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匠……”吉良義時驚訝的望着今年剛滿六十歲的老人,自從山本時幸逐漸淡出中樞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位待他如子的師父了,時光飛逝眨眼間十幾年過去,他早已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三尺稚童,而當年精力充沛的獨眼武士山本勘助也已經變成白髮蒼蒼的老人。
山本時幸滿懷微笑着說道:“老臣已經老的快不中用了,唯一能爲公方殿下做的就是鎮守一方屏藩,這幾年出鎮越中後時間也多出許多,每日閒下來便寫寫過去的那段歷史,這些年斷斷續續已經寫到永祿元年以後的故実,想必再給老臣兩年時間大約就能把這幾年的事情全部寫下來吧!
老臣早有心前往畿內爲公方殿下守護這最初打下的一片基業,順帶的也想靠近京都人文薈萃之地,多蒐集一些明応以來的史料記載以備成書之用,老臣聽說京都的公卿們都有記錄隨筆的習慣,大約可以尋訪到一些京都的史料文書記載吧!”
吉良義時幽幽一嘆,何嘗不知道他這位師父對上総足利家的良苦用心,只是想到這一別不知道何年才能相見,心中難免帶着幾許惆悵之感,幽幽一嘆道:“史書嗎?師匠真打算寫一本《吾妻鏡》、《太平記》式樣的史書呀!那麼……餘確實不宜再做阻撓了!”
山本時幸在著書立說早已不是新鮮事,自從弘治年間上総足利家的家業蒸蒸日上起,這位首席譜代家老就逐漸淡出變成隱身人,每年大評定幾乎不發一言不設一謀,偶有練兵任務也時常會叫來瀧川時益、島時勝、本莊繁長等人以爲臂助。
平素裡就愛侍弄些越后土生土長的山花野草,自家敷屋後院還有幾株桑樹和一片菜田,菜田都是家裡的小姓代爲打理,老人家坦言精力不夠只是看見那片綠油油的植物就好。除此之外那就只有寫書這一個愛好。
吉良義時從京都的無數珍藏典籍被他翻來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山本時幸覺得自己的精力不夠還特意從春日山城裡要來一些手腳麻利,懂得識文斷字且足夠機靈的小姓代爲抄寫,而他本人基本上也是一日下筆千餘言。日積月累書寫出數十萬字的手稿。
吉良義時就經常見到山本時幸的來信裡提及自己又寫到什麼地方,需要什麼樣的史料作爲支持,吉良義時就立刻安排人手去尋找相關的史料,不但要吉良義時給予支持。他還會到妙覺寺尋訪虎哉宗乙摘抄探討史料典籍。
憑藉吉良義時在朝廷與幕府的強大人脈關係,調用這幾十年間的官方史料記載簡直易如反掌,除去公卿筆記不便謄抄以外,所有京都典藏的文書都可以着人謄抄一份送往越後。朝廷裡的衆多羽林家以及幕府的奉行衆們最愛做這種事,吉良義時都會按照相應的謄抄文書數量給予一筆可觀的潤筆費。
這資料積累日久,便使得史料的種類越發的繁多。讓山本時幸萌生出寫一本出寫一本遠超《吾妻鏡》、《太平記》的打算。漸漸的調閱的資料從他所經歷的享祿年間,慢慢提前到他還未出生前的明応年間,各年代的簡史也隨之變成綜合每個時代每個人物的一本通史。
吉良義時思索一會兒便說道:“師匠這本書耗時日久投資巨大,餘能做的也實在不多,唯有讓阪本準備好二十名聰慧機靈的少年人供師匠驅使,不過餘到是有一個初步想法,不如讓祐光與宗乙大師也在同一時期不同的地方做記述。待日後天下太平時再綜述編集成一本書如何?”
“祐光如今出鎮加賀國,會不會不太方便呢?”山本時幸遲疑道:“另外虎哉宗乙大師還身兼一份奉行之職……”
“宗乙大師沒有問題,既然師匠打算出鎮阪本,那麼餘便打算將近江鎮守的中條時秀調回來擔任加賀大將,沼田祐光調回春日山城做南下關東的準備,祐光就主要記錄行軍打仗的軍記物便可,宗乙大師則多記載文化經濟以及民間的發展,他們做的記錄會定期謄抄發到阪本交給師匠編撰,當然師匠也可以定期的反饋一定的記錄作爲備份。”吉良義時只用很短的時間就把一切安排妥當,讓山本時幸也覺得頗爲可行。
由此,評定會的話題也漸漸從討論近畿新興的三國同盟,轉變爲山本時幸要記錄的史書上,很快那些個年輕的武士就發現這本還未完成的史書裡還有他們的名號及功績記載,於是就開始興致勃勃的大吹特吹,恨不得把某場戰爭討取某些武士首級,戳死多少雜兵又得到什麼封賞都給記錄的一清二楚。
評定間也頓時熱烈起來,讓之前壓抑沉滯許久的氛圍漸漸被驅散,武士們都想在史書上出一下名,時至如今的世人都看好上総足利家的未來,他們這些武士能在未來的史料中先露一面絕對是無比光榮和體面的,自源平時代以來,武家的家名不就是靠史料和傳說支撐起來的嗎?
“不知師匠可想好這本史書的名字了沒?”
山本時幸躬身行禮道:“尚且沒有,不如就請主上賜名吧!”
“叫什麼名字好呢?《平亂記》似乎不太合適,《戰國記》又有些太普通……”吉良義時靈機一動道:“不如就叫《足利太平記》如何?反正這兩百年來現有增加《太平記》、《續太平記》以及《難太平記》,多一本也無甚大礙。”
山本時幸稱讚道:“《足利太平記》的名字確實不錯,太平兩字道破人們對天下太平的渴望,同時又能與書中提到的明応政變以來天下紛亂帶來的危急苦難形成鮮明的對比,既可以用幕府的角度來看待這場波及百年的大亂世,那麼臣下便用這個名字吧!”
被這個話題一打岔,吉良義時也趁此機會迅速冷靜下來,思索剛纔的衝動決斷確實很不合適,改由山本時幸出鎮近江是如今最佳的選擇,且不說一旦他輕動大軍插手越前事物要引發不可測的危機。便是大軍離開關東不用多久必然會起大亂。
別看吉良義時本領超凡佔據莫大優勢,壓制的武田信玄縮在甲斐不敢出山,逼迫的北條氏康隱居小田原城不問世事,左手按住出羽陸奧的各路國人不敢動彈。右拳一伸就把威名赫赫的加賀一向一揆給打成殘廢,其實只要吉良家的大軍離開三年兩載這一切的威壓就會喪失的一乾二淨。
畢竟吉良家也是剛崛起沒多少年的新興勢力,吉良家的家門古老在幕府屬於名門顯貴確實沒錯,可這古老和威名基本與關東北陸沒有關聯。總不能扯到兩百多年前的觀応擾亂時的吉良家在關東如何風光,所謂人走茶涼物是人非,幾十年的時光可以改變人們的開發,更不用所長達兩百年沒有任何影響會是怎樣的結果。
北條氏政始終忍辱負重的進取下総。上総得領國,武田家頂着吉良家的巨大壓力依然不鬆口,還有羽奧那幫新降服的家臣。加賀剛收服的領地都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穩固。若不經歷幾年的風吹雨打讓這些國人領主認清事實,他們是不可能一條心的跟吉良家混日子。
就比方說纔過去沒多久的正旦朝會上,來自幾國的國人領主以及各路使者匯聚一堂確實熱鬧,但其實總有許多國人領主找出各種理由沒有過來參會,願意到春日山城領賞的都是比較親近吉良家的新譜代,還有那些頑固的傢伙不在乎那點小恩小惠,依然故我的保持半獨立狀態。
對於這種人就沒辦法對他們甩冷臉看。總不可能一下就得到所有人的擁戴,但凡是人就總會有主觀因素上的愛憎之分,吉良義時又不是人見人愛的永樂錢,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喜歡和滿意,得不到部分國人的支持也實屬正常。
吉良義時如果率軍前往越前作戰,首先要面臨簽署不戰協定的加賀一向宗,這個門檻想邁過去那就只有背信棄義動手殺過去,可這樣一來對吉良家造成的信譽影響可就十分的嚴重,前面還聯合一向宗出賣朝倉家,或許他還有萬千個理由爲自己辯護。
可這才過幾天又要撕毀條約爲打朝倉家出賣一向宗,等於無形中得罪朝倉義景與本願寺顯如兩個人,這會讓源氏名門的上総足利家的名譽淪落成被他辱罵的武田家的地步,而且形式也會對吉良義時極爲不利,從加賀到越前、近江、半個山城以及攝津和泉等地都是敵人,他要打到什麼時候纔算完?
就算他能夠憑藉強大的武勇成功打倒加賀一向宗和朝倉家,把越前殺的人頭滾滾鬼哭神嚎,可是走捷徑的後果是讓後面的進攻變的異常艱難,畿內的輿論敏感性和思想潔癖的習慣完全不是遠國所能比擬的,畿內的輿論或許不在乎吉良義時屠殺越中、加賀一向宗的消息,但絕對不會放任吉良義時一路屠殺越前,再屠到近江,山城和攝津和泉。
到那時說不定幕府公方都會跳出來斥責吉良義時的自私狠毒,並收回給予吉良義時的裡書特權,屆時他會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頂峰雲端突然跌落下來,其損失甚至要倍於損失近江三郡帶來的巨大災難,這種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的。
可若是換一種辦法一點點打又會變的很緩慢,唯一的辦法是用水軍打敦賀港,然後聯合一向宗左右夾攻消滅朝倉家,可是朝倉家外有三好淺井作爲盟友,那真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萬一再打一下淺井家,說不定就把淺井長政的姑父齋藤義龍給引來。
到那會兒可就演變成多方混戰的畿內大混亂,而吉良義時又會作爲引發這一切事變的始作俑者,在畿內白白損失巨大的聲望影響,這對他在畿內苦心經營的正面形象帶來不利的影響,京都之中的人脈關係也會隨之產生變化,或許配下的琵琶屋以及支配澱川、琵琶湖的壟斷行爲都有可能遭到質疑。
總之激突暴走的路線不能選,緩圖干涉的路線也不太好,就如他曾經做出的判斷一樣,現如今的畿內就是一個巨大的沼澤泥潭,沒有足夠的實力和運氣輕易涉足進去就很難再拔出來,同樣的關東也是個十分麻煩的大泥潭。他只能在兩個泥潭中選擇其一,後者更符合他穩定後方鞏固自身地位的利益,所以冷靜下來還是要停止衝動的選擇。
“師匠去京都要多與朝廷建立溝通,以師匠佐渡守的名號以及近二十年的文化薰陶。想必以一位文化人的身份參與京都的活動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洛中恰好有餘的一些關係故舊可以勤加走動,幕府那邊也要多多施加影響,尤其是大館左衛門佐晴光殿下要多多聯繫。還有政所執事攝津中務大輔晴門也是位親我上総足利家的高門武家。”
山本時幸笑着搖搖頭,對這些外交事物的交代並不在意,他知道這是自己徒弟沒話找話交代幾句,這些聯繫在阪本早有奉行在做。讓他一個獨眼跛足的老頭子去京都吟唱和歌附庸風雅實在有些困難,京都裡說不定會笑話上総足利家中無人可用找個殘廢老頭來糊弄人。
微微客套幾句,又把話題重新扭轉到正題上:“老臣還更在意在阪本應當使用的策略。這三家的同盟建立在姻親聯繫上短時間內是牢不可破的。那麼老臣在近江又該如何做針對性的策略呢?”
“是啊!該用什麼策略呢?”吉良義時皺眉苦思起來。
接下來半個月裡春日山城大會小會幾乎不斷歇,正當吉良義時還在爲畿內變亂而煩惱的時候,武田信繁率領一支由二十餘名武士組成的使團來到春日山城求見,這位可算的上吉良義時的老熟人,又兼之是武田信玄最有力的左膀右臂,他的到來立刻得到吉良家上下的高度重視。
武田信繁也沒有多做客套,開門見山的提出要與吉良家達成不戰協定的請求。對於這個要求吉良義時也沒有太驚訝,自從幾年前的川中島一戰武田家大敗虧輸退回甲斐到現在,武田家始終撕咬牙硬挺着不願意低頭服軟,其實吉良義時早就對南信濃無休無止的拉鋸戰感到厭倦。
以前的武田家還是一塊滋味美妙的肉骨頭,可隨着信濃大半吞入腹中就等於把骨頭上肉全部吃光,剩下一根硬骨頭啃起來費勁得到的有油水還不夠償付損失,從去歲下半年的岡谷阪合戰以及伊那侵攻中就可以看出得到的回報完全不能和付出成正比。
武田家把所有的力量都龜縮到一起,就像一隻刺蝟縮起來抵擋吉良家的進攻,即使信濃軍團裡有真田幸隆、村上義清、小笠原長時組成的完美組合,佔據兵力士氣大勢上的箇中國優勢,最後還是損兵折將打不下諏訪郡。
乍看之下村上義清在伊那侵攻的表現挺不錯,但其實打到這個份上願意降服的都降服吉良家,不剩下的不是中立就是堅決抵抗,僅僅靠吉良家的名望號召和調略是很難起到更好的效果,更何況調略大師真田幸隆把經歷集中在對抗武田信繁上。
根本沒時間去調略南信濃的諸多小號國人領主,如果他離開深志城前往伊那郡前線,小笠原長時能否應付武田信繁,以及隱藏在幕後的武田信玄還是個巨大的問題,真田幸隆不敢妄動又沒有得到春日山城更多的外力支援,信濃的僵局就完全無解了。
在這麼耗下去就是每年斷斷續續的打幾場合戰拼對耗,真田幸隆的一萬七千軍勢已經耗死四千多人,諏訪、伊那兩郡的武田駐軍也差不多是這個數字和消耗,再好個兩三年死掉七八千人或許能有機會耗到武田家徹底服軟請求達成不戰和睦,降服還是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除非吉良軍願意率領五萬大軍殺入甲斐,花上三年兩載的時間從頭到尾把甲斐殺的人頭滾滾纔有可能迅速壓服據艾菲,可這樣又會引發駿河、相模的巨大不安和反感,就像當年今川義元的明確表態,甲相駿三國同盟絕對不會坐視甲斐一國被攻破,三國同盟只要還存在就依然是一個無解的泥沼。
幸好就在這時武田家也有些耗不下去,主動派來使者討論達成不戰和睦的要請,吉良義時也不想過分拿捏武田家,以免最後是弄巧成拙惹出禍端,思索一會兒便說道:“不戰和睦的要請餘是贊同的,畢竟再死鬥下去對雙方都不是一件好事。”
武田信繁長嘆一聲道:“在下也是這個想法,兩家不如化干戈爲玉帛。免除信濃國的領民們再飽受戰亂的困擾,就在這信濃國的一塊土地上前後進行二十年的戰爭,這些年流了那麼多的血又死掉那麼多的人,最後還是回到原點上。”
“典廄殿果然是位仁厚愛民的大將呀!但是餘有一個前提條件。”
武田信繁暗道果然還是免不了這一遭。立刻斂容肅然道:“請講!”
吉良義時看到武田信繁的小動作,不過他也不在乎他的小心思,開門見山地說道:“餘要伊那一郡的領地,諏訪郡餘是不打算要了。但是伊那郡已經被餘拿下近四成,相信郡內的武田軍也不會殘留多少,不如干脆撤回諏訪郡如何呢?”
“這可不行!土地我武田家是一分都不會讓的,達成和睦就以現在的實際佔領範圍來劃分。萬萬不可讓出的。”武田信繁堅決的作出拒絕,武田家就那麼點佔領區,再被吉良割讓一大塊。那豈不是隻有一個諏訪郡作爲唯一的外領。誰又能保證吉良家不會在幾年後再貪得無厭的要求諏訪郡的領地呢?
吉良義時呵呵一笑:“武田典廄應該清楚餘的實力,餘也不妨向典廄殿透露一些消息,早在去歲年末餘就任命安田治部少輔長秀爲大將,趕在春天來臨之際兵出越中進入飛騨掃蕩親武田氏的國人領主,預計會在夏季來臨前完成這一任務,屆時就會配合真田彈正殿、村上羽林殿以及小笠原信濃殿的軍勢對伊那郡展開大舉進攻,到那時可就不只是盤踞在信濃的一部軍勢對付武田家了。”
聽到這麼紅果果的威脅。武田家的使團裡不少武士都露出憤憤不平的表情,若不是考慮到身爲正使的武田信繁還沒有動作,一定會跳起來斥責吉良家這麼惡毒的計策,可惜的是他們等待半天也沒看到武田信繁作出他們所期待的動作。
“鎮府公說的或許是真的又或許不是真的……不對!”武田信繁的腦筋飛速開動,忽然想道:“到底是真是假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吉良家有能力將這一句戲言成功實現,而我武田家對此毫無辦法去作出對抗,木曾義昌能堅守到幾時還是個未知數,屆時飛騨、伊那的降服國人軍彙集在一起,高遠城就真的很難守住了。”
想到這裡武田信繁又開始猶豫,按照他的想法這個時候就應該主動放棄遠離甲斐且不利堅守的伊那郡,以此換取不戰和睦協定的最終達成,可是考慮到出發前兄長武田信玄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割讓哪怕一分土地,就讓他變的左右爲難無法做出決斷。
吉良義時也看出他確實有難處,即使是武田家排名第一的譜代家老也無法決定土地的歸屬權,畢竟甲斐武田氏已經沒有多少領地可以揮霍,於是他就提議道:“不如就先把此事商談到這裡如何?待典廄殿做出決斷後再行和議的商談也不遲,不過餘先把醜話守在前面,進攻飛騨的軍勢是一刻也不會停止的,若是拖到大軍圍困高遠城的那一刻,再談割讓伊那郡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在下明白了!在下一定會盡快聯絡主公作出決斷的。”武田信繁很乾脆的行禮退下。
直到武田家的一行二十餘人漸漸離去之後,吉良義時就立刻吩咐道:“着人將這一行人盯緊了,他們在什麼地方停留都接觸什麼人都給查清楚,不能讓他們察覺到春日山城內的任何風吹草動,多製造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矇蔽武田家的透破,餘要讓武田家陷入迷茫和困惑中,纔好迅速談下這個和睦協定。”
“是!”幾名忍者匆匆從角落裡鑽出來又迅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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