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甩袖子,從大殿中離開,殘雪趕緊跟上。出了大殿後,納蘭天闕輕輕扯過他手裡的那封信,輕輕一掠,掃過了整封信。是他所熟悉的娟秀的字體。
“她給你的?”他輕聲問道。
他本就知道她要先回北封去,而後還讓殘雪加緊送來這封信,無非就是想給那羣朝臣們的震撼多一點,讓他們更深切的以爲自己是受了挑撥,愧對他們母子。手法軌跡很熟悉,也能解決當前出現的問題。
殘雪點點頭,承認了這件事,卻給了另外一句出人意料的話!
“主子,主母和小主子還未離開,說是在御書房等你,讓你下了朝就趕過去!”
聞言,納蘭天闕慢慢停下了步伐。
他輕蹙起眉,問道,“出了什麼事?”
明明說了即可離開,他們不可能毫無預料的就突然停下來不走了。雖然他們不走於他來說是好事,但是不代表他會被這喜悅衝昏頭腦,不去探究原因。
唯一的可能,就是又突然出現了什麼事,被迫他們放棄掉回北封這一想法!
殘雪仔細回憶着事情的經過,而後搖搖頭道,“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只是,在主母做出決定之前,汝青給了她一封從北封傳來的密信!”
“看來是出什麼事了。”他輕抿着脣,加快速度趕到御書房。
而一進門,就看見朝雲嚴肅的一張臉,再次遞給他一封從北封傳回的密信,道,“佩蘭出事了!”
他三兩行掃過這封信,寥寥幾字,卻足以勾勒出佩蘭的危急形勢,有陌生軍隊駐紮蒼崖山下,首領者通曉上山之路,已經不斷地有人上山滋擾佩蘭族人的生活,且領頭者揚言,若是再不全族順服投降,將會把佩蘭族上山之秘曝光於天下!
不用想也知道,如果有人真的這麼做了,將會給佩蘭族帶來一場多麼大的劫難!且不說佩蘭族之佩蘭琴曉諭天下,多少人妄圖企及,就說這麼一個隱世已久的第一家族的猛然入世,會吸引多少江湖人士去探尋!佩蘭族並非全族習武,大多數族人都還只是普通人,即使武士護衛長老擁有絕世武功,在衆多人的攻擊下,也不能保護全族人周全!
“你知道是誰做的。”不是疑問語氣,而是肯定,肯定是她,不可能有旁人。
“佩!華!濃!”朝雲面色變得狠厲,一字一頓,全是篤定。
她就在想,容寂不可能知道雙生的身世,她保護得如此之好,怎麼會就旁人知曉了!現在想來也知道,一定是母后當時派人監視她的時候知道了這個消息,佩華濃呆在母后身邊這麼久了不可能不知道些什麼,而她貿貿然就嫁給容寂,兩個根本不應該有什麼關係的人突然聯合在一起,一定是達成了某種協定。而雙生身世的消息,就是佩華濃告訴他的!
而顯然,她的目的並不止這點!能夠無聲無息的駐紮安南的軍隊到北封邊境!威脅自己的族人倒戈!這個女人,也不是想象當中的那麼簡單!
“她是怎麼做到的?”她想不明白,那支軍隊的人數不算多也不算少,對北封邊防沒有太大影響,而且看他們直奔蒼崖山去,也就明白,本意不在北封,而在佩蘭奪權。即使是這樣,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是用什麼方法,直接繞過天聖,直達北封的!
“你回憶想想,大婚那天,容寂也是避過了所有耳目,無聲無息的到了皇宮。你母后也是無聲無息的就潛伏在了御花園裡,伺機發動攻擊。”納蘭天闕淡淡的一句話,瞬間點醒了帝朝雲。
“你是說!密道!”朝雲瞬間想到,她母后謀劃佈局這麼多年,不可能不留點後手的。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挖了多少密道,而這些密道,又能通達哪些地方!
如此一來,事情就變得極爲的棘手了!
而且,而想到的不僅僅於此。
納蘭天闕思索片刻,接着開口道,“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佩華濃突然想要如此迫切的拿下佩蘭族,就算被自己的族人痛罵背祖離宗大逆不道,也在所不惜?”
“她從來將我視爲眼中釘,我的什麼東西她都想搶。”朝雲蹙眉,繼續道,“但她想要拿下佩蘭族,最應該的就是搞好和族人的關係,否則,人心背離,是不可能如願的。能促使她如此迫切的拿下佩蘭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她現在急切的需要利用佩蘭的勢力!她想要幹什麼?”她想到了什麼,瞬間望向納蘭天闕。
納蘭天闕知道她已經想到了,點點頭,“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樣。”
“她瘋了!”朝雲眸中全是不可置信的眼神。
佩華濃想要得到佩蘭族的勢力,內反北封,然後讓安南來攻打天聖!
就是因爲洞悉了佩華濃的想法,朝雲才覺得佩華濃瘋了,連同容寂也瘋了!安南當年與南疆聯手都未曾從天聖討得一絲一毫的便宜,如今纔多久?竟然就想要重蹈覆轍?況且僅憑安南?這難道不是異想天開?
按道理來說,他們都不是不懂得分寸的人,絕不對貿貿然的就做出這麼荒唐的事來。但如今,他們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和北封天聖宣戰,他們憑的是什麼?換句話來說,他們背後,到底還有什麼依仗?還有多少背後的勢力,是他們所不知道的?
“我們已經回朝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納蘭天闕凝眸,淡淡道,“你想想,如果你是容寂,你得到消息,我們已經回朝,下一步,你會做什麼?”
“自然是即可出兵!”朝雲明白他的意思,回答道,“趁着如今天聖還在大亂,民心臣心不穩,傳言還沒有消散,沒有肅清傳聞的情況下,迅速出兵天聖,既師出有名,又能掌握住最混亂,最不穩的政局給予重重一擊。還可以趁着北封沒有發現,無人救援佩蘭族,迅速拿下佩蘭族反戈北封,讓北封內亂,無力支援天聖!”
“你想怎麼做?”既然已經明白對方的戰略步驟,就不必慌亂,冷靜想想對策纔是。
納蘭天闕不疾不徐的坐下,輕輕把玩着桌上的瓷杯,淺笑道,“天聖並非他們所想的那樣簡單,這等事還是難不住的。既然已經知道了,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可以用奪回遺在外的皇室血脈爲由,討伐天聖,天聖爲何不可以先一步,以他污衊誹謗,惑亂朝臣民心爲由,征討他?”說來這等事,不過就是算的一個先機罷了,誰的動作最快,誰就能最快的佔得先機,誰的思想能讓百姓先入爲主,誰就得了民心。
況且……容寂爲了能讓自己坐穩皇位,隨便認的一個皇后兒子,不也是假的嗎?
朝雲點點頭,坐下,輕抿了一口茶水潤潤乾澀的脣瓣,道,“我想讓爹回佩蘭去一趟,我母后,就讓師傅照看。”
當初她繼任佩蘭,雖然擔有名,但因爲母后的阻攔,並沒有掌握實權,所以佩蘭的掌權人一直是佩綾落和佩暮塵。如今母后被軟禁,她的爹爹也被迫留在天聖,佩蘭族無首領之人,驚慌之下難免會做出什麼事來。況且,大長老二長老年事已高,怕是不能抵禦得住這軍政謀略勾心鬥角的。
她不能離開,一旦離開,無法最及時的做出抉擇,母后如今依舊那麼偏激,倘若讓她回山,無異於放虎歸山。如今想來,只有爹爹最合適了。
只是,佩暮塵一走,自然需要另一個人日夜照看佩綾落,畢竟她還掌握了許多的不爲人知的秘密,指不定哪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就會對他們造成致命的傷害。
“另外,我會讓滄溟帶領最近的防備軍去對付佩華濃的那一支軍隊的。”思索間,已經謀定了局勢。朝雲輕輕的用手叩擊着桌面,發出有節奏的聲響,眉頭間染上了淡淡的愁思。
見她如此,納蘭天闕輕嘆一聲,將她抱起,道,“你今天站着的時辰已經夠多了,可別忘了,你還沒痊癒,別想了,休息吧。”
朝雲攬住他,輕輕在他懷裡磨蹭着,有點疲憊的,悶悶的道,“不知道爲什麼,爲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呢……我心裡面一直把他當做哥哥的……”
她雖然說着已經與容寂斷絕關係,但是直到面對這事實,還是會感到煩悶。
“人心已變,再回憶從前,只會徒增傷悲而已。”他抱着她,把她抱到御花園中假山池水邊,裡面今年新種的水蓮,已然徐徐綻開了柔美的身姿。嗅着他身上與淡淡水蓮混合着的香氣,她也是心疲力竭了,就這樣,在溫暖的懷中沉沉睡去。
凝視着她寧靜的睡眼,他嘴角輕輕地揚起一抹笑,輕聲道,“我曾說過,不論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不過如今,你已不想要這江山了,不過沒關係,我還是可以,將它摘下,連同這水中青蓮,一併捧到你面前。”他輕輕吻吻她的額頭,目光神情而又柔和。
“因爲,你值得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