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葉逸風一大早出去,先去工部營繕司走了一趟,因爲今天是中元節,工部的官員們也需要回家祭祖,所以他在工部呆了沒一會兒便出來了,之後又去杏春園看了看,再去瞧了瞧歐陽鑠盯着的他們弟兄四人在京城單獨開闢的幾十畝地拆舊房,種花草修建的桃源福地。

將近正午的時候,葉逸風才和歐陽鑠一起趕回別院。

一到大門口邊有人從門房裡跑出來,上前牽住二人的馬繮繩,另有人上前躬身行禮:“大少爺,四少爺回來了。”

葉逸風‘嗯’了一聲,一邊往裡走一邊問道:“家裡有什麼事兒麼?”

“回大少爺,葉二少爺來了。錦瑟姑娘陪着二少爺在前廳坐着說話呢。”門房裡當值的小廝消息很是靈通,有些獻寶似的把裡面的事情一股腦都說給了葉逸風。

葉逸風的臉立刻沉了下來。冷冷的看了那小廝一眼,沉聲道:“你倒是挺機靈。在門房當值,裡面待客的事情都知道的這麼清楚?”

歐陽鑠皺眉暗歎,這傻小子真是缺心眼兒,就算跟錦瑟有什麼過節,也不該這麼明目張膽的出招啊。大哥這個人誰不知道哦,出了名的護短。爲了那丫頭連侯府的大太太都直接頂撞,就憑你一個門房上的小廝也想用這種爛招?

唉!歐陽鑠一聲長嘆,忙上前接過了話茬:“今兒中元節,大哥別跟這些奴才們一般計較。想必葉二少是來請您回侯府和家人團聚的。哥,咱們還是先進去看看吧。”

葉逸風點點頭,又冷聲對旁邊的一個上了年紀的家人說道:“讓他去外邊當差去,這種耍小聰明的人家裡留不得。”

那個上了年級的老家人是門房上的總管,聽見大少爺吩咐忙躬身應道:“是,是,大少爺放心,奴才這就打發他去外邊當差。”

葉逸風大步如飛直奔前廳。剛穿過垂花門聽見前廳裡有清朗的笑聲正是葉逸平的聲音。一時間他的臉色陰沉如水,跟在他身邊的歐陽鑠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二人進門的時候,錦瑟正端着茶低着頭慢慢的品,葉逸平則坐在客位上看着錦瑟微微的笑。不知前面他們說到了什麼,錦瑟的臉上也帶着淺淺的微笑。葉逸風的火氣騰地一下子就冒了起來。

葉逸平一看見他和歐陽鑠進來便已經站了起來。很是客氣的上前叫了一聲:“大哥。”

葉逸風冷冷的看了葉逸平一眼後便轉向錦瑟坐着的涼榻走過去。歐陽鑠忙上前跟葉逸平點頭笑了笑,說道:“今兒中元節,葉二少怎麼有空來這邊?”

“四少爺好,我這兒正是因爲中元節,家裡有家宴,所以來請大哥回去坐坐。”葉逸平先跟歐陽鑠點頭,因見葉逸風臉色不好,趕緊的說明來意,生怕自己還沒來得及說啥這位大哥就一怒之下把自己趕出去了。

歐陽鑠笑着點點頭,擡手道:“二少先請坐。”

葉逸平轉頭看向葉逸風,那邊主子丫頭兩個人正冷冷對視,誰也不說話的僵持着呢。他也只好同歐陽鑠點點頭,又在剛纔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錦瑟被葉逸風一臉的怒火給弄得莫名其妙,看他那樣瞪着自己不說話,她便把手裡的茶盞一放,從窗下的涼榻上站起身來,對着他微微一福,淡然的說道:“大少爺回來了。奴婢給您倒茶去。”

葉逸風擡手抓住她的手不許她離開,就那麼緊緊地盯着她,薄脣緊緊地抿着,不說話。

錦瑟擡頭看着他,覺得旁邊歐陽鑠和葉逸平的目光和偷笑都如一根根銀針一樣扎得自己站都站不住了,才嘆了口氣說道:“大熱的天,大少爺出去跑了一上午,就算不渴也熱的難受。奴婢給您端盆水來,洗把臉吧?”

葉逸風的手慢慢的放鬆,錦瑟掙脫了他的禁錮後,又微微一福身自顧退了出去。

歐陽鑠咳嗽了兩聲引起了葉逸風的注意後方似笑非笑的說道:“大哥,葉二少來請你回去參加家宴哦,你去不去好歹給人家個話兒。”葉逸平這人還算不錯,上次自己一點撥,他回去就把事兒給辦成了,玉花穗的婚事沒了戲,歐陽鑠多少還是感激他的。

葉逸風想了想,說道:“我還是不回去了。反正家裡的事情我也說不上什麼話。我回去了,倒是讓二叔更加難做。逸平回去替我跟二叔說一聲吧。”

葉逸平忙道:“這正是父親的意思呢。如今大伯不在家,逸賢還小不頂事兒。家裡的事情大哥再不出面,侯府那邊總少着一個人啊。父親再怎麼說,在族中的威望總比不上大伯的。”

葉逸風淡然一笑,說道:“我在族中更沒有什麼威望,我去了,恐怕不僅幫不上二叔,還得扯二叔的後腿。”

葉逸平連連擺手:“大哥可別說這話。如今家裡那些人都不敢以往日的目光看大哥了。大哥這次來京城,一下子便使出了這麼大的手筆,家裡的人一個個都誇大哥能幹呢。我們這些人再怎麼說也是靠着祖宗的廕庇在瞎折騰,大哥纔是真正的男子還,白手起家,成就今天的事業,族中人誰還敢不服呀。”

葉逸風還要推辭,錦瑟已經端着一盆水從外邊進來,後面還跟着珍珠和另四個小丫頭,一個拿着帕子,一個拿着香皂,另一個也端着一個水盆卻朝着歐陽鑠的方向去,還有個一什麼也沒拿,進來後卻搶先一步到葉逸風跟前,徐徐跪下去把錦瑟手裡的水盆接過來舉到葉逸風的面前。

錦瑟拿過自己的帕子給葉逸風預備着,珍珠便拿着帕子走到歐陽鑠跟前。

葉逸風看了一眼錦瑟,錦瑟笑了笑,說道:“大少爺請洗臉吧。”

葉逸風不好再當着葉逸平的面跟她賭氣鬧彆扭,只彎腰去洗了兩把臉,擡手把她的帕子拽過來擦了擦,又還給了她,想起剛纔這死丫頭跟葉逸平有說有笑,他便覺得胸口裡有一股氣來回的亂竄,頂得他的心肝肺都跟着疼起來。

於是他又冷冷的看了一眼葉逸平,忽然換了心思:“既然是家宴,那我就隨二弟回去一趟。錦瑟,隨我回去換衣服。老四,你陪二弟現在這裡少坐片刻,我們一會兒就來。”說完,他站起身來拉着錦瑟直接轉過後門的屏風出去了。

葉逸平略顯尷尬的笑了笑,跟歐陽鑠說道:“大哥今兒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不痛快呀,好像心情十分的不好?”

歐陽鑠心裡笑道,別說大哥了,我都有些不樂意了。你說你招惹誰不好,偏生招惹那丫頭,倆人在家裡有說有笑的,都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嘖嘖——好久沒見大哥這麼生氣了呢。

不過這話兒歐陽鑠是不會說出來的。讓這個葉二少偶爾犯犯傻,刺激一下大哥也好。不然的話大哥哪裡會有危機感嘛。於是歐陽鑠笑了笑,說道:“是有些不開心的事兒,不過跟葉二少無關,你不要在意啊。大哥這脾氣……向來都是這樣的。”連我們兄弟幾個招惹了那死丫頭都要受些懲罰,何況是你?

葉逸平聽了這番話心裡稍微安穩了些,不管怎麼樣,只要不是自己惹怒了大哥,一切都好說。

再說錦瑟跟着葉逸風出了前廳一路疾走去了後院,葉逸風拉着她進了屋裡後便回身吩咐隨後跟進來的珍珠:“出去候着!不叫你們誰也不準進來。”

珍珠嚇了一跳,忙答應了一聲趕緊的轉身出去,差點跟後面跟進來的翡翠撞個滿懷。

錦瑟看着丫頭們都慌慌張張的出去並關上了房門,便嘆了口氣抱着雙臂冷笑着問葉逸風:“大少爺是怎麼了?我們這些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能惹到您麼?”

葉逸風生氣的瞪着錦瑟問道:“你不乖乖的呆在屋子裡,跑去前廳做什麼?我何時有說過你可以替我待客的?你們又在前面說說笑笑的,成何體統?!”

錦瑟忍不住笑了,轉過臉去避開這廝熱辣辣的目光,不作任何解釋。

因爲她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必要跟一個鬧小脾氣的傢伙說什麼,這種時候自己說什麼都不是對的,說什麼都沒道理。再說了他連‘體統’都搬出來了,自己這樣去跟葉逸平見面說話也的確不符合這裡的規矩,所以這會兒又能說什麼呢?

葉逸風見她不說話,心裡又來了氣。索性擡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過來和自己對視,繼續逼問:“怎麼不說話了?剛纔不還說的高興?我一回來就沒聲音了麼,嗯?”

錦瑟無奈的笑了笑,擡手推他的手臂,無奈這傢伙正在怒火中燒,手臂跟鋼鐵一樣的硬,錦瑟用了用勁兒,他卻絲毫不動。於是她皺起了眉頭,不高興的說道:“你放手!我的下巴都要被你捏碎了!”

葉逸風果然放開手,又心疼的輕撫她下巴上的紅印,眉頭又皺了起來。

錦瑟沒好氣的拍開他的手,扁了扁嘴巴的說道:“是奴婢不守規矩,惹大少爺生氣了。奴婢願接受大少爺的懲罰,是打是罰,錦瑟悉聽尊便。”

葉逸風心裡那個氣啊!明明是這丫頭做錯了事兒嘛,怎麼到頭來倒像是自己找茬?聽她那意思,她還十分的委屈了?長出一口氣,葉逸風咬了咬牙,眯起眼睛看着她俏麗的側影,低聲問道:“認打認罰,都不願意跟我解釋一下?”

錦瑟好笑的轉過臉來看着他,說道:“解釋什麼?大少爺能聽得進去一個奴婢的解釋麼?”

“在你的眼裡,我哪裡還是什麼大少爺?我看我都成了你的奴僕了!你這死丫頭何時尊重過我這個大少爺,嗯?什麼時候不都是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可有一絲的爲難?”

葉逸風徹底的爆發,擡手握着錦瑟的雙肩一通質問。似乎要把他胸口裡的怒火全都噴出來,把這氣死人的臭丫頭燒成灰燼,方可解他的心頭之怒。

錦瑟皺着眉頭忍着眼前的暈眩,等到他終於吼完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點點頭說道:“大少爺說的不錯。平日裡是奴婢沒規矩了。多謝大少爺包容。但是請問——是誰准許我沒規矩的?從我成了您的貼身侍婢的那天開始,是誰一步步的縱容我沒有規矩的?爲何到了今天,您才一總說出來?難道是要秋後算賬了麼?”

葉逸風被錦瑟問得無話可說。只得重重的呼了一口氣,認命的放開手,想了想又不甘心,索性又把她拉進懷裡,低聲嘆道:“你分明是有恃無恐,對不對?你明明知道我寵你,所以你的膽子才越來越大,想挑戰我的最低限,是不是?”

錦瑟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裡,聞着他身上清爽的淡淡的薄荷味道,也安靜下來。

真的很奇怪,這麼熱的天,這個人出去跑了一上午,身上居然都沒有汗味。或者說男人也有傳說中的那種冰肌玉骨?還是他已經冷酷到盛夏時節都不出汗的地步了?

葉逸風感覺到懷裡的小東西乖乖的靠在自己的胸口,心裡的怒火也漸漸地平息下來。卻依然環着她慢慢的走挪到一旁的涼榻前坐下去,攬着她纖弱的小腰,嘆道:“你跟我一起過去?還是乖乖待在家裡等我回來?”

錦瑟又扁了扁嘴巴,很是乖巧柔順的說道:“還不是主子怎麼說,當奴婢的就怎麼做?不然的話,還有的飯吃,有的衣穿麼?”

“死丫頭,你真的是我命中的魔星……”葉逸風低嘆一聲把她摟進懷裡,用自己的下巴蹭着她的臉頰,在她耳邊低聲嘆道:“這輩子我縱然自己吃不上喝不上,也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錦瑟心中悸動,有那麼一瞬間居然想到了海誓山盟這樣的詞,不過她不是容易感動的林妹妹,知道有些話是不能隨隨便便拿來當誓言的,所以瞬間的悸動之後,又做玩世不恭的樣子,調皮的笑問:“哦?那大少爺還真是比我爹地對我都好呢。”

“你爹地?”葉逸風一頭黑線,挫敗的把臉靠在她的肩窩裡,鬱悶到不能在鬱悶。

如此深情的告白能從他葉逸風的嘴裡說出來已經是不可思議中的不可思議了,這若是讓兄弟們知道他能對着一個丫頭說出這麼酸溜溜的話來,他們還不得笑掉了大牙麼?

只是,這麼感人肺腑的話換來的不應該是這死丫頭的以身相許麼?

爲什麼她會說出這麼大煞風景的話來呀?啊啊啊——葉逸風終於知道爲什麼歐陽鑠跟着丫頭在一起的時候總會如此抓狂了。現如今,他就已經抓狂的不能再抓狂了!

錦瑟感覺到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臉灼熱的要命,心中一時尷尬,忙推了推他,低聲問道:“你不去侯府赴家宴了?葉家二少還在前面等着呢。”

葉逸風無奈的擡起頭來,嘆道:“去。不過你就別跟着去了。我不好照顧你,回頭你再被那些可惡的女人給灌醉了,可真是得不償失。”

錦瑟撅起嘴巴,不情願的說道:“家裡悶死了呀,我都多久沒出門了?四少爺如今見了我跟見了好洪水猛獸一樣,我連個玩伴都沒有了。唯一帶回來的一條小狗也被那狗奴才給弄死了……”

她越說越可憐,葉逸風一時不忍,忙又摟過她來輕聲哄着:“等我回來,晚上帶你去看河燈,好不好?”

錦瑟一聽這話,一雙大眼睛裡立刻泛出喜悅的光彩:“真的呀?說話算數?”

葉逸風擡手捏捏她俏麗的小鼻子,說道:“本少爺說話一向算數。只是有個條件哦,你必須乖乖的等我回來。如果不乖的話……”

“安啦!我一定會乖乖等你回來的。我去拿衣服給你,快些換了衣服去赴宴吧。記得早去早回哦!”錦瑟笑嘻嘻的掙脫他的懷抱,很難得的跑去衣櫥旁邊打開櫥櫃找出一身暗紫色蝙蝠流雲紋的長衫來給葉逸風換上,一邊替他系衣帶一邊開心的說道:“對了,上次我買的香雲紗怎麼還沒做成衣服啊?再不穿這天氣涼了就可惜了。”

葉逸風笑道:“那個紗質地雖好,只是顏色太重,不適合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穿,所以我叫人拿去,繡上鮮豔的紋飾,所以比較費工夫。不過這幾天也該好了,回頭我叫人去催催。”

錦瑟給他繫好了衣帶,又乖巧的拿過梳子來替他重新綰了髮髻。葉逸風很是高興,總覺得這丫頭像個新婚的小妻子一樣乖巧懂事,這是兩個人相處以來最和諧的一次。不吵嘴,不爭辯,不冷戰。

葉逸風臨出門時還戀戀不捨的回身來在她的眉心上輕輕一吻,又拍拍她的臉頰低聲說:“丫頭,我儘量早回來。你乖乖用午飯,飯後睡一覺,等這毒日頭下去,我也就回來了。”

錦瑟微笑着點頭,輕聲說道:“知道啦。再不走,日頭偏西了哦。”

葉逸風笑笑,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才轉身走了。

廊檐盡頭的珍珠翡翠等幾個丫頭都捂着嘴巴偷偷地笑,等葉逸風的身影消失在院門之外,幾個丫頭笑嘻嘻的跑過來拉着錦瑟進屋,端茶的端茶,垂肩的垂肩,一個個都笑着叫她:大少奶奶。

錦瑟鬧夠了才輕聲咳嗽一下換成了一本正經的神色,擺擺手示意大家別鬧了。

珍珠還沒笑夠,拉着錦瑟的手問道:“姑娘,奴婢真是服了你了。大少爺那樣的人也有那麼溫柔地眼神,嘖嘖……你到底用的什麼法子呀,快說說……”

錦瑟拍了一下珍珠圓圓的臉蛋兒笑道:“哪有那麼多法子啊。都別鬧了,說正事兒!今兒中元節啊,你們一會兒都準備去哪兒玩呀?”

珍珠笑道:“還能去哪兒玩,自然是去護城河邊啊。待會兒河邊上有賣河燈的,各種各樣的都有,又好看又便宜,咱們也不用自己做了,花幾文錢買幾個,放到河裡去也是一件功德。”

翡翠笑着拍了一下珍珠的肩膀,說道:“你哪裡是去做功德的?是去看哪家俊秀的公子的吧?”

珍珠啐了一口,罵道:“咱們家幾個公子還不夠看麼?外邊那些人哪個比得上咱們四少爺可愛?哪個又比得上咱們三少爺瀟灑?哪個比得上咱們二少爺風流?哪個又比得上咱們大少爺……呃,那什麼多金?要看俊秀公子在自家院子裡就好了,何必出去那麼費勁兒?”

琥珀在後面笑道:“你們還不知道吧?聽說楚公子回京了呢。”

“啊——楚公子回來了嗎?”珍珠原來還很淡定,這會兒卻又發開了花癡:“你怎麼知道啊,楚公子不是被楚王爺給派去通州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你這死丫頭的消息如今怎麼這麼靈通了?”

錦瑟一看這幾個丫頭一提及楚公子全部犯花癡的樣子,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打斷了她們的議論,又拍着手邊的小矮桌說道:“你們這些丫頭們,一個個兒不說規規矩矩的呆在家裡做自己的差事,居然對外邊的什麼楚公子這麼有研究哦?還不給本姑娘實話實說,小心我挑撥大少爺把你們一個兩個都送到杏春園去!”

幾個丫頭集體回頭,幽怨的閉上了嘴巴。

錦瑟指着珍珠問道:“你說,楚公子是什麼人?”

珍珠笑了笑,說道:“楚公子是楚王爺家的大公子啊。楚公子可是咱們京城衆多公子中最最俊美瀟灑的一個,不過呢,皇上最心愛的昭陽公主已經和他定了婚事。聽說過了年就要成婚了。唉……咱們這些做奴婢的丫頭們也就罷了,只是可憐那些名門閨秀的心哦,據說都碎了一地。”

錦瑟點了點頭,說道:“王爺家的公子,怎麼說也是世子了。身價不錯,有權有勢,富貴多金。嗯,倒也值得你們發花癡。只是人家怎麼說也是名草有主了,你們還這麼一副癡迷的模樣,我說總不至於想着去給那位楚公子去做妾吧?”

翡翠忙搖了搖頭,說道:“姑娘想多了。楚公子長得最好看,但好看是不能當飯吃的。再說,他是將來的駙馬爺,咱們誰敢去跟昭陽公主分一杯羹?那可不是自己作死麼?”

錦瑟笑了笑,點頭說道:“話說的沒錯。”

珍珠嘆道:“所以呀,咱們趁着他還沒娶昭陽公主之前,能看兩眼就看兩眼唄。不然的話,將來恐怕看都沒得看了呢。”

錦瑟又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出聲來,一邊嘆氣一邊搖頭,說道:“聽你們說的這樣子,我都想去一睹這位楚公子的風采了。我說,午飯弄好了嗎?快點吃,吃完了咱們趕緊的出去玩啊。”

珍珠皺眉道:“這不行。大少爺回來看不見您,肯定又要拿別人撒氣了。奴婢剛纔可聽見了,大少爺臨走前說的是:讓您吃了飯睡一覺,等這毒日頭下去他也就回來了。”

錦瑟哼了一聲,說道:“既然你們聽得這麼清楚,那麼今晚你們誰都不許出去,一個個都在家裡給我乖乖的呆着。想看楚公子?沒門。”說着,她一手摁着炕桌從榻上站起來就走。

“啊?”珍珠翡翠幾個丫頭都大眼瞪小眼的,一時間愣在那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翡翠到底大兩歲,率先說道:“行了行了,你們幾個別鬧了。還不快去給姑娘把午飯端來?”

珍珠和琥珀忙答應着,悶悶不樂的出去,不多時把錦瑟的飯菜用一個大食盒擡進來。翡翠已經把錦瑟給勸過來洗了手,坐在飯桌跟前。

因爲是上元節,所以中午的飯菜比往常多加了兩個菜,一個燉乳鴿,黃豆蹄花凍。錦瑟一個人吃飯很沒意思,便拉着翡翠和珍珠一起吃。

這兩個丫頭平日裡都摸透了錦瑟的脾氣,同她一起用飯也不是一兩次了。聽見她說,只客氣了兩句便先後坐下,一個給錦瑟盛湯,一個給她夾菜,三個人這頓飯吃的倒是很快樂。

飯後,珍珠去給錦瑟收拾牀鋪讓她睡午覺,翡翠帶着兩個小丫頭收拾碗筷杯碟。

錦瑟看看幾個忙碌的丫頭,嘆了口氣說道:“剛吃了飯就睡覺,人都成了豬了。你們收拾一下屋裡,我去前面找四少爺下棋去了。”

珍珠不放心,忙跟上去說道:“奴婢給姑娘撐着傘。這太陽太毒辣了,姑娘回頭中了暑氣又頭暈了。”

錦瑟笑道:“我又不是病秧子,哪有那麼嬌氣?對了,你去茶爐上看看,給我衝一壺碧螺春送過來。”

珍珠纔不去呢,一邊拿了一支杭綢十六骨的水墨畫雨傘撐開爲錦瑟擋着陽光,一邊回頭跟翡翠說道:“姑娘要和碧螺春呢,姐姐快些去衝了送到四少爺房裡來。”

自從上次錦瑟跟着歐陽鑠偷偷地跑出去讓葉逸風大發雷霆之後,珍珠丫頭是打定了主意跟錦瑟寸步不離了。錦瑟無奈的嘆了口氣,心想她們真是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繩了。也罷,跟着就跟着吧,反正歐陽鑠今天估計也沒膽量帶自己跑出去。如果玉花穗在就好了,那女人懂得調香料,若是想偷偷跑出去的話,就讓她弄點迷魂香把這些人全部迷倒,然後可以大搖大擺的走出去了。

歐陽鑠飯後無趣正一個人歪在榻上拿着一本閒書看,錦瑟走過去猛的把書從他的手裡奪過來,把他給嚇了一跳。回頭看見來人是她,歐陽鑠一下子從榻上坐了起來,笑道:“這麼熱的天兒你不在屋子裡睡覺,跑我這裡來做什麼?”

錦瑟笑道:“這麼熱的天,能睡得着覺麼?”

歐陽鑠嘆道:“睡不着啊?那正好,四哥我也睡不着,不如我們聊聊天?或者——你給我唱曲兒聽好了。”

錦瑟生氣的哼了一聲,把手中的書丟到一旁,轉身坐到涼榻上:“當我是戲子啊?你想聽了我就唱?”

“喲,天地良心,哥哥什麼時候把你當戲子了?得——我說錯話了,我給錦瑟姑娘賠罪。”歐陽鑠連連拱手,把一旁的珍珠逗樂,這丫頭不好意思直接笑出來,忙轉過臉去捂住了嘴巴偷偷地笑。

錦瑟瞥了珍珠一眼,說道:“行啦,我着這裡總丟不了了吧?你不放心就出去守着。我跟四少爺有話說呢。”

珍珠忙福身退下去,歐陽鑠一把甩開手中的摺扇,一邊給自己扇着風一邊笑嘻嘻的問道:“什麼話啊你把丫頭都趕出去了?該不是揹着大哥的什麼事兒吧?”

錦瑟笑着奪過他的扇子來給自己扇着風,說道:“瞧你這點出息,就那麼怕你大哥?”

歐陽鑠哀嘆着湊過來,藉着錦瑟扇出來的涼風,舒服的嘆了口氣,說道:“我這幾天都被大哥給奴役死了。真是起早貪黑啊。我這一雙腿腳,從天一亮到半夜三更,它就沒停下過。還不都是你這死丫頭害的?想當初四少爺我只負責吃吃喝喝,跟那些官油子們打交道,哪裡受過這些罪喲!”

錦瑟擡手把他推得坐直了身子,扇扇子的手臂往他那邊靠了靠,說道:“得了啊,我不過是想跟你打聽個人。你至於跟我抱怨這一大堆麼?”

“打聽人?誰呀?除了我大哥,你這又是要算計誰?對了——葉逸平那人不怎麼地,你還是離他遠一點好。那人明面上看着挺和善的,實際上陰着呢。不是你小丫頭能對付的人。聽見沒?”

錦瑟搖搖頭說道:“我不打聽他。我是想問問,你知道楚公子麼?”

歐陽鑠一愣,問道:“你是說楚正陽麼?”

錦瑟的八卦因子立刻活躍起來:“你果然知道。快說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啊,長得俊不俊?她們都說比你還好看。是不是真的呀?”

歐陽鑠立刻拍桌:“錦瑟你這死丫頭怎麼說話呢?我怎麼聽你這話像是在點評花魁一樣啊?”

錦瑟見歐陽鑠終於來了精神,便咯咯笑道:“男人長得好看不就是給女人看的嗎?還是你聽說別人比你長得好心裡不服啊?”

歐陽鑠咬牙:“我揍你,你信不信?”

“哎呀……快說說嘛。我以後不這樣說了還不行嘛。”錦瑟忙雙手合十連聲求饒。

歐陽鑠不願跟她一般見識,想了想,說道:“總之你見了姓楚的躲得遠一點就是了。他不是什麼好人。”

錦瑟見他又躺了下去,不再說什麼,心裡很是沒趣。便嘆了口氣自行離開。

珍珠一直守在外邊,見她出來忙跟上去勸道:“姑娘,咱還是回去睡一會兒吧。要不然晚上大少爺帶您出去玩兒,您又沒精神了。”

錦瑟搖搖頭,說道:“不想睡。”一想到今天是祭祀的節日,錦瑟心裡便一陣陣的難過。想着自己的前身肯定是死透了,這會兒估計都化成了灰。不然的話怎麼這麼久了都沒有做夢迴去見父親一面呢?想到父親年過半百卻孤身一人,總有億萬家資,卻沒有親情的陪伴,再獨自面對那些爾虞我詐,她就寢食難安。

“那您回去躺一會兒也好啊。”珍珠哀嘆道。這麼大的太陽底下在院子裡遛彎兒,這不是成心要把人烤成肉乾兒嘛?

錦瑟不理她,只是漫無目的的順着穿堂過道悶聲走路。

忽然聽見一聲熟悉的請安聲:“給姐姐請安。這大熱的天兒姐姐這是要去哪兒啊?”

錦瑟忙擡頭見面前的人正是蟋蟀,於是笑道:“無聊的緊啊。你這又是去幹嗎呀?”

“沒幹嗎,今兒不是上元節嘛,所以沒出去。”蟋蟀奉葉逸風的命令這幾天一直盯在錦衣華彩綢緞鋪子周圍,今兒忽然回來自然是有新的發現。

錦瑟見他吞吞吐吐的,便回頭看了看珍珠,說道:“我走累了,前面就是小花廳了吧,咱們去那裡坐一坐,喝口涼茶再回去。蟋蟀,你也來。”

蟋蟀怕錦瑟比怕葉逸風更甚,哪裡敢多說什麼,只得乖乖地跟着過來。

小花廳是正廳旁邊的一個小偏廳,平日裡沒什麼人過來,也就管家和葉逸風弟兄幾個身邊的人偶爾在這裡坐坐,等着主子傳喚。這會兒天熱,又是上元節,大家夥兒都各自忙各自的去了,不忙的這會兒也在睡覺,連當值的丫頭都不見人影兒。

錦瑟和蟋蟀珍珠三人進了小花廳,便吩咐珍珠:“你去把當值的丫頭叫來,弄點冰鎮的酸梅湯來給蟋蟀解解暑。”

蟋蟀聽了這話忙躬身笑道:“多謝姐姐厚愛,小的這會兒真是又熱又渴,正想着酸梅湯喝呢。”

珍珠有些不放心,但無奈錦瑟吩咐她又不敢不聽,只同蟋蟀說道:“你想喝酸梅湯不難,可不許攛掇着姑娘大熱天的跑出去。小心大少爺回來要了你的小命兒,知道麼?”

蟋蟀笑道:“你這是什麼話?我是那種不知道輕重的人麼?”

珍珠依然不放心,無奈錦瑟瞪了她一眼,只得乖乖地下去。

錦瑟便問蟋蟀:“快說,你是不是查出什麼眉目來了?”

蟋蟀笑道:“姐姐猜得不錯。”說着,他左右看了看並沒有什麼嫌人,便往前湊近了幾步,小聲說道:“那個綢緞鋪子是大太太的嫁妝,那男人是那個綢緞鋪的掌櫃的。說起來也算是大太太的奴才。只是這些年他經營綢緞生意,頗有些門道。把一間不起眼的小鋪子做成了這麼大的綢緞莊,連侯府裡的管家都對他很是恭敬,當着外人的面都要尊他一聲‘胡先生’。”

錦瑟撲哧一聲捂着嘴巴笑了。也壓低了聲音說道:“這麼說來他們的姦情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蟋蟀也笑道:“誰說不是呢。”

錦瑟又問:“這個胡先生叫什麼?平日都跟什麼人來往?”

蟋蟀又嘆道:“這個胡先生叫胡青海,人很是有些手段,連七王爺的路子都能打通。那個鋪子裡的生意據說還有七王爺的股兒呢。所以小的才趕緊的來跟大少爺說一聲,對這個姓胡的,可不能小看了。”

錦瑟聽了這話,也忍不住收起玩笑之色,輕輕地眯起眼睛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瞧着手邊的高几,喃喃的說道:“原來不僅僅是偷情那麼簡單。”

蟋蟀不懂得她的意思,只笑着問道:“他們本就是互相利用嘛。若只是偷情,依我看大太太倒是離了那個姓胡的不行。可那個姓胡的卻並不少女人。他家中本就有妻室,還有幾個年輕美貌的小妾。個個兒都比大太太強啊。就是沒大太太那樣的身份罷了。”

錦瑟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是在想,原來鎮南侯府竟是七王爺的棋子。七王爺用胡青海這個人控制了龔夫人,就順便控制了鎮南侯府和龔太醫,甚至宮裡的敬妃娘娘。按照電視劇裡或者小說裡的篡位謀反劇情演繹的話,那麼七王爺就是那個潛伏在暗處的王位窺測者吧?

蟋蟀見錦瑟不再多問,也就不再多說。恰好珍珠帶着一個小丫頭端了一大碗酸梅湯來給他,他便謝了珍珠,捧着那碗酸梅湯痛快的喝下去。

珍珠又拿了一個碎冰蜂蜜葡萄冰碗給錦瑟,錦瑟拿了小叉子吃了幾個葡萄,方嘆道:“唉!罷了,我這會兒還真是困了。且回去睡一會兒去,你們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

珍珠早就盼着她這句話呢,一聽這個立刻把手裡的扇子收了起來,扶着錦瑟站起身來,又命小丫頭撐着傘遮着太陽,送錦瑟回房睡覺去了。

且說葉逸風應葉敬源之邀請,回侯府參加中元節家宴。龔夫人聽了之後心裡自然很不自在。只是她如今已經聽說了葉逸風的實力,心裡又惦記着他手中的錢財,想想行宮那麼大的工程,上下得花多少銀子呀?數百萬的銀子都要從這個庶子的手裡過一遍,他不得賺的盆滿鉢滿的?又想想自己那幾間鋪子除了綢緞鋪之外其他幾間基本不怎麼賺錢,不過是白白的養着一幫人而已,心裡就越發的不自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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