丫頭,她也不是個尋常的侍婢。

至少大少爺對她寵愛的很,不然的話像她這樣的,大少爺早叫人帶去杏春園交給那裡的老鴇調教去了。於是他依然很狗腿的點頭哈腰的說道:“是是是,奴才有眼無珠,姑娘裡面請。”

錦瑟無奈的笑了笑,點點頭大搖大擺的進了酒館。

葉逸風進門後直接上了樓上的雅間,蟋蟀自然帶着錦瑟上樓,並指給了她葉逸風所在的雅間,躬身笑道:“大少爺就在裡面,奴才下去給大少爺端酒菜去,姑娘,您自己進去吧。”

錦瑟點點頭,自己穿過樓上的長廊走向蟋蟀指的屋門。推門進去後才發現裡面原來還有別人,而那人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面白無鬚,頭上用桃木簪綰着一個獨髻,穿着一身黑色的棉布長袍,無邊無刺繡,一絲暗紋也沒有,純黑的棉布穿在他的身上,卻透着一種說不出的神秘。他聽見門被推開立刻回過頭來,在看見錦瑟時,目光立刻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葉逸風淡然開口:“就是她。曾先生,你確定你沒說錯吧?”

被葉逸風叫‘曾先生’的人乃是當地有名的術士,姓曾,名叫曾洪壽,精於五行算術,在這一帶已經頗具盛名。但他卻不是出家人,僧道皆不是,酒肉什麼的也從不忌諱。所以人們都尊他一聲‘先生’。

曾洪壽看着錦瑟,面帶和藹的笑容,微微點頭,連聲說道:“不錯,不錯……真是天大的造化呀!”

錦瑟被此人看的有些毛骨悚然,便慢慢的蹭到葉逸風的身旁,側臉看着牆壁上掛着的一副字畫,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葉逸風聽了曾洪壽的話,又看了一眼錦瑟,不由得笑道:“曾先生,若果然如你所言,他日我事成之後,必有重謝。”說話間,蟋蟀已經端了四個下酒菜進來,一一擺好之後,又放下一壺酒和兩個酒盅。

葉逸風便吩咐錦瑟道:“錦瑟,給曾先生斟酒。”

曾洪壽卻自己取了酒壺來先給葉逸風斟滿了酒盅,一邊笑着又給自己斟滿,一邊說道:“不敢勞駕,這位錦瑟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喝她倒的酒——呵呵……恐怕曾謀還得再修幾世。”

錦瑟不解的瞪大了眼睛。葉逸風卻已經笑着搖頭:“呵呵……曾先生,你越說越玄了。”

曾洪壽忙舉手製止葉逸風說下去,低頭笑了笑,舉起酒杯說道:“葉公子,喝酒,喝酒……”

葉逸風舉杯笑道:“好,幹了。”說着,又看錦瑟,“既然曾先生不喝你斟的酒,那你就坐下來一起吃點菜吧。”

錦瑟忙往後退了一步,裝模作樣的福了福身,生澀的笑道:“奴婢不敢。若是少爺沒什麼吩咐,奴婢出去伺候着就是了。”說着,便要往外走。

葉逸風卻仰首把杯中酒喝完,頭也不回的說道,“本少爺叫你出去了麼?”

錦瑟不得不住了腳步,回頭嘆道:“聖人有訓:人有尊卑,貴賤不同。錦瑟身爲一個小丫頭,如何敢跟主子和主子的貴客並坐一席呢?少爺若不用奴婢在旁服侍,奴婢出去立規矩就是了。”

曾洪壽微笑着點點頭,看着葉逸風。葉逸風顯然又被錦瑟這番言論給驚到了。

這小丫頭,一開口就一套一套的,居然還講起了聖人言,怎麼聽都不像是顏老二那樣的人家養出來的女兒。於是他便更加相信了曾洪壽的玄妙之言。點頭笑了笑,說道:“錦瑟,你真是叫本少爺感到驚喜。嗯……你且出去吧,告訴蟋蟀,就說我的話,讓他在賬上支了銀子帶着你去旁邊的衣裳鋪子裡去買幾身像樣的衣服和鞋襪來。”

錦瑟一聽這話,臉上便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說了聲:“謝少爺。”便匆匆的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