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伏城位於越後魚沼郡的西北部,這座建在高山上的山城東北方則是權限山,山的東側有一片美麗的櫻花林,而這片櫻花林的以東就是著名的信濃川,在山下則是一個小小的十日町,信濃川的對岸一里外就是琵琶懸城,府中長尾一門衆長尾伊賀守景茂的居城。
在春日山城內因爲公主丟失而大動干戈的同時,長尾虎姬正坐在山坡上櫻花林中玩耍,二十個姬武士連同虎姬和侍女阿緒分成兩組,玩着大豪商的遊戲,長尾虎姬玩的很開心,能在櫻花凋謝的季節,這裡果然有一片晚櫻,她正在爲自己次偷跑出來的決定感到慶幸,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闖出大禍。
又一局遊戲結束,此時太陽已經漸漸西垂,小侍女阿緒擔心的拽着她的衣袖,說道:“公主殿下,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啊?”,姬武士們也停下來齊刷刷的看着她。
長尾虎姬撅着嘴巴,無奈的說道:“好吧,我們這就回去。”
在少女們啓程後過了大約一個時辰,藥師嶽下的越后街道上,一隊竹輪二羽飛雀旗印的越後騎兵正緩緩行進,本莊繁長憤憤不平的抽打路邊的樹葉,對後面一羣垂頭喪氣的武士呼喝道:“快點走!日落前要快點走到涉海川,到地方我們就可以紮營了。”
“主公!大殿對我們不公啊!”
“當然不公!他就從沒瞧得起我們揚北衆!”本莊繁長咬着嘴脣,肆意抽打着山道旁的枯枝爛葉。惡狠狠的說道:“當年家父堅持反抗長尾爲景,讓他一直記恨着。一定是因爲這個緣故!”
本莊繁長的叔叔,老成持重的本莊孫五郎擔憂的提醒道:“主公……”
“怕什麼?這荒山野嶺的還會有誰知道?”本莊繁長惡狠狠的說道:“他長尾爲景能造反當國主,我本莊繁長憑什麼就不能娶長尾家的公主?憑什麼啊?你們告訴我?”
本莊孫五郎拉住侄子的胳膊,左右掃視渺無人煙的荒山野嶺,規勸道:“主公!過了!真的過了!再說下去對我本莊家可就不好了!”
“爲什麼不能說?難道怕他那什麼軒猿不成?你們怕我可不怕!”本莊繁長推開自己的叔叔,繼續大罵道:“他長尾氏是阪東平氏鎌倉一族,我本莊氏可是阪東平氏秩父一族!大家都不是嫡流又同爲阪東八平氏,誰也不比誰的家格高。憑什麼他長尾家能做國主?憑造反嗎?”
本莊孫五郎被推的險些從馬上摔下去,當着自家人的面被如此羞辱,本莊孫五郎差點破口罵出來,忍住怒火繼續勸誡道:“主公!大殿不是那樣的人,他可是從沒有主動針對過我本莊家,不要因爲一點誤會傷了我越後的團結。”
“不是那樣的人?那他爲什麼要綁我,讓我當衆出醜?我就是要娶長尾景虎的妹妹。他憑什麼阻攔我,憑什麼?我就是要娶她,誰也不能阻止我!誰也不能!”本莊繁長面目猙獰的吼叫着,本莊家的武士沒人再行勸說,沉默的隊伍遠遠行進着。
沒過多久,一名本莊家的騎馬武士縱馬從前面的山道奔行而來。見到本莊繁長就高聲稟告:“主公!前面有幾十騎武士,他們打的旗幟是九曜巴。”
“長尾家?”本莊繁長露出森白的牙齒,衝着身後躍躍欲試的騎馬武士,大吼道:“兒郎們!跟我去看看長尾家的武士是怎麼跑到鄉間野地的,或許還會需要我們的幫助呢!哈哈哈……”
“是!”本莊軍的騎馬武士彷彿一條條餓狼。惡狠狠的齜出獠牙,策馬加速奔去。
……
時值三月中旬。大地回春天氣轉暖,在無邊的夕陽下全副武裝的武士們,在策馬狂奔的時候已經隱隱有些汗跡,山岡時長騎着他換乘的奧州良馬,慢慢靠過去勸道:“館主大人!不要這麼急!我們還有時間。”
“我能不急嗎?你看看這時間,再過一個時辰就天黑了。”
“加快速度!還要更快才行!”
當天邊最後一抹餘暉散盡的時候,吉良家兩百馬迴衆終於趕到權限山東部的山坡前,看着一地散落的櫻花和糕點碎渣,吉良義時的臉色鐵青一片,長尾虎姬徹底不見了,這個消息好比一顆炸彈在他的腦袋中爆發。
“怎麼回事!”長尾景連也趕了過來,看着地上明顯有活動過的痕跡,面色一變對着身後的越後武士急吼道:“給我找!一定要找到公主!否則我們一個也不要回春日山城了!”
“是!”長尾家武士急忙調轉馬頭四處尋找。
“景連殿!麻煩你聯絡中越所有國人,封鎖所有道口關峠,一定要找到虎姬公主!”
“在下明白!”長尾景連二話不說策馬離開。
吉良義時忍着胸中的怒火,命令道:“善次郎!現在帶着你的人給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虎姬公主!找不到虎姬公主誰也別想走!”
“是!”
在這片荒野中近千騎猶如星散,而吉良義時也摒棄身邊的護衛拿起火把在曠野上搜尋,星星點點的火焰在黑夜中如同一隻只跳動的螢火蟲,一路延伸向四面八方。
八石山下涉海川原,一羣滿身傷痕的姬武士圍住一名精疲力盡的白衣少女,他們沒有穿戴大楷,也沒有攜帶多餘的兵糧,除了手中的太刀和弓矢,沒有任何保護自己的手段,阿緒焦急的拉着長尾虎姬道:“公主殿下!您快跑吧!我們會爲你爭取時間的。”
經過一路歷經艱險的逃跑率稱,這時姬武士們已經人困馬乏無力再走,而本莊軍的騎馬武士依然不緊不慢的跟上來。他們是憑藉人數的優勢採取分段追趕戰術,一隊疾奔而另外幾隊緩緩前進。當前方的隊伍跑累了就換另一隊繼續追趕,如此的追擊猶如狼羣狩獵一樣讓長尾虎姬既憤怒又絕望。
“往哪裡跑呢?”
“箕輪山城就在附近!只要公主殿下到那裡就可以請來救兵的吧?那可是小國主水殿的一門衆在鎮守的呀!”
“現在天色已黑,你認爲他們會打開山城迎接我嗎?”長尾虎姬哀嘆道:“而且那座山城加上老幼也不過百十來人,本莊家這次可是帶着一百名騎馬武士,換做誰也不會來救我們的。”
就在這時一羣火把中簇擁着本莊繁長走出來,大笑着說道:“公主殿下,我們可真是有緣啊!原本我繁長以爲再也沒有機會得到你的時候,神佛竟然把公主殿下送到我面前來。真是我繁長的幸運啊!”
長尾虎姬被氣的臉色發白,深吸一口氣怒斥道:“千代豬丸!你要知道你在做什麼!公然襲擊我越後的騎馬隊,你這是要謀逆嗎?”
“謀逆?哼!我繁長本無過錯,卻被你兄長困在樹上暴曬一天,這等恥辱讓我如何嚥下!”說到這裡,本莊繁長的話鋒一轉,又嘿然道:“當然了。如果公主殿下能與在下共結連理,這一切都不是問題,不知公主殿下意下如何啊?哈哈哈……”
“主公!你在做什麼?”本莊孫五郎拉住他的胳膊,苦勸道:“你這是要逼死我本莊家啊!”
“你少廢話!我是家督,要做什麼還要你來管?給我一邊去!”本莊繁長一把推開自己的叔叔,大吼道:“給我仔細聽着。一個也不能弄死弄殘,把她們全部給我擒住!”
“是!主公您就放心看着吧!”本莊軍的騎馬武士揮舞着手中的長索笑嘻嘻的衝過去。
就在此時一隊騎兵手持火把衝遠處趕過來,看到前方的動靜立刻加速衝過去,領頭的正是一路追過來的吉良義時,憑藉服部保長提供的情報。費盡心機才摸到這裡,當他看到一羣武士成半圓形包圍住二十餘騎。當即就大喝道:“跟着我衝過去!不要戀戰,救出虎姬就走!”
轟隆的鐵騎驚動本莊軍的騎馬武士,當他們看清楚對面只有二十多騎又放鬆下來,本莊繁長一聲大吼:“還愣着幹什麼,趕快抓人,其他人跟着我回身戰鬥!”
在黑夜裡昏暗的月光撒在大地上,一羣騎馬武士各提刀槍相互衝殺着,在微光的情況下吉良家的馬迴衆放棄麻煩的大身槍,改用更加有效率的彎刀,在近距離接戰的一瞬間突然將手中的火把拋向本莊軍的陣中,猝不及防之下,本莊軍中陷入一陣混亂。
趁此機會,吉良家的馬迴衆迅速抽出彎刀,在與本莊軍錯身之際突然揮刀,鋒利的刀刃帶着點點寒光輕易的切開胴丸的防禦,憑藉馬力與刀勢的作用,一刀就把這名騎馬武士攔腰切成兩段,接着攀緊繮繩雙腳踩住馬鐙來緩解這一瞬間的不平衡,再次坐穩身姿再次出刀。
這一刀又一刀猶如行雲流水一樣,短短的一瞬間二十三騎就完成一輪漂亮的砍殺,在接戰的一瞬間當場斃命的本莊軍就有十八人,砍傷五人,在隨後的衝殺過程中又陸陸續續有八人被劈成兩截,二十六人被砍傷,而馬迴衆所付出的只有一些輕傷,憑藉具足的出色防禦,足以抵擋住本莊軍倉促之間的揮槍反擊。
而本莊繁長接連躲過兩名馬迴衆的劈砍,還藉機刺中其中一人的臂鎧,他可以確信那名武士的胳膊一定受傷了,只是他也只能做到這一步,看着損失慘重的部衆,本莊繁長怒喝道:“混蛋!拿槍突刺啊!爲什麼要躲開?爲什麼!”
“主公!他們突破過去了!他們要跑!”一名武士的提醒,把他從憤怒中喚醒。
“不能讓他們跑!追上去!”本莊繁長大吼道:“能上馬的都給我衝!絕不能讓他們逃掉!”
經過一輪突擊劈砍,吉良軍的體力也下降到冰點,畢竟他們馬不停地的跑了一個下午,又跟着追出這麼遠,此時早已筋疲力盡無力返身衝擊,山岡時長捂着胳膊說道:“館主大人!請您帶着虎姬公主先離開吧!我等會給這其他的姬武士分頭逃離!”
吉良義時擔憂道:“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臂鎧被切掉一半,胳膊上有點皮肉傷,還好我反應快……館主大人不要耽擱時間了!請速速離去!”
“好吧!我明白了!虎姬,跟我走!其他人各帶一人火速離開!”
“是!”
四十多騎分散成二十多支火把向着不同的方向逃竄,讓緊追不捨的本莊繁長給氣的直咬牙:“別愣着,其他人全部放棄別管!無論如何一定要追到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