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告別母親

從杭州回來差不多半個月之後,爸爸打來電話“天元,我感覺你媽媽不太行了,你走後她基本上很少吃東西了,而且很容易嗆着,她很焦慮,晚上的睡眠也很差。她今天寫給我,說想回老家去,她不想走在異地他鄉。。。”說到這裡爸爸哽咽了。

掛掉爸爸的電話後,夏天元心亂如麻。“天元,你儘快安排你父母回老家吧,幾年前我在病牀上的時候,最後的想法就是在我死前可以回到故鄉,死後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是我想走在我成長的家鄉。”安平用自己的經歷說服着夏天元。

“好的,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杭州安排這些事情。”夏天元心事重重的回答道。

第二天在機場候機的時候,肖風行的電話打了進來“夏總,經過近期的徹查,我們基本上可以確定是部分內部信息泄露,導致黑客通過我們的應用程序入侵、滲透,並且自行創立了超級用戶權限的虛假賬號,幸好在黑客安裝遠程控制工具時被我們發現並阻止。。。”

“好的風行,你們辛苦了,看能不能追蹤鎖定到入侵者的地址?”夏天元流露出深深地擔憂。

“我們會密切追蹤的,只要黑客再有入侵活動我們會鎖定和追蹤到的,現在我們正在全力恢復當時被刪除的網絡和服務器日誌。”肖風行知道事關重大語氣非常嚴肅。

“風行,有空你去相文家走動一下吧,我這幾天先是去杭州,然後還要回一趟老家,這幾天夏川放學以後都在相文家,他們兩夫妻喜歡夏川和他們在一起。”夏天元說着站起來準備登機。

“我知道了,我這幾天只要走得開,每天下班都過去一下吧。”肖風行被夏天元的安排深深感動了。

“夏總,還有就是您在杭州或者是老家的事情,如果需要我的話,我隨時可以出發,高總已經和我交代過了,近期所有的事情都往後排。。”不等夏天元說話,肖風行又搶着說道。

“好的,風行謝謝你也謝謝高總,我先登機了。”夏天元內心百感交集,但此時他不願意更多的流露。

短短十幾天之後又回到杭州,但是媽媽和上次見面時又有了很大的變化,現在她很少坐起來,基本就是躺着,吃東西特別少,又沒有運動整個人非常瘦弱。夏天元在給媽媽按摩的時候能感受到鬆弛的皮膚,皮膚下面基本上沒有肌肉,這樣的感覺讓夏天元的心中充滿了心痛和哀傷,自己一直在試圖改變世界,可是在媽媽的疾病面前自己唯一能做的居然只是等待她離去。。。

“天元咱們儘快回老家吧,我擔心你媽媽她隨時有可能不行”夏天元爸爸急切的說道。

“好的我現在就去訂票,我哥這次就先不要回了,我先帶着你們倆回,這些日子我哥他太煎熬了,讓我給他換一下班”夏天元說着就開始在網上查詢第二天一早的機票。

第二天上午夏天成開車把夏天元和父母送到機場,兄弟兩推着輪椅,媽媽坐在上面狀態比平時好很多,她知道這是兒子要陪着她回到她思念的故鄉去了。

夏天成一直送到他們三人過了安檢,夏天元轉過輪椅讓媽媽面對着夏天成。這時夏天成和媽媽已經隔着很遠,他仍在不斷揮揮手,夏天成熱淚盈眶,他知道這一次別離不比往常。

在飛機上夏天元始終拉着媽媽的手,那雙哺育、撫養他成人的手現在是那麼無力和蒼老,整個飛行過程媽媽非常安詳,夏天元第一次陪同父母一起飛行,此時他想這可能也是最後一次了。

飛機降落的一刻,夏天元匆匆地從自己雜亂的思緒中抽逃出來。艙門打開的一瞬間,夏天元看到了鄭起已經推着輪椅等候在通道上,夏天元抱起媽媽走出艙門,在鄭起的協助下順利的把媽媽輕輕地放在輪椅上,爸爸默默地跟在後面,一行人大家誰也沒有說話,直到來到出口,夏天元的三叔和嬸子在那裡等候。

夏天元和叔叔嬸子一一握手,三嬸俯下身子和媽媽輕輕的說“嫂子你回來了,這次好好在家把身體養好,咱們那裡都不去了,沒有什麼地方比家鄉好。”

媽媽聽到三嬸的話後,努力想把手擡起來拉拉嬸子的手,只是她實在沒有力量做到,嬸子看到後舉起媽媽的手放在自己臉龐上,此時媽媽的臉上透出的是無比的幸福和滿足。

第二天上午媽媽的呼吸突然變得困難,救護車到省醫院後在急症室媽媽被診斷爲肺部感染,夏天元摸了摸媽媽的額頭感覺並沒有發燒,他覺得稍稍有些慶幸。

“大夫,我媽媽她好像不發燒,情況不會太嚴重吧?”夏天元看到急症醫生走過來趕快湊上去詢問。

“情況不樂觀,肺部有炎症,肺功能很弱,血含氧量很低,隨時有危險,建議馬上轉入ICU。”醫生簡短的回答讓夏天元的心情落入谷底。

“可是我媽媽她好像沒有發燒,我覺得她的體溫是正常的。。。”夏天元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咕囔着。

“天元,這是我同事程醫生,程醫生,他是我堂弟夏天元。”這時夏天元的堂姐夫林寶民夫從中醫科趕過來。

看到家裡人過來,夏天元心裡稍稍定了一點,“姐夫,我媽她怎麼樣呀?”夏天元急切的想知道確實的狀況。

“天元,嬸子她不發燒,是應爲她的免疫系統已經停止運作了,這樣解釋你聽得明白嗎,這種情況必須馬上進ICU上呼吸機,配合消炎看有沒有轉機。”姐夫林寶民的話語讓夏天元整個人一下子發懵了,之後林寶民和程醫生的對話夏天元都幾乎聽不真切,只覺得耳邊在嗡嗡嗡的響。。。

一片空白和忙亂之中,媽媽的病牀被護士推往ICU病區,夏天元也迷迷糊糊的跟着過來。這時爸爸和鄭起從收費處一起交完費回來正好碰到,看到神情恍惚的夏天元。“天元,你怎麼了?”鄭起不解的問道。

“我媽她現在就要轉到重症監護室去,醫生和我姐夫都說情況非常嚴重。”夏天元無力的回答道。

“爸,你在這裡陪着我媽,我現在和鄭起去辦住院和重症室的手續。”看着在病牀上躺着的媽媽夏天元的內心和精神世界在崩潰。

接下來的事情其實都是在鄭起一個人在辦理,夏天元只是稀裡糊塗的跟着鄭起在醫院裡來回走。

“每天下午4點到4點半可以探視,醫院這裡隨時要有家屬在場,我們採取的急救措施需要及時有家屬簽字確認。。。”重症室的值班醫生宣讀着規則和紀律。

當晚夏天元和鄭起在醫院後勤部租了兩個摺疊牀,安放在重症室門口的等候廳裡,已經午夜時分了,夏天元一點睡意都沒有,“給我拿幾根菸,你在這兒休息一下,我到樓道口抽菸去。”夏天元向鄭起索要着香菸,並在鄭起驚愕的注視下拿着煙和火機離開了。

夜深了,昏黃的燈影下夏天元坐在門口在臺階上一支接一支的吸着煙,在菸鹼的麻醉下夏天元的情緒稍稍好了一些,這兩天從杭州到現在就像在半夢半醒中一樣,夏天元覺得一切發生的好不真實,突然之間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媽媽生病以來的這段時間,夏天元經常在早上跑步走路的時候,在心中誦讀藥師佛經,從事科學研究的他一遍一遍的默唸佛經,祈求不可知的奇蹟降臨,他這樣是爲媽媽祈福也爲自己內心得到寧靜。

“少抽幾根,來喝點啤酒,別擔心,這裡現在這麼安靜,醫生有事的話喊一下咱們在這兒一樣聽得見”鄭起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謝謝你,哎,我覺得我要通知我哥了,讓他明天就來吧,我怕我媽隨時可能不行。”說道這時夏天元忍不住痛哭起來。

“明天再打吧,這一年以來你哥爲你媽的事情可是太操心了,讓他再睡個安穩覺吧。”鄭起大口的灌了一口啤酒說道。

夏天元第一次知道原來夜可以那麼長,他就是那麼坐在門口抽掉了一包煙,鄭起早就在他旁邊打起呼嚕來。

凌晨5點多的時候,夏天元和鄭起回到等候廳,他迷迷糊糊的躺下,直到上午8點左右,醫生護士陸陸續續過來上班才把夏天元吵醒,整整熬了一夜後,夏天元疲憊的直起身來好好地撐了一個懶腰。

“天元你醒了”一個熟悉而親切的聲音在夏天元的耳邊響起。

順着聲音夏天元猛地發現安平在牀邊站着,“安平,你。。”夏天元叫出安平的名字後馬上反應過來,眼前的女人是吳曉雯。“曉雯,你怎麼來了?”夏天元的語氣中透着驚訝和一絲的欣喜。

“我昨天晚上晚班機到的,太晚了我就直接在機場酒店住了一晚,天一亮我就過來了。”曉雯用盡量平靜用語氣對夏天元講述着。

“怎麼好意思讓你過來,你看我這裡根本就沒有條件接待你,我也沒時間陪你。。。”夏天元一時間真的有些不知所措,於是他真切地說道。

“天元,我是來陪你的,不用你陪我,你朋友鄭起的這張牀就給我用吧,這種時候我希望能在你身邊。”曉雯的真誠讓夏天元內心充滿溫暖和感動。

這時鄭起從外面買好早餐回來,看到夏天元正在和曉雯聊天,就站在等候廳的門口說“你們倆到我車上去吃吧,天元,我知道你在這裡吃不下去。哎呀,天元呀你這美女朋友今早可把我嚇住了,我今早一睜眼看到安平站在跟前,咱這可是ICU的門口呀,這兒每天都有挺不住去世的,陰氣重的很啊!她們倆長得可真像!”

“鄭起,這是我在西坦的朋友吳曉雯。”夏天元趕緊向鄭起介紹一下。

“我們已經認識了,早上看到把我嚇呆的時候,她已經自我介紹了,好了你們趕緊去吃點東西。”鄭起說着把夏天元和曉雯往外趕。

鄭起買的早點是夏天元最愛吃的蔥油餅和豆漿,夏天元拿了鄭起的車鑰匙,打開車門後發現前排座椅上放了一個特大的旅行箱。

“這是你的箱子嗎?”夏天元看着那個大箱子回頭問走在身後的曉雯。

“哦,是的不好意思,早上鄭起看我拿着這麼大一個箱子在等候廳,他就先幫我放到車上了。”曉雯連忙解釋道。

看到曉雯的碩大的行李箱夏天元內心百感交集。“曉雯,你那麼忙怎麼好意思讓你來這裡。。。”夏天元一時之間除了內心非常感動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天元,你什麼都不用講,我就是覺得在這種時候,我希望能夠陪伴在你的身邊,我知道我也幫不了太多忙,夜裡你值守的時候我可以陪你說說話。。。”曉雯動情的向夏天元說道。

兩人坐在車裡默默地把早餐吃完,曉雯利索的把吃剩下的東西收拾了一下準備下車扔到垃圾桶去,這時夏天元猛地摟住了曉雯,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仍憑熱淚肆意流淌。

“謝謝你,謝謝你曉雯。。。”夏天元內心的壓抑和傷痛一下子爆發出來,他只是重複的說着這幾句話。曉雯放下手中的雜物,用雙手攏住夏天元的頭部,輕輕的在夏天元耳邊說“我來了,天元,有我在這裡陪着你呢,好好地哭一場吧。。。”

過了好久夏天元長長的緩了一口氣,這時他逐漸從極端壓抑的心境中舒緩出來。看到滿面淚光的夏天元,曉雯的內心也被夏天元的傷痛感染着,此時她不禁也留下淚水。

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又用紙巾幫着曉雯擦拭了一下她的淚水,夏天元拉着曉雯的手說“曉雯,我先讓鄭起給你安排一個酒店,你先安頓好,我哥今天就會過來,放心有人給我換班,等我媽媽情況一穩定下來,你就先回去好嗎?”

“好的,天元你不用爲我擔心,更不要你爲我分心,等你媽媽好起來我就先回去。”曉雯此時也慢慢平靜下來。

“天元,剛纔老爸給我打了電話,我今天下午就過來,你也不要太緊張,爸說你狀態很差,不用接我,我自己打一個車最方便省事兒。”哥哥夏天成的電話讓夏天元像是一下子有了內心的支撐和依靠。

“剛纔是我哥的電話,他下午從杭州趕過來,之前我爸媽一直在杭州和我哥嫂生活在一起。”夏天元向身邊的曉雯解釋着。

“嗯,太好了,有兄弟姊妹就是好,尤其是家裡有什麼難事和大事的時候就更明顯了,不像我,家裡就我一個,要是遇到這樣的事情真心不知道一個人應該怎樣應對。天元咱們過去一下吧,別讓鄭起一個人在那裡等着。”曉雯的訴說中流露出對有兄弟姊妹家庭的濃濃的羨慕之情。

夏天元和曉雯回到等候廳的時候,夏天元的爸爸和三叔和嬸子都已經在那裡了,鄭起正在陪着他們說話,等大家看見夏天元和曉雯走過來的時候,爸爸、叔叔和嬸子都驚呆了。鄭起見狀連忙解釋道“夏叔,三叔你們仔細看,她是天元在西坦的好朋友吳曉雯,不是安平,今天早上也把我給驚呆了。”

曉雯見狀馬上上前和夏天元的爸爸、叔叔嬸子一一握手打招呼,夏天元爸爸非常激動,直接拉着曉雯的手老淚縱橫,曉雯非常自然的用雙手握住夏天元爸爸的手說“夏叔您好,我會陪着您和天元的,阿姨的病情一定會有轉機。。。”

一家人對曉雯的樣貌和安平如此之像嘖嘖稱奇,實際上大家覺得曉雯的聲音、舉止也和安平神似,這時連夏天元也不禁有些迷惑了,的確眼前的曉雯活脫脫就是另一個安平。尤其是近半年以來夏天元覺得曉雯越來越像安平了,應該是自己太思念已故的妻子了吧,夏天元心裡這樣想到。

“天元,你個臭小子回來了。”鄭起的哥哥鄭航在大家沒注意的時候已經來到身邊。夏天元一見連忙靠過去和鄭航說:二哥好。

曉雯一看鄭航的長相再聽夏天元叫他二哥,估計他就是鄭起的哥哥,於是也馬上對着鄭航說:二哥好。

“好着呢,幸虧我這是和你們大家這麼多人白天在一起,不然你二哥膽子再大也被你嚇一跳,夏叔,三叔。。。”鄭航和在場的家人一一打了招呼。

“哥,你來幹嘛?”鄭起看不慣他二哥那麼隨意的樣子,言語之中有些責怪鄭航。

“你個小兔崽子,天元難道不是我的兄弟,我過來看阿姨,你給我一邊呆着去,天元,你現在就帶着你這位迷人的女士去休息一下,今天的白班二哥替你們值了。”鄭航說着就把夏天元和曉雯往外帶。

“大伯,三叔,我剛纔和主治的大夫交流了一下,昨天打了一天的營養針和消炎藥,暫時來看效果還是不錯,現在血項情況有所改善。。。”隨着堂姐夫林寶民的介紹大家懸着的心稍稍有些放鬆。

“好了,天元你聽見了吧,趕快回去休息一下,鄭起你去開車送他們,讓他們先去酒店,中午吃完飯後帶他們到山上去看看酒莊。。。”鄭航支派着鄭起帶夏天元離開。

夏天元和曉雯與大家打過招呼後和鄭起一起離開,他們來到夏天元父親退休以前任教的學校附近的一家酒店,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型商務酒店。到了酒店門口後,夏天元有些不好意思“曉雯我住在這裡是和我爸家裡近點,這裡的環境比較差,你還是住到好一些的酒店去吧!”夏天元覺得酒店那麼普通,有些愧疚的說道。

“沒事的,天元我這次來又不是度假的,我看到對面大學的牌子了,這是不是你爸媽以前教書的學校啊,是你小時候成長的地方嗎?”曉雯發現旁邊學校的招牌後向夏天元詢問道。

不等夏天元作答,鄭起激動的說“聰明呀,對頭!這就是我和天元一起成長,一起釣魚、抓青蛙、扣蜻蜓的地方。”

“嗯,套用天元的話,怪不得有一種懷念的感覺呢,我喜歡這裡!我決定了,我就要住在這裡。”曉雯邊說着,一邊就要拉着她那個大箱子往裡走,夏天元見狀只好幫手把箱子拉過來,這一拉夏天元才知道曉雯的箱子有多重。

“曉雯,你把家搬來了嗎,你的箱子也太重了吧,你一個女生怎麼拿得動呀。”夏天元語氣裡透露出憐惜。

“你們倆慢慢搬家,我去登記一下房間,哦,對了你們兩人是要一間房還是兩間房啊?”鄭起笑着故意問道。

“當然是兩間了,鄭起你這個傢伙亂開玩笑,曉雯你不要生他氣,他從小就壞。”夏天元帶着歉意對曉雯說道。

“我沒覺得鄭起壞,我倒是聽你多次說過,就是他小時候老是幫你擺平壞人,而且你看他現在也對你那麼好,你媽媽生病了他也來照顧,幫你開車,幫你開房。哈哈”曉雯越說越來勁,搞得夏天元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好站在邊上聽着。

“到底是開幾間呀?”鄭起一看夏天元不說話了就又來勁了。

“鄭起你別鬧了,好吧,開兩間吧,最好是兩間房間挨在一起的,好嗎曉雯?”夏天元狠狠的瞪着鄭起說道。

“好吧,既然你那麼大的夏總都發話了,我一個外來戶能說什麼,不過酒店錢你要替我出,本來按鄭起的方法我可以省下住宿費的。”曉雯假裝生氣的說道。

這時夏天元聽到鄭起小聲嘀咕:什麼笨蛋,賠了夫人又折兵之類的風涼話,夏天元沒好氣的催着鄭起。

“天元,你能幫我把箱子放倒,打開嗎,箱子太重了!我怕我一個人控制不住,怕把裡面的酒碰到了”到了房間門口的時候曉雯央求着夏天元。

“好的,你帶酒了,帶酒幹嘛呀,我這裡有個酒莊,還是你介紹我買下的。”夏天元疑惑的詢問着。

“高總知道我要來,讓我帶了幾瓶金鐘,我自己又裝了幾支南法隆河谷的拉慕林,我們都知道你愛喝法國酒,這段時間咱們可以換着喝,這樣就不會太單調。”曉雯的說法讓夏天元非常感動,無論是高中光的舉動還是曉雯千里迢迢的趕過來溫情,都讓他感到實實在在的幸福。

曉雯一邊說着一邊打開了箱子,碩大的箱子裡,大半空間被四五個紅酒的保溫袋佔據着。“天元咱們把酒放在小冰箱裡吧,可能有幾隻你要放到你的房間去,我這邊應該放不下。”

等兩人把東西安放好,夏天元回到房間衝了個涼,一看錶已經將近中午時分,夏天元懶懶的躺在牀上感覺自己就像在夢裡一樣,一切都是模糊而不真實的樣子,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根本沒有心理適應的過程,從昨天杭州出發到今天上午自己默默地躺在這裡,就像做夢一樣一瞬間太多片段劃過。。。

“天元,天元”這時夏天元聽到曉雯在門口輕聲的叫着他的名字。

夏天元急忙起身開門,只見曉雯已經換了一身運動打扮,手裡還拿着一雙運動鞋,在他詫異之間,曉雯說“我估計你走的急,肯定沒有帶運動鞋,我出發之前在西坦給你買了一雙,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你就湊合着穿吧。”

夏天元平日裡喜歡徒步、慢跑,這次因爲媽媽的事情,走的匆忙,的確沒有帶運動鞋,看到曉雯對自己體貼入微的關心,夏天元的內心感受變得複雜。

“哎,你就這麼讓我站在門口嗎?”曉雯假裝有些不高興的說道。

“對不起,快進來坐一下吧”夏天元連忙請曉雯進來。

“你要不要試一下我給你帶來的鞋呀,要是不合適、不喜歡我現在就去再給你買一雙,不過不知道這兒附近有沒有大一點的商場或者運動城”曉雯走進來坐到沙發上就那麼看着夏天元問道。

“好的,我馬上試一下”夏天元馬上意識到自己應該表現的情商高一些,此刻自己必須對曉雯的關切有所迴應和表示。

“嗯,這還差不多,怎麼樣大小合不合適,怕你不喜歡別的顏色,就只好買黑色的比較保險,也好搭配。”曉雯在一邊關注的問這兒問那兒。

“非常棒,比我自己買的都合適,顏色也是我喜歡的黑色,真的是不知道怎樣感謝你纔好。”夏天元一邊把兩隻鞋都穿上,一邊認真的誇獎着曉雯,他可以感覺到曉雯非常得意。

“謝謝就不用了,你請我吃飯吧,聽你說過這有一家做羊肉的店,你特別喜歡,帶我去見識一下你們地道的家鄉美食吧。”曉雯說着就拉着夏天元要往外走。

“等一下,我打電話叫一下鄭起,讓他開車帶咱們去。”夏天元拿出電話準備打電話給鄭起。

“天元,我們離那裡有多遠呀,如果不是特別遠我們倆走路去好不好,別老是麻煩人家。”曉雯問道。

“走路十分鐘吧,不算太遠,我怕你累。。。”夏天元有些猶豫的說道。

“你看我都換好了走路的裝備了,我們走着去吧,我想在你成長的地方和你一起走走。”曉雯說明了自己的意圖。

當他們兩人來到酒店大堂的時候,發現鄭起在那裡等着,鄭起看到他們走來就把手中的菸頭熄滅,起身過來。

“我已經吃過了,我送你們去吃飯,中午想吃什麼?”鄭起問道。

“嗯,謝謝你鄭起,我和天元商量過了,我們倆走路去隨便吃點東西,你趕快休息一下吧,昨天晚上你基本都沒怎麼睡覺。”不等夏天元回答曉雯直接說道。

“哦,那天元我就先回家睡會兒,下午咱們上山到酒莊和地裡看一眼?”鄭起看着夏天元,等待他的回答。

“好的,那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咱們下午見”夏天元回答道。

鄭起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氣,轉身離開了。

“曉雯,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把傘,外面很曬”夏天元說着要往房間走。

曉雯一下摟住夏天元的手臂柔聲的說道“我不怕太陽曬,有你給我擋着就足夠了。”

於是夏天元就和曉雯慢慢走出酒店,正午的驕陽辣辣的地照耀在兩人的身上,空氣是乾燥的,所以並沒有特別悶熱的感覺,只是一種灼熱,這種感覺讓夏天元感到內心安慰,烈日驕陽真切地讓夏天元體會到回家的感覺,多年前自己在這裡生活成長,媽媽的愛,溫暖如陽光。

夏天元一邊走着一邊給身邊的曉雯介紹着沿途的景觀和建築,曉雯始終攙着夏天元的手臂,認真的聆聽着夏天元的講述,夏天元的訴說充滿着他對少年時代的真情回憶,這種情緒深深的感染着曉雯。

“我們到了,很抱歉,你看這裡是很簡陋的,要不咱們還是換一個地方吧?”夏天元在一個懸掛着聚方圓招牌的地方停了下來。

幾隻大太陽傘下放置着長條的塑料桌子,顏色不一的塑料凳子圍繞在桌子周圍。。。

“夏老師的兒子吧?”隨着說話的聲音夏天元看到坐在門口搖着蒲扇的女老闆。

“哦,你好,謝謝你還能記得我”夏天元禮貌的迴應着人家的問候。

“哎,那當然,你和你爸爸都是我們這裡的驕傲,你爸給我說你就是喜歡吃我們家的燴羊肉,我們很得意這個事。你媳婦真好看,趕快坐下,兩個燴肉,吃米飯還是餅子?”老闆熱情的招呼道。

“好的,聽你的安排,我吃餅吧,我朋友她是南方人還是給她吃米飯好了”夏天元拉着曉雯邊坐下邊回答着。

“噢,好的馬上就來”老闆對自己錯判曉雯的身份有些尷尬,便轉身進去廚房安排。

隨着香噴噴的燴肉端上來,夏天元忍不住喉結蠕動,曉雯看到夏天元的樣子覺得好好笑:一個大男人饞成那樣。看到曉雯觀察自己的神情夏天元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曉雯你見笑了,我是條件反射,我爸說我從小就這樣看到好吃的東西,一副沒出息的樣子”夏天元有些面子上掛不住,於是有些尷尬的解釋道。

當第一口羊肉吃到曉雯嘴裡的時候,曉雯的表情變得豐富起來,那完全是一種從不以爲然,變得盡享其中的陡然轉變。

“天元,這羊肉太好吃了,”曉雯一邊說着一邊不停地把羊肉送到嘴裡面,一副停不下來的樣子。夏天元看到曉雯那麼享受的樣子覺得非常欣慰。

很多年前安平第一次來到夏天元的家鄉時,當她第一次吃羊肉時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從一開始的不以爲意,瞬間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羊肉殺手。還是這家羊肉店,這些簡單的桌椅,只是時空交錯,物是人非。。。

“天元你在想什麼呢,我吃的有點撐着了!哎,你怎麼不喝湯呀,你好浪費,來來,把你的碗給我,我再喝點”曉雯把碗裡的肉湯喝掉之後終於有空搭理夏天元了。

看到曉雯真的要過來拿自己吃剩的碗,夏天元連忙把碗拿開,“很鹹,很油的,湯就不要再喝了,你沒吃夠的話咱們下次再來”

“天元,你們兩吃好了吧,走,咱們出發去山上看一下葡萄園”這時鄭起叼着一支菸走到旁邊。

“鄭起你知道嗎,天元他居然吃完燴肉不喝湯,他好浪費”曉雯見到鄭起就馬上抱怨起夏天元。

“嗯,你不知道他從小就這樣,吃麪、吃燴肉的時候我們都要把湯喝了,他從來就不喝,年紀不大,毛病不少!”鄭起隨聲附和着曉雯,數落着夏天元。

三人上了車以後,一路上說着夏天元少年時代種種往事,一路的放鬆暢聊,讓夏天元從對媽媽的擔心中稍稍有所解脫。

晴朗的天空下一條長長的的道路直通遠方的青山,遙遙望去只見道路的盡頭彷彿一直連到天際。“這條路叫什麼路,鄭起”夏天元見到如此壯麗的景色不禁問起。

“我也不知道,這條路修好沒幾年,等下查一下地圖吧”鄭起一邊開車一邊回答道。

“哦,我看不用查什麼地圖了,我們就叫它通天大道吧”夏天元望着前方直插雲霄的道路說道。

“嗯,我喜歡,我們就叫這條路通天大道吧”曉雯深深地被車窗外的景色感染着、震撼着,於是她興奮地說道。

“曉雯,這就是賀勒山,是我魂牽夢繞的神山,她像母親一樣把興慶城攬在懷裡”夏天元動情的說道。

輪廓逐漸清晰的賀勒山,挺拔的屹立在眼前,青灰色的山體在陽光的照耀下像是鑲嵌了金色的邊,山腳下的荒灘上各色雜草競相生長,大大小小的石頭散落在草叢中,彷彿是對着神山朝拜的徒衆。

曉雯深深地被眼前這樣粗獷、壯麗的景色吸引,震驚之餘索性放下車窗對着青山呼喚起來“賀勒山、我愛你”

夏天元的情緒一下子被曉雯帶動起來,他叫鄭起把車停在路邊,然後拉着曉雯的手走下路基,走向曠野,兩人越走越快,最後雙雙張開手臂,歡呼着奔向羣山。鄭起默默地開着車遠遠的跟在後面,看見夏天元放鬆快樂的樣子,鄭起由衷地感到欣慰。

夏天元帶着曉雯一路奔跑了幾百米之後,終於跑不動了,於是他們直接在一個周邊有樹的大石頭上躺下,陽光透過樹葉斑斑駁駁的灑落在身上暖暖的,湛藍的天空中幾朵白雲緩緩飄過,夏天元隨手扯下身邊的茅草叼在嘴裡,曉雯見狀也拔起一隻茅草,用那毛茸茸的草穗撥弄夏天元的鼻子,夏天元癢的實在忍不住,使勁地打起噴嚏來,等夏天元反應過來準備報復曉雯的時候,曉雯早已用雙手緊緊的遮住自己整個臉部,氣的夏天元用手使勁想掰開曉雯的手,這時曉雯突然鬆開面上的雙手,一下把夏天元擁在懷裡,猛地吻在夏天元的雙脣上。這一切來得那麼突然,但又是那麼得自然,夏天元微微愣了一瞬間後,馬上捧起曉雯的臉龐熱烈的親吻起來,無邊曠野上吹過的山風和天際流淌的雲朵目睹了這令人心醉的一幕。。。

再回到車上的時候,曉雯在鄭起面前多了一分羞澀,夏天元也有點表現的不自然,反倒是鄭起在給兩人遞水的時候,輕輕地對着他們說了一句“這就對了”。

“天元你看這塊地上的赤霞珠今年長得多好,還有咱們的小園子的黑皮諾去年不行,今年也好起來了。。。”到了酒莊的種植基地後,鄭起興致勃勃的向夏天元和曉雯介紹起情況來。

曉雯認真的聽着鄭起的介紹,並不時的仔細看着葡萄藤的架型和已經掛果的植株上果粒情況。之後隨着曉雯幾個專業問題的發問,原本滔滔不絕的鄭起變得有些結結巴巴了。

夏天元見到鄭起有些招架不住,便笑着對鄭起說“今天你遇到真正的高手了吧,你就忽悠我這樣的菜鳥還行,今天碰到硬茬了吧,我給你說,人家曉雯是資深紅酒專家,是波爾多騎士團的成員,人家對紅酒的瞭解是從葡萄的種植和土壤結構開始再到採摘釀造,再到葡萄酒的儲藏和侍飲的全流程。”夏天元得意的介紹着曉雯在紅酒方面的專長和成就。

“哎呀,媽呀!太厲害了!我本來想在你們倆面前顯擺一下,沒想到遇到大專家了。”鄭起語氣中流露出了大大的驚訝和敬佩。

“天元,我給你說,你要好好表揚一下鄭起,他把這葡萄園打理的相當不錯,你看這園區的規劃非常好,我朋友原來管理這個園子的時候請我看過,當時他們搞的不行,這兩年這園子在你們的手上真的是大變樣了。當然也有不足的地方,我發現有些品種不純,你這塊園中赤霞珠的行裡混雜 有少量的梅洛,鄭起你可能要把它們標記出來,在冬天埋土之前把它們拔掉,明年開春時再補種上赤霞珠”曉雯的點評和建議讓鄭起聽得心服口服,連連說好。眼前的這一幕,讓夏天元在一旁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幸福感,那一剎他也許暫時放下了對媽媽的擔憂,對安平的思念。。。

北方的夏季天特別長,差不多晚上9點的時候,披着最後一抹晚霞,夏天元三人駕車從山腳下的葡萄園返回市區,路上大家就吃着剛纔在園子裡摘下的梅杏,金黃醇香的杏兒,一入口馬上就散發出迷人的香甜味道,那感覺直沁心脾。

到達醫院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夏天元的心情也隨之暗淡下來,來到等候廳看見哥哥夏天成和鄭航正在小聲聊天,廳裡面還有幾個其他病人的家屬也在發呆的發呆,看手機的看手機。

“二哥,哥我們回來了”夏天元和鄭航夏天成打着招呼。

“鄭起呢,他那傢伙跑哪裡去了?”鄭航沒見到鄭起便問道。

“哦,我讓他帶着我那個朋友在附近隨便再吃點東西,我們剛從山上下來,就是在路上吃了點水果,我怕他們肚子餓。我中午吃的羊肉多,到現在一點都不餓。”夏天元說道。

“天元,你們待一會兒就先回去吧,今天我在這裡值夜,你帶着你的朋友多轉一轉,人家那麼遠過來真的很不容易,我看今天媽的狀況還不錯,應該會好起來的。”夏天成顯然已經知道了曉雯的情況。

“天元,我剛纔跟你哥說了一下你那個女朋友的事情,我們大家都覺得這是件好事,你別老是一個人單着,你兒子也需要有個媽媽照顧,這都幾年過去了,你對自己,對安平也都算是有交代了,你們倆的感情好大家都有目共睹,但你也要爲自己將來,爲你兒子的幸福做點打算。”鄭航開導着夏天元。

“哦,我知道了。。。”夏天元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便這樣含糊的說道。

說話間鄭起和曉雯從外邊走進來,夏天元連忙給夏天成介紹曉雯,曉雯走上前和夏天成打招呼的瞬間還是讓夏天成非常吃驚,儘管他已經是有心理準備的了,但仍然被曉雯的身形和容貌震住。

“哥,你好,我是天元的朋友吳曉雯。”當曉雯介紹自己時,夏天成才從自己的感慨中回神過來。

“你好,你好,真的是不知道怎麼樣感謝你纔好,我弟他有你這麼關心他的朋友真幸運!只是辛苦你啦,你們早點回酒店休息吧,今天我在這兒守着我媽”夏天成真誠的感謝道。

又向夏天成了解了媽媽的情況之後,夏天元和曉雯決定先回到酒店去,他們讓鄭起開車趕快回家,兩個人慢慢的走回酒店。

北方的天氣就是這樣即便是在盛夏,太陽落山之後也非常涼爽,這樣慢慢的走着的情形,讓夏天元回憶起自己少年時代一次和媽媽、哥哥一起沿着馬路走着去醫院看住院的爺爺,在路邊有很多漂亮的鵝卵石,哥倆一邊走着一邊不停地發現好看的石頭,後來媽媽也加入了他們的“美石”發現之旅,三人很快就把口袋裝滿,石頭重重的鼓鼓囊囊的帶在身上,搞得哥倆都有點走不動路了,可是誰也捨不得扔掉。到了醫院之後哥倆趕緊給爺爺顯擺,爺爺看了一眼之後說:這都是些很普通的石頭,沒事麼特別稀罕的。爺爺的表態遭到了哥倆的白眼,他們說爺爺纔不懂,這些都是最漂亮的石頭,爺爺在媽媽眼神的暗示下才反應過來,連聲誇獎他們的石頭好,不一般,這樣才把兩人哄住。幾十年過去了爺爺早已去世,在一次給爺爺掃墓的時候,夏天元在爺爺的墳塋邊看到一塊黑黃相間的小石頭,於是就把那塊小石頭裝進口袋帶了回來,現在那塊小石頭擺放在家中的書櫃裡,寄託着夏天元對爺爺的思念。

“天元,我們到了”曉雯在酒店門口發現夏天元有點走神。

“哦,很久沒有這樣走在這條路上了,我想起了一些少年時代的事情,對不起冷落你了曉雯。”夏天元簡單的給曉雯講述了一下剛纔自己觸景生情的事情,夏天元講述的時候發現曉雯的眼中淚光閃爍。

在房間門口時,曉雯對夏天元說“天元,等一下你到我房間來吧,我們喝一點酒,好嗎?”

“好的,你累不累?昨天和今天你都沒好好休息過”夏天元關心的詢問道。

“喝點酒,會放鬆下來的,那樣休息的效果更好。”曉雯開門進房間的時候回頭對夏天元柔聲說道。

夏天元回到房間裡簡單洗了個澡,他半躺在沙發上想起已經兩天沒和安平聯繫了,於是他打開電腦,系統啓動的同時安平馬上彈了出來“天元這兩天情況怎麼樣了,媽媽的狀態穩定嗎?”兩天多沒有聯繫安平,此時她一大堆的問題脫口而出。夏天元一件一件的把這兩天醫院的情況,媽媽的情況介紹了一遍,最後夏天元把曉雯從西坦來到這裡看望、陪同他的事情也告訴了安平,安平聽到曉雯來了的事情略微遲疑了一下,馬上就又和夏天元聊起了媽媽和家裡親戚的事情。

夏天元說這兩天家裡親戚來了不少,每天都有人來醫院探望媽媽,在短短的探視時間親戚們要排着隊,每人約定好幾分鐘這樣輪流看望媽媽。

夏天元說“如果媽媽仍然能夠正常感知的話,她感受的一定全部都是親情和關愛,也不枉她一生爲老夏家做出的奉獻。”說到這裡的時候夏天元的聲音不由得哽咽起來。安平凝視着夏天元,此時她多麼想能夠呆在他的身邊,摟着他,任由他在自己懷中縱情哭泣。

等夏天元的情緒基本穩定下來後,安平問道“天元,曉雯這次來,之前你知道嗎?”

“我完全不知道她會過來,真的覺得很突然。”夏天元見安平問曉雯的事情,感覺到有些羞愧,聲音和表情都不由得有些不自然。

“天元,沒什麼,我覺得這種時候,在你身邊有個人能夠替代我陪着你挺好的,只是我覺得你對曉雯沒有那麼瞭解,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不想阻止你和她交往,你喜歡她嗎?”安平的表白和疑問讓夏天元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作答。

“我也不知道,我覺得看見她就像看見你一樣,這兩天我們家的人都有這樣的感覺,我爸、我哥、三叔、鄭起哥倆起初都把曉雯當成你了,把他們驚得夠嗆!”夏天元把這兩天家裡人和朋友們起初看到曉雯各種驚愕的情形一一描述給安平。

安平傾聽的非常認真仔細,她關注的看着、留意着夏天元的表情和語氣,夏天元沒有注意到安平的表情在發生着變化,雖然夏天元自始至終也沒有說喜歡曉雯,但是安平可以從夏天元的訴說中感覺到那不一般的情感。安平的心中真心的希望夏天元在現實生活中得到其他女人的關心和照顧,她的內心深處也渴望夏川能夠得到“新媽媽”的關愛,但是當曉雯真實的出現在夏天元身邊的時候,她一時之間有點適應不了。。。

“我知道了天元,你這兩天太累了,你就早點休息吧,我現在到醫院的系統裡看一下媽媽的情況。晚安!”說着安平跳出了系統。夏天元望着空蕩的屏幕,內心激盪、矛盾。

“天元,你沒有睡着吧,我這邊的酒醒的差不多了。。。”曉雯打通了夏天元的電話跟他說道。

“哦,好的我這就過來”夏天元嘴上答應着,心裡卻不知如何是好。安平曾經幾次和他提過,讓他給自己找一個愛他的,能夠照顧他和夏川的女人,高中光、高中影包括胡相文都曾經試圖給自己介紹這樣一個人,但都被自己拒絕了。那次在時光止步聚會時,高中光提醒夏天元,曉雯喜歡他的時候,他的感覺是這事情沒有可能,但是現在曉雯就在隔壁等着他,夏天元覺得自己對不起安平,雖然安平已經離開他幾年了,但是安平一直在他的心裡,安平以另一種形式存在着。。。

“天元,你還沒休息吧,小川想和你說說話”這時胡相文從家裡打來電話。夏天元連忙振作精神,整理心情準備接兒子的電話。

“爸爸,奶奶好些了沒有,小肖叔叔剛走,我這兩天在胡叔叔家玩的可好了,胡叔叔、黃阿姨給我吃了好多好吃的東西,我們一起玩樂高,胡叔叔還和我玩警察和強盜的遊戲,每次都是我贏。爸爸我跟你說,黃阿姨和我玩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流眼淚了。。。”夏川一股腦的把這兩天的事情和夏天元說了一遍,夏天元知道夏川一切都好,就對夏川說還要和胡叔叔說點事讓他先睡覺,夏川高高興興的去洗臉涮牙了。

“相文,我兒子在你家給你添麻煩了,我媽的情況總體不好,我哥今天也回來了,昨天在進ICU之前情況很危急,今天有所穩定但是仍然不樂觀。。。”夏天元心事重重的講述着。

“天元,你就安心陪着你媽媽吧,小川在我家不是添麻煩,是帶來無比歡樂,你嫂子這兩天干脆休假在家陪小川玩,我們家又有了歡聲笑語了,再也不是那個死氣沉沉的地方。。。”說到這裡胡相文的聲音中喜悅裡摻雜着抽泣。

“相文,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於是夏天元就把曉雯的到來和剛纔在系統上和安平的交流情況大致講了一下。

在沉默了一會之後,胡相文說“天元,安平的選擇和建議是對的,她的存在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存在,這也是當時我沒有選擇讓凱之像安平那樣存在下來的主要緣由。接受我兒子離開,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但是如果讓凱之生存在數字世界裡,他還是個小孩子,想象着他將要永遠面臨孤獨和恐懼,這是我更無法接受的。

天元,你接受這個事實吧,曉雯是個不錯的女人,大家都看的出來她喜歡你,我的一個朋友從小就認識曉雯,曉雯在英國讀的大學,非常好的大學,只不過曉雯比較清高,較少和過去的同學、朋友聯繫,大學畢業後聽說她全家都移民走了,再後來她回來開了那家紅酒店。。。”胡相文把自己瞭解到的關於曉雯的事情一一向夏天元說明。

夏天元的內心充滿感激,他知道胡相文肯定是私下裡幫助他了解了一部分曉雯的情況,掛斷了胡相文的電話後,夏天元鼓起勇氣來到曉雯房間的門前。

按下門鈴後,曉雯在房間裡一邊答應着,一邊過來開門。

房間裡瀰漫着清馨的香味,是那種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幽香。曉雯拉着夏天元的手把他帶到了沙發前,小小的茶几上鋪上了白色的桌布,一小把下午在山腳下摘來的野花,經過修剪後插放在玻璃杯裡,粉色的小花努力綻放着,吐露着幽然的芬芳。。。

當曉雯把酒杯遞到夏天元手裡的時候,夏天元發現那是一支非常精緻的水晶杯,在他詫異間,曉雯自己舉起了另一支酒杯。

“天元酒杯是我從家裡帶來的,我不想用茶杯來和你喝紅酒。”曉雯的話讓夏天元不由得又想起了她帶來的大箱子,眼前這個女人千里迢迢來到自己身邊,用她獨有的方式,表達着對自己的關心和愛護,像安平生前一樣細緻和用心。。。

夏天元大大的喝了一口杯中的酒,那種完美平衡的口感明確地傳遞着金鐘絕妙的氣息。突然夏天元覺得自己肚子好餓,中午吃了飯之後,就只是在回來的路上吃了點水果,曉雯像是讀懂了夏天元的心思一樣,打開了一罐吞拿魚罐頭,那是夏天元平日裡愛吃的。

“天元,你先吃點魚罐頭,這裡還有梳打餅乾和芝士”曉雯一邊說着拿出來各種各樣吃的東西。

燈光下曉雯清秀的面龐,長長的秀髮,溫柔的聲音構成了一個完美的場景,那正是夏天元和安平在過去時常擁有的場景和畫面,一時間夏天元不竟有些恍惚的感覺。

此情此景讓夏天元感覺內心無比安逸放鬆,他不停地和曉雯碰着杯,美酒侵潤着夏天元疲憊的心靈,他的身心需要這樣的安撫。

恍惚間夏天元記起自己有一次生病躺在牀上,安平照顧他躺下之後,夏天元說嘴幹,想吃蘋果,於是安平就坐在牀頭用小刀給他削蘋果,在燈光下安平一邊埋怨着夏天元不好好照顧自己,一邊仔細的削着果皮,那種憐愛、關切的真情吐露,讓夏天元時隔多年仍然記得那麼真切。此時曉雯在身旁陪伴照顧着自己,此情此景令到夏天元內心的感觸如夢如幻,恍如隔世。

看見夏天元有些發呆,曉雯端着酒杯從旁邊的沙發挪坐到夏天元的身邊。曉雯只是溫柔的看着夏天元什麼也沒有說。夏天元連忙從自己的思憶中回神過來。

“曉雯,你也吃點什麼吧。”夏天元突然變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曉雯先是放下自己的酒杯,然後從夏天元手裡把杯子也拿過來後放在茶几上。

曉雯拉起夏天元的手臂,把自己的頭埋在夏天元的懷裡,此時在如此溫馨纏綿的境況之下,夏天元不由得伸手去攏起曉雯的秀髮。

“天元,我想聽你小時候的故事,我老是能想象你們一幫男孩子冬天在曠野上奔跑,在冰面上滑冰、踢蘆葦的樣子。有一次你和相文喝酒的時候提起過,我覺得好向往。”曉雯躺在夏天元的懷裡撒嬌式的說道。

曉雯的訴說把夏天元帶回到了年少時代的冬天,那時候夥伴兒們經常會一起滑完冰之後,在冰面上用冰釺鑿出一個洞來,不一會就會有很多魚從冰洞裡冒出來,這時的魚都是凍得僵僵的,根本不用抓,直接用小網一兜就上來了。只是天太冷,要不斷的攪動洞口,要不然洞口很快就會重新被冰凍上。。。夏天元一邊回想着,一邊對曉雯傾訴着那些漸行漸遠卻又歷歷在目的往昔。

在夏天元從過去思緒萬千的回憶和訴說中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曉雯在自己的懷中已經睡着了。

夏天元輕輕的抱起曉雯,慢慢的走到牀邊,在把曉雯放下的一瞬間她微微睜開眼睛,曉雯滿眼迷離的看着夏天元,不等夏天元直起身來就直接摟住他。“天元,我愛你,不要離開我”曉雯說完這些話後又沉沉睡去。

夏天元幫曉雯蓋好被子,自己拉來一把椅子坐在牀邊。雖然夏天元也非常累,非常困可是他此時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兩個月前的一次晨練中,夏天元不小心一腳踩到了路邊準備植樹的土坑中,坑中澆過水,有不少泥,夏天元一下子失去平衡,在他摔倒的一刻,他本能的用手去撐了一下地面。之後夏天元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隱約聽到砰的一聲,當他掙扎着從泥坑裡站起來後,發現自己的右手不聽使喚了,手肘的外側撐起了一個很大的鼓包。夏天元本能的感覺自己的手臂脫臼了,夏天元緊咬牙關用力把脫臼的部位推了回去。

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夏天元覺得那個時候自己的腦袋是發木的,肢體的疼痛真切的證明自己身上受到的傷害,定過神後夏天元強忍着劇痛給肖風行打了個電話,請肖風行儘快到家裡來接他去一下醫院。當肖風行迴應說馬上出發趕過來的時候,夏天元的心稍微定了下來,他困難的走回家,然後簡單的在水池邊沖洗了一下身上和腳上的泥水。

肖風行在趕過來的路上已經通過胡相文聯繫好了醫院骨傷科的急診醫生,當X光片的結果顯示脫臼部位已經完全復位時,胡相文和肖風行對夏天元的勇敢和手法都嘖嘖稱奇。。。

現在想起來,媽媽的身體狀況和自己手臂上受的傷,兩件事聯繫在一起,真的是一種不好的兆頭,夏天元覺得自己前一段的脫臼,是一種面臨骨肉分離的不幸預兆。。。

當第一縷晨光照進房間的時候,夏天元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就這樣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當他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後才聽見洗手間裡有洗臉刷牙的聲音,再一看,自己身上蓋着曉雯的運動外套,夏天元完全不知道曉雯什麼時候已經起來了,自己睡得太死。

“曉雯,你怎麼不睡了,天剛亮”夏天元打着哈氣說道。

“嗯,我睡好了,昨天晚上我睡的真香,一覺睡到剛纔,我們早一點吃點東西,我想和你到學校的湖邊走路、跑步,咱們爭取九點之前能到醫院給你哥換班。”曉雯一邊刷牙一邊含含糊糊的說道。

夏天元站起身來,來到洗手間門口,準備給曉雯打個招呼,然後回自己房間洗漱一下。“曉雯我先回房間。。。”夏天元說道。

這時洗手間的門被曉雯打開,曉雯張開雙臂一下子摟住了夏天元。曉雯這幾天的行爲,讓他清楚的感受到她對自己的喜愛,在幸福和感動之下,夏天元隨即緊緊的摟住了曉雯。

“天元,你就那麼不喜歡我嗎?你寧可自己坐在沙發上睡,也不願意和我一起。”曉雯抱怨着夏天元。

“不是的,曉雯我覺得你太辛苦了太累了,我想讓你好好休息一下,你看我不是整晚上都坐在你身邊陪着你的嘛。”夏天元連忙向曉雯解釋着。

“天元,你覺得我好不好看?我比安平怎麼樣?”這時曉雯突然鬆開夏天元,同時自己稍稍往後退了一下,好像是爲了讓夏天元能夠打量的更仔細一樣。

“你真美,我不願意拿你和安平去比,但是不得不說你們倆真像!她。。。”說道這裡時夏天元沒有再說下去。

“對不起天元,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能不能像昨天下午在山腳下那樣親我一下,我喜歡。”曉雯說着閉上了眼睛。

夏天元捧起曉雯的臉龐,輕輕的用鬍子颳了刮曉雯的面頰,然後吻了一下曉雯的眼睛。“抱歉,我還沒有洗臉刷牙,髒兮兮的不好意思。”說着夏天元帶着羞怯之情慌忙離開曉雯的房間,身後傳來曉雯的嘻嘻的笑聲。

兩人吃了早餐後,夏天元帶着曉雯來到酒店對面的大學校園裡面,那是夏天元過去生活成長的地方。學校的小馬路兩邊的樹是夏天元讀小學的時候,學校統一組織教職工、學生一起種下的,現在早已長成參天大樹,樹冠上的枝椏交叉在一起,把整條路的上空遮蓋了起來。路兩邊的草坪上已經早早開啓的自動噴水的裝置,不停的旋轉着噴灑着水霧。。。

曉雯緊緊拉着夏天元的手,她切實的感受到了寧靜校園對她的誘惑,很快她們來到了湖邊,夏天元告訴曉雯這個湖只剩下他小時候的幾分之一大小,其他的湖面早在十多年前就因爲學校不停擴建而填湖造房了。以前的湖是野湖,是分流、儲備賀勒山洪水的泄洪湖,湖的東南面有長長的防洪壩,壩後是長滿了青草和野花的大斜坡,坡後是一片荒灘,再遠就到了一個小小的民用機場。。。

跟隨着夏天元的講述,曉雯的心中展開了一場時空之旅,她想象着當年夏天元正值青蔥年華,象風一樣在這片土地上歡笑、奔騰。。。

“曉雯你知道嗎,我關於少年時代幾乎所有的幸福記憶,基本上都和這湖有關係,我時常回想起這裡的一切,甚至在夢裡我也總是夢見自己慢慢的飛起來,越過湖面在風中像風箏一樣飄蕩,下面是湖水和蘆葦蕩,遠方是巍巍賀勒山。”夏天元每每說起這些的時候,都會情不自禁的流露出無比的懷念和嚮往。

“天元,我這次是第二次來興慶城,但是幾年前那次的來訪對我來說沒有留下太多記憶和體會,我只是幫助朋友看了一下他的葡萄園,吃了頓飯就匆匆回去了,但是這次不一樣,我一下子愛上了這裡,我覺得在這個空間裡到處都可以感覺到你曾經留下的痕跡。”曉雯停下來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着、沉醉着。

其實這樣的體驗夏天元也是有過的,那是夏天元第一次去安平家見安平的父母,安平的父母親也是老師,在他們校園的家屬區裡有小小的假山和亭子,當時夏天元對安平說:可以感受到這裡充滿了安平過去留下的氣息。

身邊的曉雯和已經逝去的安平在這裡,在夏天元的內心,在故鄉這片土地上交錯在一起。。。

“天元我有點走不動了,剛纔吃麪的時候不覺得,現在覺得吃鹹了。”曉雯有些嬌氣的說道。曉雯剛纔覺得湯好喝,忍不住在吃完麪時把碗裡的湯全喝掉了。

“好的,我們往回走吧,我覺得上午天氣比較涼快就沒帶水,看來明天上午要給你準備一支水。”夏天元語氣中帶着歉疚說道。

“你真狡猾,從小就狡猾,不像我們傻傻的喝麪湯,現在口渴的要命。”曉雯邊說着就想過來捏夏天元的鼻子。

這時夏天元的電話突然響起,“天元你快來醫院吧,媽媽的狀態不好,醫生要我們馬上商量方案。”夏天成語氣中流露出焦躁和不安。當夏天元說:好,我們馬上趕過來的時候,曉雯猜到是夏天元媽媽的狀態出了問題。

走出學校門口,鄭起已經停車在門口等着了。“曉雯,你回酒店休息一下,我和鄭起去就可以了。”夏天元在這種時候不想讓曉雯跟着他一起難受,便對曉雯這樣說道。

曉雯理解夏天元的心情,於是她伸手輕輕的摸了一下夏天元的臉頰,轉身離開了。

這時夏天元的爸爸也從院子裡走出來,三人馬上上車開往醫院。

來到重症監護室的值班醫生辦公室時,哥哥夏天成,姐夫林寶民正圍站在醫生的辦公桌前,看到父親進來,夏天成拉來一把椅子讓他坐下。

“爸,是這樣的,今天凌晨4點多鐘的時候,值班醫生髮現媽媽的生命體徵不穩定,肺部的感染再度加重,現在醫生的建議是:一,切開喉嚨直接插管,這樣可以爭取幾天時間;二,維持現狀;三,讓媽媽安然的離開,放棄搶救。”說到這裡夏天成已經泣不成聲。

“天元,天成你們決定吧,爸爸老了,懂得沒你們多。”爸爸默默的流着淚水說道。

“醫生您好,我想請問您如果切開喉嚨插管,有逆轉的機會和可能嗎?”夏天元強忍着悲痛詢問道。

“如果是年紀輕一點的病人,或者是別的疾病直接插管雖然痛苦,但是可以爲進一步醫救爭取時間,但是我覺得你們的媽媽體質太弱,年紀也比較大了,她現在的階段屬於自耗狀態,就是看她能夠挺多久了,她沒有自主呼吸的能力,如果呼吸機停下來,估計也就是一兩個小時就會離開。”醫生描述着這個冰冷的事實。

“天元,你跟我來一下。”堂姐夫林寶民拉着夏天元來到一邊。

“天元,我估計大體上的情況你瞭解了,剛纔我和你哥也商量了一下,以現在的情形來看,任何救治都只能加重嬸子的痛苦,即使是直接插管也最多再能堅持兩三天。。。”林寶民的意思夏天元已經完全清楚和明白。

這時夏天元的手機發出了特殊的呼叫音,夏天元看見屏幕上顯示着無法識別的亂碼,遲疑了一下,夏天元還是接通了電話。

“天元,是我”夏天元馬上聽出了是安平的聲音。

“我是通過虛擬用戶打過來的,你現在講話方便嗎?”聽到安平這樣問,夏天元和身邊的堂姐夫示意自己有重要電話,便自己走到一旁去了。

“安平,我現在一個人,媽媽可能不行了,就在這一兩天。。。”夏天元說到這裡無法再繼續說下去。

“天元,我昨天在醫院的系統裡有重新的過了一遍媽媽的情況,我覺得現在所有的醫治措施都應該出於理性而停止下來了,我們讓媽媽安靜地離開吧!”安平在電話裡哭泣起來,儘管她身處世界的盡頭,但是她傳達出的情感是那麼真切和強烈。

“我知道了,我現在腦子裡好亂,我現在,,,我該怎麼辦?”夏天元此時真的有些亂了陣腳。

等夏天成從醫生辦公室走出來,找到夏天元的時候,夏天元已經慢慢的冷靜下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後和安平說:好的,我先和我哥有點事情,晚點再和你聯繫,說着掛斷了電話。

“哥,我想我已經做出了決定,我想讓媽媽平靜的離開,我不想再讓她遭受任何痛苦。。。”夏天元說完後,哥倆抱頭痛哭在一起。

兄弟倆向爸爸和醫生明確了想法,爸爸在一旁不住的哭泣和嘆息:聽你們的,一切都聽你們的!

夏天元決定:馬上和爸爸一起去墓園給媽媽買一塊墓地,他讓哥哥留在醫院安排下午親友和媽媽的探視和道別,然後就關閉呼吸機。

在去墓園的路上,夏天元感覺爸爸一下子又蒼老了些。夏天元本來不想帶他一起來看墓地,但是爸爸堅持一定要來,他說只有他才清楚媽媽喜歡哪裡,其實夏天元心裡清楚,爸爸也是給自己百年之後選一塊歸宿之地。

那是一塊安靜的墓地,石頭砌起的圍欄和墓碑組成了一個幾平方米的小小院落,爸爸看着這塊選定的墓地滿眼欣慰。。。

下午四點多鐘的時候,家裡的親人們都已經靜靜地等候在重症室的門口,夏天元哥倆決定在家裡人離開後再去和媽媽道別。探視時間結束了以後家裡的親戚逐漸離開。夏天成在堂姐夫的安排下先行看望了媽媽,夏天元在外面默默等待,終於哥哥走了出來,夏天成一邊脫下隔離服一邊不停的擦拭着涌出的淚水。

世界一下子變得好安靜,夏天元默默地換好了衣服,靜靜的來到媽媽的病牀前。媽媽安詳的躺在牀上,夏天元拉起媽媽的手,把它們放在自己的面頰上。

“媽媽,我是天元,兒子來跟你道別來了,我現在才懂得了什麼叫做生離死別,我想咱們母子現在就是在這樣的境況下。兒子一輩子都試圖去改變世界,但是我現在才發現自己是那麼無能,我嘗試過,我祈禱過,但是現在我和爸爸、哥哥卻只能選擇讓你靜靜的離開我們。

我從來都不相信有來世,但我現在非常希望關於來世的說法都是真實存在的。我的朋友胡相文的孩子不幸早殤了,他沒有像我一樣選擇讓他兒子和安平一樣存在着,他的理由我非常理解,安平的痛苦和孤寂也不是一般人願意接受和可以承受的。。。

媽媽我永遠愛你,相信兒子一定可以做的更好。。。”說到這裡的時候夏天元已經無法再說下去,媽媽也沒有辦法對他有任何迴應,他的淚水簇簇的落下來。

離開病房之後,醫生按照夏天元一家的要求關閉了呼吸機。一家人默默坐在外面等候母親的離世,這是世上最黑暗,最殘酷的等待,此刻的時間是按分按秒計算的,如同等待嬰兒降生。。。

“5牀的病人在兩分鐘之前心跳停止了,家屬簽署醫學死亡確認書。”值班醫生在呼吸機停止工作後大約50分鐘宣告了媽媽的去世,夏天元的心和媽媽的心一起定格在那一刻。。。

幾天之後在殯儀館給媽媽舉行了告別儀式,夏天元感覺的自己的雙腿無力,幾十分鐘的儀式都有些堅持不下來,在給弔唁來賓還禮的時候,曉雯緩緩走來和家裡的人一一擁抱,當她抱住夏天元的時候,她發現夏天元幾乎是半虛脫的狀態。

之後的幾天裡在曉雯精心的照顧之下,夏天元逐漸恢復了心智和體力。

安頓好所有的後事之後,夏天成帶着老爸回去了杭州,在曉雯堅持下,她又陪着夏天元再待了幾天,隨後兩人一起返回西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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