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草驚蛇也不一定全是壞事,這蛇要是被驚的次數多了卻始終沒什麼危險,神經就會漸漸被麻痹。這個計劃的關鍵點就在於怎麼驚蛇卻又不至於把蛇嚇跑了。
一行共計七人,顧天佑,孫京飛,楚靈珊和秦瀟瀟二女,以及耶律明月,葉旭輝和蕭北歸。不能全都留下,最後顧天佑拍板兒,耶律明月和秦瀟瀟,加上葉旭輝和蕭北歸四個人留在村子裡見機行事,其他人回城聽信兒。這麼安排也是考慮到王憲和民調局一直虎視眈眈,顧天佑和孫京飛的目標太明顯,之前從未露過面的耶律明月等人要更合適一些。
回去的路上顧天佑對孫京飛說,耶律明月名義上是天佑城的下屬,實際上只能算是請來的外援。不能指着人家來給咱們當白求恩,忙活完了你這邊的事情,咱們還得再幫人家救老丈人去。這事兒正好也是孫明申的意思。
楚靈珊說,當空伯伯當年不知因爲什麼主動離開的狼城,公開的傳聞說是因爲禪宗和儒門心學還有玄門南北宗的人都在找他,迫於壓力不想連累狼城才走的。但我外公在他走以後那段日子裡經常長吁短嘆,我就問他爲什麼,他說當空伯伯是犯了天條,不想連累朋友和師門,自願被關起來的。
她接着說,那時候我還很小,剛剛能記住一些事情,外公當我是小孩子,心裡有話就跟我多說了幾句。可是後來我問他當空伯伯犯了什麼錯,被關去了哪裡的時候他又不說話了。
顧天佑道:“關他的地方不在共和國境內,而是在尼泊爾的某個神秘之地,說起這位當空大叔來,那可是個離經叛道的大人物,這事兒孫京飛肯定最有發言權。”
孫京飛嘆了口氣,道:“我這位小師叔是師祖坐下四位弟子當中天賦最高的,也是最不靠譜的一個,和尚娶老婆也就罷了,還娶的是自己師兄的外孫女,爲了這個媳婦還把自己師父給打傷了,反正他這輩子喝酒吃肉,結交江湖匪類,辱經典罵佛祖,目空一切,活的叫一任性暢快,當年他獨闖崑崙把我從崑崙墟帶回京城,龍興七門無人敢擋的情景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顧天佑道:“這事兒聽你說起過,當時一語帶過,沒想到還有這麼多可歌可泣的細節,這就能理解孫老壞爲什麼在這個時期想起他來了。”
孫京飛道:“與小師叔有關的很多事情都是禁區,我也很少聽人談論,而且當年的我一直認爲師祖坐下四大弟子當中肖龍閣纔是最強的,小師叔雖強,卻不如肖龍閣名頭大,一直被看做宗教辦最大的對頭。”
孫京飛滔滔不絕訴說着他認知當中的那個秦當空。從他的訴說當中,顧天佑在心中迅速勾勒出一個桀驁不馴率意自由的年輕僧人的形象來。秦當空是禪宗傳人,中土禪宗與西方佛教在教義上幾乎是大相徑庭,如果正如孫明申所說的,西方佛教是震旦古地創造出來的,那秦當空當然跟孫老壞算是一個陣營的,但是他卻曾經反出禪宗,娶妻生女,追求自由。
可惜,這個規矩森嚴的江湖根本容不下一個自由高貴不羈放縱的靈魂。
顧天佑隨即又聯想到了自身,不免生出幾分兔死狐悲的感慨來。天色漸晚,忽然有些意興闌珊。
知道的越多,顧天佑越發感
到自身的渺小和難以名狀的惶惑。能力日漸增大,地位水漲船高,卻發現無奈也隨之增多。許多事情漸漸浮出水面,這個世界正逐漸展開它本來的面目。從前不是很理解的事情,逐漸在心頭變的清晰。
孫明申是個驕傲的人,他有足夠的理由對於少芬心懷憤恨。但作爲顧天佑,同樣有理由永遠不能諒解他當年的選擇。他間接害死了母親,把顧天佑丟在秦州監獄多年,雖然算不上完全不聞不問,但在最初的幾年裡也幾乎是任其自生自滅。
在那個人類社會禁錮起來的叢林中,顧天佑頑強的生存下來,還在龍爺的照顧下,跟苗世凡學了一身生存的本領。第一次遭遇兇險造成極大的心理創傷後,又幸得王憲親自教導,雖然龍王有很大部分原因是想看看天佑是否繼承了孫明申的天賦,但畢竟那一年的教導,對顧天佑日後的個性形成以及世界觀的樹立產生了極正面的影響。
也許正是因爲王憲的干預,才讓孫明申意識到那裡還有一個兒子。老不死適時出現是出自孫明申的安排,傳授了顧天佑一身立足於江湖的本領。
顧天佑確定以及肯定,自己是應該憎恨孫明申的。而另外方面,王憲雖然屢次暗算,但都是源自立場因素,就情感而言,顧天佑倒覺得跟龍王之間要比跟孫老壞之間親近的多。
這個時候子琪也許正在哄寶妹睡覺吧。顧天佑看着車窗外的萬家燈火,腦子裡忽然冒起一個念頭來。回燕京,帶上子琪和寶妹,再帶上所有願意跟自己遠離這塵世浮沉的女人,尋一處世外桃源逍遙快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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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鄴,省公安廳,鑑定中心二中隊。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許佳慧還在解剖室裡加班。年富力強,業務骨幹,勞動模範。在共和國體制內的一線崗位上,頂着這樣的標籤往往就意味着沒完沒了的加班。
取證最後一步工作剛剛完成,接着要進行的是縫合收尾。許佳慧抻了個懶腰,招手示意徒弟小王過來繼續未完成的活兒。搖晃着脖子說道:“縫合前先做好圖像記錄,儘量做到美觀。”
“師父,您要是累了就先下班走,我反正怎麼着都是一個人,加會兒班也無所謂,您家裡不是還一個兒子呢。”小王體貼的拍着馬屁。
許佳慧滿意的笑笑,這小子幹活仔細,不怕吃苦受累,情商一流,沒有驕嬌二氣,零零後們常見的毛病很少在他身上見到。接下來他的實習期就要結束了,許佳慧正打算給他一個全優。
電話忽然響了,許佳慧過去一看,竟是物證管理中心林主任打來的。這個老色鬼長的儀表堂堂,卻是個滿腦子男盜女娼的衣冠禽獸。許佳慧從來對他不假辭色,也因此沒少被他穿小鞋。好事兒輪不上,髒活累活任何時候都跑不掉。
電話接通,林胖子一上來就拿出八個加號的糖度賤兮兮說道:“佳慧嗎?我是林晚榮啊。”
這貨最喜歡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而且每次打電話都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許佳慧不用想都知道沒什麼好事兒,沒好氣的:“我是許佳慧,領導有什麼指示?”
林胖子出乎意料的客氣:“喲,您可千萬別再這麼叫我了,稱我一聲小林就行了,
您馬上就是部委物證局的首長了,今後可就是我們的上級領導了,再要這麼客氣可就太不合適了。”
許佳慧暗自驚訝,這是什麼情況?問道:“林晚榮,你是從哪聽到了什麼小道消息,還是在跟我開玩笑?”
林胖子道:“您這還跟我裝糊塗那,部委正式調令都下來了,丁書記親自派人送來的,連您提拔正科級主任科員的命令一起過來的,我就不信這麼大的事情您之前就一點也不知情?”
許佳慧基本可以確定林胖子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了,而且也略約想到了這次非同尋常的調動多半跟顧天佑有關,一時間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犯愁,稀裡糊塗應付了那小人幾句就掛斷了電話。站在那裡發呆,調到部委去上班,那不是要進京城了嗎?作爲一個母親,她首先想到的是剛上高中的兒子的學業問題。
還沒琢磨出什麼頭緒呢,電話又響了,這次是個陌生的號碼,接通後不由吃了一驚,竟然是政法委的丁書記親自打來的。上來就先自我介紹我是丁寶峰,然後特別客氣的問是小許同志嗎?
許佳慧有些發懵,糊里糊塗問了一聲首長好,然後說我是許佳慧。
丁寶峰就說,你的調令收到了吧?許佳慧心懷忐忑說是。丁寶峰接着說,收到了就要立即報到去,上面爲你考慮的很周到,吳部長特別對我交代說,你是十分寶貴的人才,部委調你過去之前已經做了充分的安排,解決了住房的問題,三室兩廳三環以內,孩子就學也一併安排好了,還特別叮囑我給你打這個電話,讓你不要有任何顧慮,接到調令三日內必須報到!
許佳慧一半糊塗,一半明白。糊塗是出於對顧天佑的瞭解,覺着如果顧天佑想辦這事兒,之前一定會先跟她商量好,沒可能會這麼簡單蠻橫先斬後奏的方式運作這件事。明白則是意識到,上上下下驚動了這麼多人,說明這事兒已經不容拒絕。因爲人家已經把所有可能出現的藉口都提前堵死了。
丁寶峰最後又強調了一遍,小許同志,你現在已經是部委的人了,而且是吳部長親自點將調動的重要人才,服從組織安排是你責無旁貸的義務,作爲咱們建鄴公安廳走出去的同志,你爲我們增了光,考慮到你這些年在吳東政法戰線上所取得的傑出成績,我們正在考慮今年底給你追記一個一等功••••••
掛斷電話後,許佳慧的心情一下子複雜起來。很顯然,丁書記不會無緣無故的亂拍馬屁,這個一等功可不是輕易就給的。尤其是在公安戰線上,後勤法醫行業裡幾乎是聞所未聞。主任正科級已經給了,部委相關單位裡也給了位置,又加上這個一等功似乎沒什麼必要,除非是打算爲下一步上升增加一份資本。
這天底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這麼大一塊餡餅冷不丁掉腦袋上,換做誰都得細細思量一番。許佳慧知道自己在這一行中算是很出色的,但是顯然還不足以匹配這樣的榮譽和超拔待遇。再把祖宗十八代親朋舊故全想了一遍,最有可能的也是唯一的原因就是跟顧天佑的這層特殊關係了。
這一切究竟是爲什麼呢?
PS:直接更了,洗洗睡覺去,明早不更了,晚上應該還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