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醉漢的眼神比丁大葉的眼神更駭人,像是隨時隨地要從別人的身體上剜下一塊肉似的。
店小二點頭哈腰的跟着醉漢身後送他,捨得喝酒,捨得點菜,捨得花銀子的人在這個酒館裡都該受到賓至如歸的服務,都該受到至高無上的尊敬。
少年和丁大葉如完全沒注意那個醉漢的模樣,少年嘻嘻哈哈地伸手掰了半個丁大葉手中的饅頭,丁大葉雖仍是面無表情,眼神卻柔溫了許多,哼笑一聲伸手爲他擦去嘴角的碎屑。就在這時,醉漢正當巧經過何家福那一桌時,虛浮的腳步突然輕便,他身子一矮,長袖飛卷,就想擄走了丁大葉膝上的包裹。
伸手正在少年脣邊擦碎屑的丁大葉眼神一凌,手猛然暴長,兩指成剪直扼向醉漢的咽喉,迫得他收手自保,在他反手擋住丁大葉手指的時候,她一拔藏在腰際的薄翼軟劍,右腕一振,驀地劍氣逼人。
何家福見少年並不驚訝,悠閒地翹着腿,雙手環胸笑嘻嘻地看着丁大葉和醉漢惡鬥。丁大葉的劍法很怪,看似毫無章跡可循,卻處處暗藏殺機,招招都是刺人要害,狠毒得不像女子該練的。
薄劍幻化出片片劍影,密實如山,風雨不透,將醉漢牢牢地罩在劍網下,醉漢的臉越來越死白,雙目盡赤,他腳下一矮,險絕躲過閃電般直指他脖頸的劍招,卻不知道這只是丁大葉設下的虛招,她腳步不動彎腰一旋,迎面又是一招如飛鷹撲兔凌厲,待那漢子側身再想躲過時,薄劍已經朝他罩門劈來,他淒厲驚嚎,眼看就要一擊既斃,丁大葉冷笑一聲,劍鋒一轉,唯用劍背重重地砍在他胸口。
鏗一聲,那漢子突然直挺挺地飛了出去,背部咚地悶想一聲撞在門檻上,他艱難地伏地顫抖地想爬起來,少年已經箭步衝上去單膝跪在他脊背上,抓起他的手壓在地上,醉漢仰首痛嚎,一口鮮血自他口中噴出,晃了晃,無力地面朝地趴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丁大葉再也不看地上的漢子一眼,少年麻利地用繩索將地上的漢子綁了起來,他得意地拍着他沾滿泥污的臉,“嘿,又有了五百兩銀子。”
這一場惡鬥在頃刻間就結束了,酒館裡上至掌櫃的,下至客人店小二,全都張大了嘴瞠目結舌地看着這一幕。他們甚至都沒怎麼看清楚丁大葉如何出手,就看到那醉漢像被抽去筋骨的皮影軟趴趴地倒在地上。
少年激動地輕聲道,“姐,咱們在這裡潛伏了這麼多天,終於把這傢伙逮到了,”他撇撇嘴,“三手醉盜還是忍不住手癢了。”
丁大葉面無表情地撕了一塊饅頭在嘴裡喃喃道,“沒有人看到王家的珠寶而不心動,更何況是三手醉盜。”
少年道,“姐,這次真是一石二鳥,咱們既替託鏢人護送了財物,又用這珍珠項鍊引來了三手醉盜幫官府抓了人。”他開心地貼着臉在桌上,臉上充滿了期待,“這次的報酬,可夠咱們好好過上大半年了。”
丁大葉一伸手,店小二馬上就飛奔了過來,笑容是他自打孃胎最諂媚的,服務是他開始做店小二開始最真切的,說話的聲音是比對他喜歡的隔壁街的小陶兒更輕柔的,問道,“您還要些什麼?”
丁大葉顯然是被他的熱情驚了下,直直愣住,半響才面無表情道,“你們這兒的湯是免費的吧?我渴了,你給上一碗。”
店小二頓時僵如一尊石像,怔怔地盯着丁大葉看,如同在看一個怪物,少年眯着如狐狸般狹長的眼睛道,“他媽的,你是沒見過女人嗎?還看什麼看!”他揮了揮拳頭威嚇,丁大葉翻了個白眼,又一掌狠狠地打在他的後腦勺上,將他的臉拍扁在桌面上。
店小二端來一碗湯時已經輕飄飄地,飄來一句“客官慢用”又飄飄然地離去。少年喝了一口丁大葉喝了一半的湯突然道,“姐,忘了跟你說個事。”
丁大葉哦了聲,少年氣憤道,“剛剛我去那讓我們幫他們代送鏢的鏢局,每次重的累的活都讓我們做,給的銀子卻是託鏢人給的一半,這次他們還少給了咱們一百兩銀子,就把我趕出來了!”
丁大葉又哦了聲,淡淡對少年道,“你吃快點。”
少年疑惑地擡起頭,丁大葉慢條斯理地冷冷道,“等你吃完了,我們回那鏢局,打斷他們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