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江南多柔情。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採蓮女子笑打屋檐。
清輝,影落清湖柳煙愁。水不曾斷,綿綿千里,無聲長流,枝頭鳴翠的鳥,成雙喧囂。
轉燭飄蓬一夢歸。
門外晴州香草香,浣紗生小愛春陽。流絲幾尺花千片,蕩得春江爾許長。
回首一夢,夢中的柔情,是西子湖、孤山月、吳宛花。
這裡有着無數人斷腸的夢魂,也染盡了世間姻緣。
日暮湖山,極目望去,煙水迷濛眼波盈,水聲拍案清幽,落葉翩躚簌簌,咫尺之遙,遍染繁華,湖面上畫舫中溢波而來,即使無管絃之聲,亦叫人心有曲意。
江南湖中有畫舫,卻大體分爲兩類。一類是前來遊玩,攜着家人親屬來着的畫舫;另外一種,則是承載着衆多貌美才高的風塵女子的玩樂之處。江南自古出才女,可又有誰知道,那近半成的才女,都是風塵中人?
而此時,飄蕩在衆多畫舫中,有極其不起眼,極其普通的一個,舫外無人划船,只任它隨波逐流。
而內裡,是極其溫軟的一幕。
一男子在其間席地而坐,而另一女子,輕飄飄的躺在他身上,隨着畫舫晃動的方向,蕩啊蕩。
男子目光溫柔的,輕輕撥動着女子的鬢髮,女子目光注視在這畫舫頂端,目光十分不耐。
“我都要趴出來軟骨病了……嬌嬌弱弱的江南病美人的形象,真的不適合我!”微微偏轉一點頭,看着納蘭天闕,不住的抱怨。
“好了。”納蘭天闕溫柔的笑笑,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脣角,那般輕柔,像是在對待世間珍寶。
“你的傷還沒好,先就着這樣吧,好得快些。”他擡頭,細細的叮囑道。
“如果不是因爲她是我母后的話,我一定千百倍的還回去!”提起受傷的原因,無由就覺得很吃癟,本來氣勢洶洶的,但是突然又語氣一轉,頗唏噓的道,“但願我這一場受傷,能夠換回我母后。”
不僅僅是囚住這個人,這不是她的本意,她想要的,不是這樣的母后。
“既然出來了,就不要想這些鬧心的事了。”他依舊輕柔,而又體貼的安慰着她。
而就在這時,一直無人看管,隨便飄蕩的畫舫突然猛烈的抖動了一下,發出了碰撞之聲,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而身在畫舫中的納蘭天闕與帝朝雲都同時隨之抖了一下。
“怎麼了?”朝雲看向畫舫船頭。
接着,就聽見了一陣罵娘聲,一個男子粗獷的髒話連篇的罵人聲,“哪個龜兒子,壞了的好事,媽的!老子出來打得你滿地找牙!”
納蘭天闕皺眉。
帝朝雲也皺眉。
罵得這麼難聽,實在是低俗下流至極,而且不用說也知道,想來是畫舫撞上了另一艘畫舫,很明顯,這人是在做什麼好事兒被打斷了。
色胚加流氓。
朝雲對此人的第一印象。
還不等他們有什麼反應,就接着聽見一陣踢踏聲,他們的畫舫向船頭處傾斜了一下,看來是有人踏上了船。
接下來,隨着一陣‘小兔崽子、龜兒子’的叫罵聲,有個粗獷大漢捋袖子罵罵咧咧的一把掀開畫舫前頭的幕簾,就要直給的衝上來噼裡啪啦的想打人。
不過,下一刻,看見了躺在納蘭天闕懷裡的朝雲之後,呆愣片刻,立馬就變成一副好色的淫蕩樣子,大搖大擺的就要過來勾朝雲的下巴,還不住的道,“哪兒來的漂亮妞兒,長得這麼漂亮,嘖嘖嘖,真是美人啊,快讓爺來親一個。”
不用多說,找死的一句話,納蘭天闕袖口微微動了動,一道強勁的氣勁直接衝上去,一下就把他給掀翻出去,直接摔進了湖裡。
朝雲朝外邊翻了個白眼,道,“也不用叫人去救了,長這麼肥,脂肪這麼厚,能自己漂起來,淹不死的。”本來嘛,沒一開始把他掀翻下去,是因爲他們知道,自己撞了人家,實屬理虧,還想着給點賠償什麼之類的。現如今那人作死的自討苦吃,也不用給錢了,御賜一湖清泉,去漱漱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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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了這麼一個小插曲,本來二人出來遊玩心情甚好的,也感覺到了醉墨殘雪不再身邊,着實不方便。
“他們倆到底去幹嘛了?還不回來!”朝雲一心一意望着畫舫外邊,望眼欲穿。
斷橋殘雪原本是跟着他們出來的,但到了江南,需得要解決住宿之事,而朝雲不願意住客棧,而是想要借宿西子湖畔旁邊的人家,品另一番風味。也算是變相的微服私訪,探尋民意。
他們此次出行,都簡裝打扮,並沒有奢侈豪華,就想着,身份就定爲北封皇族的沒落貴族來掩人耳目。醉墨與殘雪就先行打點住宿之事,留下了這出來度蜜月的小倆口在西湖上盪悠悠。
解決了剛纔那事兒,畫舫繼續在湖上盪盪悠悠,這次沒等到多久,醉墨和殘雪就趕回來了。
船靠了岸,醉墨和殘雪上了船,朝雲問道,“怎麼樣?”
“找到了!”醉墨興奮的點點頭,“是戶不小的人家,就在那邊岸畔,聽說那家主人是書香世家,祖上也曾做過不小的官的,如今雖然是從商,但是家裡面裝潢得十分儒雅簡靜。”
“人家是怎麼說的?”乍一聽聞,朝雲也有點興奮的問道。
“是那家府上的女主人出來迎接的,說是如今家中主事的只有她一人。”說到這兒,醉墨皺皺眉,“不過很奇怪,那女主人穿着打扮雖不俗,但面色很憔悴,告訴我們,男主人帶着妾室去拜訪家中老人了,應當明日就能歸來。”當時她聽着這話就覺着很奇怪,哪有去拜訪族人親友,特別是老人的時候,是帶着妾室去的?如今雖不推崇娶偏房,但在世人觀念裡,偏房始終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撇下正室帶偏房,是何道理?
而朝雲聽到這話,與納蘭天闕對視一眼,心中明悟。
這種情況,十有八九就是,寵妾滅妻。
不過這一起,都還是要到了那兒才知道因果真相的。
又在湖面上游蕩了一會兒,納蘭天闕與朝雲都換了普通人的容貌,畢竟容貌太過出衆,也會有不少的麻煩。
暮色微暝之時,他們趕到了那一戶人家門口,上面牌匾上蒼勁的書了兩個大字——趙府。
“幾位客人請吧,夫人已經等候多時了。”想來也是認得醉墨殘雪的,門口守着的小丫鬟見着他們,迎上來將他們帶到了正堂內。
而這上面坐了一個婦人,朝雲看了她一眼,就知道爲什麼醉墨說她,看起來好憔悴。
她畫了妝容,但也掩飾不了眼底下一層青黑,眼角眉梢都是倦怠之色,而看見他們,雖然在笑,卻能看出來是強顏歡笑。而桌上準備的飯食琳琅滿目,不似是因爲他們的到來不高興,那麼,應該就是有心事了。
那婦人自稱名叫青鷗,的容貌也能算中上,雖不算一眼驚豔,但也應當是耐看的類型,看見他們,舉止有禮不怠慢,談吐文雅,有着屬於江南女子的溫婉,卻更多的是她們所沒有的硬氣,是不可多得的女子。
朝雲悄悄把這一切都記錄在心,卻不動聲色的躺在納蘭天闕懷裡,裝作一副枯槁慼慼的樣子。
青鷗看見納蘭天闕抱着帝朝雲,着實驚着了一把,詢問道,“這是……”
“內子自幼身體孱弱,行走不便。”納蘭天闕有禮的回答道。
“是這樣啊。”青鷗明瞭的點了點頭,眼中流露出一絲羨慕的光彩來,隨即招呼道,“快坐下用膳吧,這飯菜都得涼了。”
“多謝趙夫人。”納蘭天闕道了謝,而朝雲,沒有錯過叫她趙夫人之時,眼中流露出的一絲淒涼。
書香門第世家,飯桌上不能說話,而貴族血統理應如此。所以,這一頓飯就吃得無比的壓抑,全程所有人能看到的,就是帝朝雲和納蘭天闕在秀恩愛。
很細心的喂她用膳,體貼的盛湯,輕輕吹吹怕燙了,再小心翼翼的挑出一根根魚刺,連雞骨頭也挑出來了纔會喂她吃,這全程朝雲的面色一直蒼白着,但卻暈着幸福的淡笑,而納蘭天闕亦然笑着,這一種氛圍,已經完全容不得第三人插足,這一種幸福之感,溢於言表。
而青鷗一直呆呆的看着眼前這一幕,讓人既羨慕又嫉妒的一幕,一不小心摔下了湯匙,湯碗打翻了濺了她一身的湯水,她才猛地回過神來,驚慌的站起來道,“妾身失儀,請勿怪罪。二位慢用,容妾身去換一身衣物。”
納蘭天闕爲表尊重,也站起來道,“趙夫人請便。”
接着,趙夫人基本上是狼狽的逃離了正堂,也可想,她沒有再次回到餐桌上來。
等到用完了晚膳,到了趙夫人安排的指定的住房,醉墨才一臉不忍的道,“主子,這會不會太殘忍了?”
朝雲躺在牀上,動了動胳膊伸了伸腿,道,“就是要的這個效果。我能看出來,這人是不錯,是我喜歡性子。如果她真心羨慕且有慧根的話,她就會來找我,我就自然會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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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雲的多管閒事模式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