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葉逸風拖了外袍,只穿着月白色中衣褲褂拉着錦瑟的手往裡面去坐下來,拉着她坐在自己身邊,方輕笑道:“誰敢算計你?說出來我立刻把她賣到邊疆去做苦力。”

錦瑟笑道:“你把人都賣去做苦力了,誰又留下來讓我差遣?”

葉逸風故作認真的想了想:“嗯,人牙子那裡就是不缺人。你想要多少人爲你辦事兒,告訴爲夫個數,明兒就叫他們送人來教你挑選,如何?”

錦瑟搖頭:“再買來的什麼都不動,規矩什麼的都要重新教導。我哪裡有哪些精神。”說着,她的手慢慢的摸到小腹上,目光也微微垂下去,那裡已經微微隆起,一個小生命正在一天天的長大,三個多月了,應該有拳頭大小了吧?

葉逸風被她臉上漸漸散發出來的慈愛之情深深地吸引,竟如石化一般,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墨菊端着一盤稍微泛黃的杏子進來,見她二人一個低頭一個側目,誰也不說話,便故意放重了腳步,上前來笑道:“少奶奶,二太太叫人送了些杏子來,奴婢想着您這些日子總想吃酸的,便洗了幾個,您嚐嚐?”

葉逸風先回頭看着那纏枝青花小方盤裡青中透黃的杏子,微微皺眉道:“這個季節,杏子還酸澀的很,如何吃得?”

錦瑟卻道:“拿過來給我嘗一個。”

墨菊忙端上去放在小炕几上,又去拿了溼帕子來給錦瑟擦手。錦瑟便挑了一個黃了大半的一枚,放在鼻尖聞了聞,然後遲疑的咬了一小口。

一股濃濃的酸意從脣齒之間慢慢的散開,錦瑟立刻閉上了嘴巴等着那股酸酸的感覺稍微過去一點,然後纔回味出一點的甜來。

葉逸風只看她那樣子就覺得受不了,忙問:“酸不酸?要不要吃點糖?”

錦瑟終於把嘴裡的杏肉嚼了幾下嚥下去,方長嘆一聲:“啊!真是痛快,好久都沒這麼痛快了!”說着,又咬一口。

墨菊被她的表情給逗的偷偷的笑,葉逸風擺擺手讓她下去。

錦瑟把一顆杏子吃完,把還有些發白的杏核丟到一旁的小盤子裡,方拿了帕子擦了擦手,回頭看葉逸風,問道:“你要不要來一顆?”

葉逸風一連搖頭,然又猶豫着湊過來,低聲問道:“我記得你之前並不喜歡吃酸的呀,怎麼現在這麼勇敢了?”

錦瑟笑道:“我現在發現酸的東西其實也很美味的。不信你試試就知道了。”說着,她伸手去拿了顆稍微帶一點黃的杏子遞到葉逸風嘴邊,嘻嘻笑道:“凡是都要親自嘗試過了纔有發言權,你不嚐嚐,又怎麼知道其中的美味呢?”

葉逸風擡手捏住她的手腕,輕輕的往一旁一撥,然後低頭湊到她的脣邊,輕聲說道:“我只想知道你剛纔吃的那顆到底是什麼味道。”

錦瑟吃吃的笑着往後躲:“那顆已經進了我的肚子裡去了,你吃不到了。”

“嗯……”葉逸風笑的越發邪惡肆意,又忽然伸出舌尖來在她的脣上舔了一下,然後認真的回味着:“好像並不是太酸。”

錦瑟笑着還想說什麼,剛一張嘴卻被某人無恥的含住,一陣輾轉吸吮,嘴巴里的津液幾乎被他吸乾方纔罷休。

“哎呀,是有些酸呢。”葉逸風微微後退幾寸,滿意的微笑,看着她紅彤彤的小臉,還有些意猶未盡。

“酸吧?”錦瑟手裡依然捏着那顆青杏,笑眯眯的湊上去主動地在他臉上吻了一下,然後趁着他激動之時,猛的把杏子塞到他的嘴裡去。

葉逸風原本因爲她的主動而要回去再次一親芳澤的,卻冷不防被她塞了一顆杏子在嘴巴里,他一着急,便咬了一口,一股又酸又澀的汁液在嘴巴里浸潤開來,把葉逸風給酸的呲牙咧嘴,差點連眼淚都掉下來了。

錦瑟趁機逃開他的控制,哈哈大笑着跑去對面的椅子上,笑的前仰後合,拍椅子扶手拍的手都疼了,還只管大笑。

外頭的小丫頭們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事,不敢擅自進來。錦心不放心錦瑟,便悄悄地掀開簾子瞧了一眼,但見自家姑娘坐在椅子上笑的前仰後合,而大少爺卻不知哪裡不對勁,只轉頭往塌下的痰盂裡連吐了好幾口,依然呲牙咧嘴痛苦不堪。

於是她忙轉身去端了一杯茶來,進去遞給葉逸風,並關切的勸道:“大少爺,喝口茶漱漱口吧。”

錦瑟笑的渾身無力,只靠在椅子裡說道:“喝茶沒用,快去給你們大爺端一碗酸梅湯來。”

錦心不知其中緣故,忙答應着:“是,奴婢這就去。”說着,便端着茶轉身欲走,卻聽見身後葉逸風生氣的喝道:“不必了!茶給我!”

錦心嚇了一跳,忙轉過身來把茶遞過去,葉逸風喝了一大口茶,漱口畢又吐掉,方又喝了一口,把茶盞還給錦心,吩咐道:“下去吧,不叫你們誰也別進來。”

“是。”錦心擔憂的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卻見錦瑟還靠在椅子裡捂着肚子笑的山花爛漫。錦心暗暗地嘆了口氣,心想能把大少爺給整的這麼慘的,恐怕也只有自家姑娘一人了。

時進四月,已經是暮春時節。鎮南侯府靜溪院裡早開的牡丹已經有了凋零之意。

鸞音站在一株葛巾紫跟前,輕輕的扯着即將掉落的淡紫色花瓣,柳眉緊鎖,神思憂慮,一臉的不痛快。

畫眉匆匆從外邊進來,走到鸞音跟前,悄聲說道:“姑娘,四娘病的很厲害,那邊的婆子說,已經三天沒下牀了。”

鸞音擡頭看了畫眉一眼,想了想,方問:“大少爺怎麼說?”

畫眉搖頭說道:“沒什麼反映,據說大少爺只是點了點頭,叫人請大夫來給四姑娘醫治。”

鸞音嘆道:“他本人不就是懂醫術麼?”

畫眉湊近了鸞音的耳邊,悄聲說道:“姑娘還想着大少爺回去給四姑娘診脈麼?奴婢聽說,羅姨娘可是害死大少爺生母的人呢。那糕點,可是羅姨娘親手做的。”

鸞音忙擡手捂住畫眉的嘴巴,低聲罵道:“這事兒能亂說嘛?你這死蹄子也嫌命長了嗎?”

畫眉回頭看了看旁邊,輕聲說道:“這院子裡的人都被奴婢指使出去了,沒有誰能聽見咱們說話。”

鸞音也看了看周圍,幾株丁香花幽幽的開着,又清冽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散着,各處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畫眉又悄聲說道:“大少奶奶把家裡的採買都撤了。說以後咱們府裡不管買什麼,都要外邊各店鋪的掌櫃的直接來找她說話呢。連價格樣式都是她親自定。”

鸞音撇嘴不屑的哼了一聲,說道:“到底是小山溝裡爬出來的野丫頭,見過什麼世面。這樣的事情也要親力親爲,不怕累死她!”

畫眉又說:“奴婢也很是奇怪呢。按道理大少奶奶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怎麼可能這麼小家子氣呢,還讓外邊的商鋪掌櫃的互相競爭,壓低價格,這討價還價的左派完全就是市井小民們的做法嘛。所以奴婢悄悄地去上房院打聽了,聽那邊的小丫頭說,大少爺要把採買上的人都大發了,大少奶奶還不願意,說要留着他們替她賺大錢呢。姑娘,你說這大少奶奶是打的什麼譜兒啊?”

鸞音鄙夷的啐道:“呸!還讓人家賺什麼大錢呢,生路都斷了。聽她胡說八道的!一個山溝裡跑出來的小丫頭能有什麼本事,還賺大錢呢,也不怕閃了舌頭!”

畫眉忙勸:“姑娘也別這麼說,我聽說現在京城最有名的鳳翔樓就是大少奶奶的本錢呢。他們家做的衣裳,連宮裡的娘娘們都喜歡的不得了,聽說光繡匠就有幾百人。”

鸞音半晌不語,手裡卻有一下沒一下的把一朵牡丹花給撕的稀巴爛。

畫眉看着自家姑娘的臉色,又悄聲勸道:“奴婢聽說,就連現在姑娘叫奶孃出去買的那萃華軒的月事墊兒都是大少奶奶的生意呢。”

鸞音皺眉道:“胡說,那不是玉府的生意嘛?怎麼又成了她的了?”

畫眉嘆道:“姑娘真是的,你怎麼就不想想那玉姑娘跟大少奶奶是什麼交情?聽說這萃華軒是她們二人合力開的。一個出錢一個出力。後來好像還有平南王府嘉惠郡主硬生生加進去的一份股兒呢。”

鸞音咬牙切齒的把手裡剩下的花萼丟到一邊去,生氣的說道:“那從此後我們不用那東西就是了!沒得讓她再賺我的這一份兒錢!”

畫眉好笑的搖搖頭,說道:“姑娘真是氣糊塗了。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那些東西能有多少銀子?奴婢的意思是,姑娘也該爲自己的以後想想了。姑娘今年已經十八歲了,也該到了出閣的年齡。侯爺已經發話,姑娘的婚事還要大少奶奶料理,姑娘若一味的不服軟,大少奶奶能把姑娘的婚事放在心上嗎?奴婢勸姑娘改改這性子,去大少奶奶跟前表個態度,以後姑嫂二人和睦相處,就算將來姑娘出閣了,這鎮南侯府也是您的孃家,是您的靠山呀。”

鸞音的眉頭皺了又皺,最後還是不甘心的說道:“讓我去給那個野丫頭服軟說好聽的話,我不甘心!”

畫眉還要再勸,鸞音卻一甩袖子說道:“你不要再說了,你若是想去討好她儘管去,你我主僕之義到此爲止!”

“姑娘息怒,奴婢絕無二心。”畫眉急急忙忙的跟上去,隨着鸞音進屋去,不再多說半句話。

三日的時間,錦瑟把鎮南侯府之前定下的採買規矩全部推翻,按照她制定的辦法,把府中衣食住行一應花銷全部定下來。

賬房先生抱着賬本兒笑眯眯的回道:“少奶奶,如此一改咱們府中每年的花銷至少節省四千到五千銀子。這就夠中等人家過個十年八年的了。少奶奶真是英明啊。”

錦瑟笑道:“這也沒什麼英明不英明的,之前是因爲放不下架子,一個個兒的只圖個虛榮,拿着侯爺不心疼的銀子胡亂糟蹋,白白的便宜了別人,自己也得不到多少好處。”

陶先生笑着點頭:“是是,少奶奶說的很是。咱們就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

錦瑟微微笑着喝茶,低頭不語。

葉祿在一邊站不下去了,採買上有三十多口子人都沒了差事,每天晚上都聚在他的屋子裡七嘴八舌的,鬧得他好幾天晚上都沒睡覺了。可偏偏少奶奶之前有放了話,說這些人她留着還要給她賺大錢。

這會兒採買的事情都塵埃落定了,那些採買上替下來的人怎麼辦呢?

葉祿想了又想,還是站出來回道:“少奶奶,那些買辦要怎麼安排呢?”

錦瑟笑道:“嗯,他們這幾天也休息好了。大管家,你叫他們都進來吧。咱們就現說說他們的事情。”

葉祿立刻鬆了口氣,答應着轉身出去。

不多時,三十多口子人魚貫而入,進門口便紛紛跪下去。前面的人先求饒:“奴才等知道錯了,少奶奶寬宏大量給奴才等一條活路吧。”

錦瑟笑着把茶盞轉手放到桌子上,擡手理了一下衣袖,說道:“好了好了。你們這些人也都是經過了大風浪的了,怎麼忽然間變得這麼唯唯諾諾起來?不過是貪了點銀子而已,又沒有殺人搶劫,至於沒有活路麼?”

她這樣說,那些人越發的不安,一個個跪在地上不敢起來了。

錦瑟笑的更甜:“好了,好了。我都說了沒什麼大事兒,你們怎麼還不起來?”

葉祿也琢磨不透這位少女般純真爛漫的少奶奶到底是想怎麼樣,便忍不住上前去替衆人求情:“少奶奶,他們是真的知道錯了。您就饒了他們吧。”

錦瑟站起來嘆了口氣,說道:“你們再不站起來,我這正事兒也沒法說了。”

衆人一聽這話,互相看了幾眼,方又幾個臉皮厚些的訕笑着站了起來,並拱手道:“奴才等謝少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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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真不是碼字的地方,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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