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二子容寂,幼年體弱,詔養於外,秉承祖訓,愛民如子。今身體大好,特招回宮,封爲榮王,欽此。”
第二天一大早,一道突如其來的聖旨再次把舉國上下轟炸一番,尤其是太子,更是被這一消息震驚得五臟俱焚,後悔不已。本以爲自己兒子死了便可以高枕無憂,不料兒子走了來了個比兒子威脅更大的弟弟。
帝凌淵,也就是容寂,進了宮之後就沒有再出來。如今突然冒出來個二皇子,太子黨聽聞這個消息必將手忙腳亂,各方官員勢力也必將重新思量。
安南國內部出了亂子,這一天自然沒人打擾,朝雲在驛館中靜默一天,只等夜晚。
夜幕降臨,醉墨汝青爲帝朝雲換上一身黑色的夜行服,將銀色長髮盤起,用黑色紗布包裹得一絲不漏,另一邊泠鳶漣歌伺候帝朝雲淨了手,端來一個小盤子,上面盛放着兩小片黑水晶。
這東西,在現代,俗稱——美瞳。
銀色的眸子在這裡都是獨一無二的,讓人一眼就能夠看見目標,所以必須把帝朝雲身份的象徵——銀髮銀眸遮擋起來,才能做壞事。
夜黑風高,殺人夜。啊不,沒這麼血腥,就是去偷個東西。
安南國有一寶,名曰銀魄,放置於皇宮三進外的冷宮檐角。早先是一顆鮫珠,放置於此,日夜吸收天地之靈氣,汲取日月之精華。對於安南國來說,無非就是第二個月亮,最多晚上能供他們照照路,但對於習靈者來說,是夢寐以求的寶貝。
習靈者不同於武修者,靈氣來源於天地萬物,若有一顆積滿天地至純至臻靈氣的鮫珠與身旁,靈力纔可源源不斷。
帝朝雲今晚的目標,就是鮫珠銀魄。
今晚內亂不止,各方定然都在謀定計劃,所以,再不會有比這更好的時機了。
“主子,真的不要我們跟着你嗎?”漣歌愁得眉毛都擰成了一塊。
“不用。”帝朝雲迅速戴好了隱形眼鏡,說道,“你們去和允香接替,好好地等着我,我儘快來跟你們會合。”
“是。”漣歌無法,只能應下,但面色愁容未解。
夜色濃厚,夜色下的帝朝雲就像與夜色融爲了一體,憑藉先前得到的城都略圖,很容易就找到了冷宮。
鮫珠如其名,淡淡的銀色揮灑在傾頹的屋檐琉璃瓦,遠看冷宮內黑漆漆的一片,沒有人的氣息,荒蕪的雜草叢生,卻讓人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帝朝雲悄悄踏上屋檐,靠近了鮫珠。
鮫珠的淡淡的光芒,直到靠近了它,那光線直直的映射進碎瓦,透過縫隙,才能看見,那宮殿裡竟然有人!
那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黑暗狹小的縫隙透過的光芒,通過那束光,直直的對上了帝朝雲的視線。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黑漆漆的瞳孔,看見唯一一束微弱的光芒被遮住,那眼睛裡充滿了驚懼與害怕,身軀拼命地扭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沒有手,沒有腳,只剩下了身體的軀幹,只能發出“啊啊”的叫喊,滿臉髒污,只能看見輪廓,卻不難發現有一絲熟悉感。
帝朝雲默默地看了她一陣,半晌,移開一塊琉璃瓦,扯開了蒙在臉上的面紗。然後看見那人看見她後,更加拼命地扭動,充滿了慌亂,連發出來的聲音也帶着淒厲驚懼。多一束光芒的射入,讓帝朝雲也看清了她的容貌。
恨之入骨的面龐,刻骨銘心的面龐。
彷彿突然之間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之中“轟”的炸開,帶着的淒厲與抹殺的瘋狂,像是凌厲的筆勢狠狠地剖開腦顱的苦痛,狠狠地挖開胸口拉扯出心臟的疼痛,一瞬間腦海涌上的瘋狂的殺意,她幾乎失控的抱住腦袋,痛苦的一聲怒吼。
回憶生生撕扯着的腦海,因承受不住而好似就要炸開。
那一年,桂花樹下,母后將她自己幽禁在深宮大院,再沒與其他人說過一句話,卻有一個人說,“七公主,既然你的母后不跟你說話,那你就來當本宮的女兒可好,你同凌兒是親兄妹,本宮會好好疼你的。”
那一年,有一人滿臉溫和靜雅,輕撫她的臉龐,“小云兒,就知道你玩得累了,母妃親手給你做桂花糕吃。”
那一年,她躲在書櫃裡與四哥哥躲貓貓,卻聽到她冷酷無情的對另一人的命令,“你去告訴陛下,我已誕下麟兒並已平安養大,北封國君對凌兒也很是喜愛,如今凌兒奪位的最大威脅是皇后嫡出的七公主和八皇子,我會除掉他們,屆時請陛下安排朝廷爲我兒正名。”
也是那一年,父皇出宮安撫西京暴亂,她發動宮變,自己在暗處同母後眼睜睜的看着她,親眼看着她,摜死自己的親弟弟。親眼看着她,拂開旁邊帝凌淵哭喊阻撓的手,將自己的親生兒子囚禁,然後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從自己弟弟幼小的身體上踏過。她在暗處看着,只有咬住下嘴脣,把下嘴脣都咬爛了,才能迫使自己不敢發出任何聲音,那麼多年,她才發現,那雙撫摸自己的溫暖的手,竟然流的是冰冷的血。
這麼多年,被噩夢縈繞,她又遇見了她。
帝朝雲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上涌,幾乎控制不住的自己的殺意,想要拔劍去親手殺了那個狠心的女人。
突然間,周圍的宮殿都亮起了燈火,響起了一陣鏗鏘的御劍侍衛的腳步聲,還夾雜着幾聲急切的吼叫。
“看!在那邊!”
“快去抓刺客!”
她彷彿什麼都沒聽到,只是恨着,憤怒着,不管不顧的,周圍的靈氣聽候她的召喚,在她手中緩緩凝聚,成形,她猛地一甩手,那團如雲霧般的靈氣狠狠地撲向那個女人,從她胸口摜過去,將她狠狠地釘在地上,看着她沒有閉上的一雙驚懼的眼睛,定格,不再動了。
帝朝雲愣愣的看着那張臉,腦海中一片空白,心口處細心裂肺的疼痛,絲毫沒有在意到即將到來到身邊的危險。
在這時,一隻手悄悄地從後攬住她的腰,帶着她,一旋身下了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