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藤池西岸觀望數日,這一向一揆軍自以爲窺破吉良家虛張聲勢的詭計,帶着四萬大軍大搖大擺的出陣,放心大膽的應戰早已等候多時的越中軍團,結果剛一碰撞就發覺不太對勁,明明是國人軍卻擁有遠超一揆軍的戰鬥力,再接戰半個時辰就把一向一揆軍的先頭三陣悉數攻破。
勝興寺芸承見勢不妙,立刻派出最得利的坊官石田因幡守,此人是被吉良家殺死的石田安芸守的弟弟,得知自己哥哥當着數十萬人的面慘死在越後春日山城,心中對吉良家的恨意正濃,見到山本時幸的軍一萬五千軍勢自然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帶着勝興寺配下五千主力一向一揆軍發起猛烈的進攻,不得不說勝興寺的所謂主力還是具有非凡的實力,絕大部分由越中坊官出身的國人軍組成,少部分來自一向一揆衆裡的悍勇壯丁,打磨多年早已具備不下戰國大名主力軍勢的實力,這也是勝興寺芸承得以稱霸越中的重要依仗。
石田因幡守悍不畏死,五千虎狼之師一往無前,竟硬生生的將漸漸潰退的局勢給拉回來,自山下向山上仰攻本就很難,三陣被破還能把居士給拉回到勢均力敵,就這份本事也足以證明勝興寺芸承縱橫越中二十多年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擔當總大將的山本時幸坐在一百多米高的立山山頂上笑而不語,這場戰爭他全程不發一言,而是把指揮權交給自己的徒弟,擔任軍奉行的沼田祐光來執掌。這是對他莫大的信任同時也是給予他極大的壓力。爲將者若是連戰陣上的千鈞重壓都扛不住。又如何能夠將數萬將士,保一方平安?
給他機會就是要讓他自己去努力把握,從鬆倉城、魚津城的籠城戰,到弓莊城、小出城、富山城的攻城戰,再到今日的立山山麓上的野戰都是對他的一次次磨練,幸好他的表現非常出色,圓滿的完成交給他的任務。
沼田祐光非常有耐心的調整着軍勢陣形,將一些既定送到前面做炮灰的國人衆頂在兩翼。椎名康胤的軍勢作爲別動隊隨時準備營救兩翼的崩塌,在他看來這場戰爭就是在既定的時間,既定的地點打的一場既定戰爭,這種機械的指揮毫無成就感,因爲在戰前他的師父就已經把一向一揆給算計到骨子裡去了。
不過好歹也是他第一次統率數萬大軍,紛繁複雜的軍務以及臨敵指揮時的各項決斷還是讓他十分興奮,正所謂萬事開頭難,第一次總要面臨各種棘手的問題亟待解決,在他師父手裡輕而易舉做成的事情,到他手裡就顯得格外笨拙無力。努力忍着這種無力感經過手忙腳亂的初期變化之後,漸漸有點得心應手的感覺。
這場戰爭是既定的守勢。以山爲守以陣爲垣將一向一揆軍的餘力榨乾,既然要己方一鼓作氣而勝就得讓對方再而衰三而竭,沼田祐光的應對策略很好的保護住遭受正面進攻的左右兩翼,每當兩翼的國人軍面臨崩潰的危機時,總會有別動隊及時趕過來支援,適當的援軍恰好能抵禦住一向一揆軍瘋狂的進攻還留下點餘力。
就好比拿根柳條逗狗玩耍,每一次當小狗發覺就快撲咬到目標的時候,柳條卻輕輕的轉到另一個方向,就這樣一次次進攻化爲徒勞無功,越中一向一揆軍每次看到勝利的曙光,又被山上的援軍趕來,彷彿一桶冰涼的雪水讓他們從頭涼到尾。
整整四天裡,越中一向一揆付出近四千條人命卻毫無進展,到是成功的消磨掉越中軍團三千多條性命,同樣也把勝興寺芸承的五千軍勢磨成殘廢,擔當左翼進攻的神保軍也被磨掉一千多條性命,可他們應是連山上的本陣的邊都沒摸到。
眼看奮戰幾天死傷無算卻沒一點效果,不但神保長職急的上火,就是勝興寺芸承與瑞泉寺顕秀也像只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幾次陣前商議還是決定暫且退回礪波郡,富崎城附近一馬平川的大平原實在不宜主戰。
正當一向一揆軍見事不可爲緩緩撤退的時候,立山兩側斜坡的樹林林突然殺出五千軍勢,左右兩邊的大將分別是齋藤朝信與柿崎景家,作爲如今越後七郡第一人,再次與昔日的越後七郡第一人聯手,給一向一揆軍以當頭棒喝。
左翼齋藤軍兩千黑龍騎兵如狼似虎的殺進勝興寺芸承的本陣裡大肆屠殺,卻被一整日戰鬥折騰到半殘的勝興寺軍竟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見軍心動搖大勢不妙,勝興寺芸承大喝一聲提着鑄鐵禪杖縱馬飛奔上去,從袖口摸出暗藏多年的秘密武器,乃是由京都工匠特別定做的飛撾,瞄準爲首的那員無雙大將猛地投擲過去。
這一擲來的突然,若是普通武士定然要命喪黃泉,卻不想齋藤朝信早早的看到衝過來的那個滿臉橫肉的肥壯僧人,表面上迎着勝興寺軍肆意屠殺,其實心裡卻存着幾分警惕,待瞥見那和尚丟出一個從沒見過的事物時,下意識一個側身險險的避過這驚險的一擲。
這飛撾擦身而過落入他身後的勝興寺一揆軍中,非常不巧的砸中正朝這裡趕來的石田因幡守,將這員大將的腦袋砸的像個破碎的西瓜一樣稀巴爛,三日月兜掀掉一半,露出腦袋裡紅的白的飛濺的到處都是,手下這員猛將沒死在黑龍騎兵的手裡,卻意外栽倒在自家主公的暗器之下,真是害人終害己。
唯一的先機已失,勝興寺芸承的膽氣卻也跟着那飛歪的鐵撾一樣散去,再看見這怒氣衝衝的齋藤朝信策馬殺來,心中的怯意不由的增添三分,但二三十年裡積累的自尊卻不允許他像個懦夫那般狼狽逃竄,壯着膽子大喝一聲迎上前去,仗着身大力不虧掄起鑄鐵禪杖就砸過去。
鑄鐵禪杖與大身槍的碰撞激起一串火花。齋藤朝信將大身槍一架就把他這賭命的一擊格開。他的格擋頗有竅門。卻不是鐵橋硬馬的架起大身槍硬吃一記,那樣即便他不怕絲毫可坐下戰馬可要遭殃,被巨力震出內傷卻是大大的不值。
他只是雙手駕着大身槍,斜斜的一引將這鑄鐵禪杖的巨大力道卸到一邊,就可以輕鬆的躲過這一擊,勝興寺芸承萬萬沒料到這疾風烈火般的猛擊還能被輕鬆格開,自己甩出全身力氣的一砸讓鑄鐵禪杖帶着“嗚嗚”的烈風聲砸在側邊的地上,身體不可抑制的一晃險些摔下馬來。
勝興寺芸承暗叫一聲糟糕。只來的及擡起肥碩的腦袋,就看到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閃過,手起槍過一顆碩大的腦袋沖天而起,直到那一瞬間勝興寺芸承纔看清那迎着傍晚夕陽的餘暉一道璀璨的光芒,乃是齋藤朝信的槍刃劃過時的閃光。
“敵將!勝興寺芸承被我齋藤朝信討取了!”
戰場上的形式爲之一變,勝興寺一揆軍立刻崩散,慌不擇路的勝興寺顕榮駕着坐騎不小心撞到齋藤朝信的槍口上,雙馬交錯一個照面,白光閃過一顆年輕的頭顱沖天而起,一腔熱血向個高壓水槍崩射四濺出來。齋藤朝信舉起大身槍挑着勝興寺顕榮的殘屍,嘶聲狂笑着放佛一個大魔王。
恐怖的笑聲嚇的一向一揆軍肝膽皆碎。武勇冠絕越中的勝興寺芸承,還有石田因幡守的死亡給這支軍勢的士氣帶來重大打擊,勝興寺顕榮突遭殞命讓他們沒有繼續留下來戰鬥的意義,再看到這個如同恐怖大魔王般的黑甲大將,如惡鬼似的面當彷彿就是他猙獰的面孔。
“惡鬼!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夜叉!大家快逃啊!”勝興寺一揆軍的殘兵敗將完全崩潰了,他們哭喊着掙扎着拼命逃竄,在場的許多人堅信這一定就是傳說中黃泉中爬出來的妖魔,他們竟然惹上這麼一羣怪物,甚至連勇武無敵的主將都被殺死,世間還有何人能抵得住這樣的存在呢?
與此同時在戰場的另一端,柿崎景家衝散神保軍的主力,滑不溜手的神保長職見勢不妙把他的一門神保氏春丟下來斷後,這個倒黴的傢伙好不容易逃過富山城當俘虜的命運,卻又一次被自己的宗家哄騙過來奪取富山城,這就叫記吃不記打。
神保長職帶着兩千餘殘部跑的那叫一個快,連招呼都不打悶頭就撤,擔心柿崎景家盯上自己,還特意把大旗丟掉囑咐幾個心腹帶着幾路軍勢分頭撤回增山城,神保家祖傳的跑路天賦在這一刻爆發,還真就讓這條游魚又給跑掉。
柿崎景家使出全力一擊卻撲個空,斷後應戰的神保氏春被柿崎景家嚇的兩腿發軟嘴巴發苦,哆嗦半天剛想喊出投降的時候,卻被惱火的柿崎景家一槍戳個透心涼,“噗通”一聲衰落馬下不甘心的掙扎幾下嚥下最後一口氣。
來自神保軍的一千餘斷後軍不過片刻功夫就被柿崎景家殺穿,隨後遞補上的足輕進行戰爭收割,機靈的神保軍足輕都跪下來投降,腦袋愚笨些的全部下地獄,這支側翼軍勢被破把坐鎮中軍的瑞泉寺一揆軍暴露在外,他手裡聚集着近三萬主力大軍,其中有戰馬的加起來不到五百人,大部分都是兩條腿跑步的足輕,以及扛着自家的出頭耙子就算作一個“兵”的武裝民夫。
瑞泉寺顕秀軍略水平真是慘不忍睹,至多也就和勝興寺芸承剛死掉的兒子勝興寺顕榮差不多,屬於那種嘴巴上說的頭頭是道,真讓問他該怎麼排兵佈陣就開始捉雞,勝興寺芸承不讓他擔任兩翼主攻也是擔心他那水平把自己陷進去,如此還不如留在中軍穩定軍心,只要兩翼打開局面然後讓他率軍跟上即可。
這個安排說起來也很有道理,這樣一來勝興寺芸承的主力即使被打殘也不怕,只要退到中軍接過指揮權依然可以穩住陣勢,說不定還能揪住越中軍團一部突前的關鍵點窮追猛打,依然可以起到打開局面的作用,無奈的是軍略雖好可大將一死誰來指揮呢?瑞泉寺顕秀顯然是不行的。
他知道自己不行,他兒子瑞泉寺準宣更是不通軍務。除了沒事與勝興寺顕榮爭強好勝惹是生非。就整天想着怎麼弄幾個鄉下水靈靈的姑娘陪寢。大軍出陣還帶着幾個女扮男裝的侍妾在軍中廝混簡直不成器,不能依靠別人那就只有靠自己,可自己靠得住嗎?
瑞泉寺顕秀的反應很慢,慢到神保軍撤出戰場才反應過來,第一反應竟會是“神保長職怎麼跑了”,全然不清楚自己錯過最佳的撤退時機,這一等又是一刻鐘待勝興寺一揆軍全線潰敗,一大羣足輕哭爹喊孃的逃下來他才明白自己敗了。
兩邊的潰軍一衝把山下本陣的嚴密陣形衝散。自家的潰兵你總不能動手殺人,你不殺他們硬擠入陣裡你能不能放過?一張張染滿污血的驚恐面容會不會感到害怕,聽到他們語無倫次的哭喊和叫嚷你擔心不擔心?軍心動搖自然是無可避免的。
最糟糕的是瑞泉寺顕秀沒有拿出任何應對措施,就眼睜睜的看着一羣潰兵衝擊自己的陣形,既不讓本陣拉開一道縫隙放人進入,也沒有下令斬殺衝擊本陣的潰兵,只是對着一羣急火上頭的坊官訥訥解釋道:“在山下的中軍本陣望不清斜坡上的戰陣變化,只聽到一陣慘烈的廝殺和慘叫聲,這不能怪貧僧呀!”
“哼哈二將”之一的勝興寺芸承身首異處,勝興寺一揆軍全體總崩潰是鐵一般的事實。沒有多年的夥伴勝興寺芸承作爲威懾,坊官們哪裡還會畏懼這個弱不經風的老和尚。一時間積蓄多年的憎恨與憤怒爆發出來。
剎那間羣情激盪,幾十個武士一呼啦將瑞泉寺顕秀給圍住,當場就有坊官指着他的鼻子破口怒罵道:“不怪你怪誰?難道怪我們這些武士沒有顏色不提醒你不成!你這個大將當的還不如我家小兒子!你這個老東西這些年帶着你那個混蛋兒子幹了多少壞事,把我們坊官當牛馬一樣奴役,我們多少親族一門命喪瑞泉寺,多少妻女糟蹋在你們這對親手父子手裡!我真恨不得食你的肉,喝你的血以解心頭之恨!”
老和尚被一羣情緒激憤的坊官嚇的渾身哆嗦,被指着鼻子吐一臉口水的羞辱讓他又氣又急,指着他們一連說出幾個“你”卻再也說不下去,他的寶貝兒子瑞泉寺準宣被擠到圈子外連邊都圍不進來,他看到自己老父親被人罵的擡不起頭來當然又氣又急,可這個傢伙什麼都不敢做更加什麼都做不了。
他們瑞泉寺一揆軍只有三千人,軍力在這三萬大軍裡只佔十分之一,而且他們瑞泉寺也並不是以軍力強大而聞名,總體水平也就是一般般的國人軍水準,面對前後左右都是坊官們的軍勢,即使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對這羣情緒激動的坊官動手,如果他真有膽子敢在這裡下手的話,說不定當場就讓他們兩父子一起下地獄。
“誒!三郎八郎別爲這個老東西生氣,這老東西馬上就要完蛋了,咱們趕快逃跑纔是正經事!就留下他們瑞泉寺一揆在這斷後如何?”
“好!我支持!”“我也同意!”“我贊同!”
短短的片刻間一羣坊官就七嘴八舌的做下決定,然後撇下踉蹌摔倒的瑞泉寺顕秀一鬨而散,瑞泉寺準宣這個時候才幹走過來扶起自己的父親,對着漸漸散去着的坊官們背影罵道:“一羣忘恩負義的混蛋,沒有我們的保護他們早就死在大一揆的手裡了!”
瑞泉寺顕秀看着不成器的兒子還在罵罵咧咧,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怒氣,一把推開他的胳膊呵斥道:“你還在這愣着做什麼?你也聽到他們剛纔的計劃,難道你想下地獄去陪芸承、顕榮父子倆嗎?還不趕快收束軍勢撤退!”
“是是!孩兒這就去!”瑞泉寺準宣手腳並用的跑出去傳令。
面對齋藤朝信、柿崎景家兩把尖刀的突擊,三萬餘一向一揆大軍竟只有一個逃跑的心思,此前相持四天還略佔上風的局勢剎那間變成一邊倒的局勢,三萬人一起撤退,各家坊官都想着比其他人跑的更快。
瑞泉寺一揆軍也想擠下山撤退,一時間通往礪波郡方向的山道被幾萬大軍擁擠在一起人仰馬翻,短短的盞茶功夫場面就變的失去控制。看到這個情形齋藤朝信、柿崎景家也跟着笑起來。山上的越中軍團反而不着急。兩路騎兵直接從側邊的山路繞後企圖來個包餃子。
坐鎮山頂的沼田祐光,將這一切變化看的清清楚楚,回頭看向自己的師父山本時幸完全沒有表示,於是皺眉吩咐道:“傳令告知和泉守、下野守適當包抄就好不求全殲全俘,切勿因爲貪功傷了根本!告誡各隊大將,全軍突擊時務必注意陣形,不可輕敵冒進,不可窮追不捨。窮寇追之太急尚可困獸之鬥!他們死多少不可惜,兩路精銳騎兵萬萬不可有失。”
將令傳下,齋藤朝信與柿崎景家也不得不拘束軍勢不敢肆意衝鋒,其實兩人在吉良家的地位遠在還是個毛頭孩子的沼田祐光之上,一個軍奉行根本說明不了什麼,只是這條將令是以總大將山本時幸的名義發出來,軍令如山就是這個道理。
他們二人也明白包抄全殲是有很大的風險,這就如同圍城必闕是一個道理,當潰退的敗軍發現退路被封且自己餘力未盡的時候,很可能選擇鋌而走險的以死相拼。這些一向一揆軍在吉良家眼裡就是一羣死不足惜的土渣,用他們消磨不安穩的越中國人軍還勉強划算。消耗自己的尖刀可就大大的不值。
兩路騎兵的進攻速度放緩,並不代表山上主力的進攻放慢,山上一萬兩千主力攆着敗退的一向一揆軍殺下山,一路死死咬住落在後面的瑞泉寺一揆軍,齋藤朝信、柿崎景家也在此刻改變策略,放棄包抄前方全殲的企圖改成從中間攔腰截斷。
三萬潰軍擁擠在一起簡直比三萬頭豬還蠢,殺豬還要一個個捉拿砍殺,這些蠢貨擠在一起就是塊讓人嘴饞的肥肉,兩路騎兵像兩把尖刀輕易切開厚實卻簡陋的防線,輕易將三萬大軍分成兩截,被分割在外邊的一向一揆軍拼命的向前面趕路,毫不顧忌身後就是昔日同鄉好友,夫妻尚比作同林鳥,同向好友連同林鳥都不算,他們恨不得舉起一塊牌子告訴吉良家的騎兵,我只是一個無辜的路人。
被截入包圍圈裡的一向一揆軍則陷入絕望與崩潰中,有些膽子大的農民拼着命也要闖過這個缺口,還真有幾個幸運兒就被他衝出去,更多的就像一波海浪拍打在堅固的堤防上消失無蹤,在越後最精銳的騎兵面前,他們甚至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成爲刀下亡魂。
有序的屠殺堪稱經典的圍殲就此拉開,凡是沒有放棄武器的足輕全部變成屍體,吉良義時對一向一揆的參與者下達一道堪稱殘暴的“血腥詔令”,寧可殺錯不可放過,但有抵抗不問老幼格殺勿論,不願放棄抵抗的一向宗信衆就給他們一個“往生極樂”的機會。
這位越後的主宰對一向宗簡直厭惡至極,厭惡他們的貪婪無度,厭惡他們視幕府法度如若無物,更厭惡一羣宗教瘋子竟敢染指武家的天下,幾次三番惹到自己的頭上來,就是泥人還有三分火氣,真當他騰不出手來收拾一向一揆就怕了他們不成。
屠殺一直持續到傍晚才結束,因爲這些絕望的一向一揆軍實在難纏,爲了防止騎兵在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廝殺中再有折損,齋藤朝信與柿崎景家早早的撤出陣勢,將後續的屠殺工作就交給越中軍團的一萬兩千主力,他們是來自越中各地的失地國人,本就與這些一向一揆軍有着血海深仇,屠殺起來自然也是好不手軟。
最終甘願投降的一向一揆軍只有五千人,堪堪達到軍勢總數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一萬人全部葬身立山腳下、藤池北岸一片開闊地上,殷紅的鮮血將這一片不大的開闊地染紅,清澈幽靜的湖水也被漫過來的血液染成混紅色。
戰鬥一整天又屠殺半個晚上,許多武士又累又難受,重複機械的屠殺還要抵擋俘虜的反抗,這個過程既艱難又噁心,寂靜的夜裡血腥之氣沖天而起,吸引來成羣結隊的烏鴉來此啄食,直到第二天,簡單的清點出千餘套合用的鎧甲裝備,就將屍體全部聚集起來點燃一把山火焚化爲一堆白骨。
越中一向一揆軍慘敗的消息像長了翅膀迅速傳遍越中大地,勝興寺芸承、顕榮父子命喪黃泉,瑞泉寺顕如、準宣也隨後下地獄與自己的好兄弟團聚,神保長職當機立斷拋下一千主力極限逃生,這場戰爭四萬大軍出征,只有不到一萬八千人活着回來,這份戰果真可謂悽慘至極。
跟隨敗軍帶來的消息,越後的武士被描述成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很快繼黑龍騎兵的外號之後,這支騎兵又增添一個“越後鬼軍”的稱號,在有心人的散播下齋藤朝信“越後鍾馗”的名號被揭穿,很快他的名號就被民間傳說加工成越後鬼王,帶着地獄裡爬出來的鬼軍來越中懲罰一向宗。
一直看笑話的柿崎景家很不幸的中槍,成爲“越後鬼王”守下的“第一鬼將”,聽到這個名號差點把柿崎景家給氣炸肺,他揪着齋藤朝信惡狠狠的問他,憑什麼我就是你手下的第一鬼將,不能是你做我手下的第一鬼將,齋藤朝信理虧在前,只能苦着臉表示他是無辜的,誰叫他的外號叫鍾馗呢?
越中一向一揆這場潰敗直接影響越中一向宗的抵抗一隻,火宮城城主神保源七郎戰死,城生城齋藤利基,願海寺城城主寺崎盛永,小島城城主小島職鎮開城投降,隨後高尾城、高嶺城也隨之獻出城池,越中軍團入虎入羊羣接連攻克十幾座重要支城,左右環顧婦負郡內國人全數降服,大軍馬不停蹄的進入射水郡。
守山城主神保氏張不願步親族神保氏春的後塵而選擇主動開城降服,此城一失放生津城就孤立,放生津城主神保長重被迫降服,神保長職只能縮在增山城裡瑟瑟發抖,他絕望的發現自己所能依靠的後援已經完全消失,越中一向一揆的脊樑已經被打斷也斷掉他的退路,如今他就是個孤家寡人,隨時要面對吉良軍的侵襲。
神保長職驚恐的躲在增山城天守閣裡已經十幾天沒出來了,每一則有關吉良軍破城奪砦的消息都會讓他緊張的一夜睡不着覺,每一個降服的消息都會讓他吃不下飯,才半個月的功夫就讓原本壯碩的神保長職瘦的整個脫了人形。
“我到底該怎麼辦?難道真是要我降服吉良家嗎?我神保家幾代人渴望的霸業就要在我手中結束了嗎?可我不甘心啊!”
神保長職的臉色不停變化着,他的心還在猶豫與掙扎着,忽然天守閣外傳來一陣響動,門外的小姓在門外低聲問候一聲,然後將紙門推開一道縫隙看清神保長職,就推門進來輕聲稟報道:“射水郡的最新情報,吉良軍再次屠殺試圖反抗的一向一揆衆,他們將一向一揆衆驅趕到山谷裡放火,整座山谷連同數千一向一揆衆全部焚燬,隨後吉良軍總大將山本時幸頒佈越中無礙光衆禁制令,禁止越中境內一向宗信仰,禁止境外一向宗僧徒在越中行走,禁止任何人前往一向宗寺院,若有觸犯一律流配!並下令拆毀越中境內所有一向宗伽藍,捕擄一向宗僧徒扭送越後流配。”
“沒想到他們這麼狠!一向宗的信徒也是人吶!他們這樣屠殺簡直毫無人性,說他們是越後鬼軍一點都不爲過……等等!”神保長職正罵着突然停下來,非常跳起來反覆唸叨着:“屠殺僧徒、禁止一向宗信仰,拆毀伽藍……”
“有了!本家要去加賀,要投奔超勝寺大僧正!本家要報仇!要爲一向宗枉死者報仇!”神保長職面目猙獰着歇斯底里的大吼起來,雙目赤紅狀若瘋狂嚇的那小姓渾身發顫,直到他轉臉吩咐道:“立刻着人準備,本家要去加賀!去見大僧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