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主大人的提醒非常及時,臣下也注意到國人中一向宗的門徒非常多,加賀一向一揆的影響實在不好,所以臣下延請実相安國禪寺的高僧爲足輕講法,以目下情況反響良好。”山本勘助把話題引到武士信仰的問題上,這也是吉良萬鬆丸最關心的問題。
三河國一向宗在取代原本臨濟宗、真言宗在國內的宗教地位,逐漸成爲國內第一大宗派力量,而且最糟糕的是三河一向宗有伊勢長島一向宗作爲支持,根本不怎麼畏懼當地國人,即便是吉良家也僅保持表面的客氣,私底下對幡豆郡內拉攏信衆的小動作從來沒停過。
在三河的一向宗有三座分寺,分別是本證寺、上宮寺、勝鬘寺,又通稱三河三寺,其中的西三河本證寺距離吉良家不足兩裡(1裡等於3.927公里),恰好處在西條城與安祥城之間,在幡豆郡,碧海郡,額田郡的交界處這一帶具有巨大的影響力,吉良家配下的國人衆裡有許多都是一向宗門徒,有一些甚至祖孫三代同時信奉一向宗,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爲了消除一向宗對吉良家的不利影響,吉良萬鬆丸一直都在努力遏制本證寺對幡豆郡的滲透,請出西山宗延隔三差五的在西條城內爲國人講法,鼓勵実相安國禪寺的僧人全體出動在西三河頻繁活動,基本和山本勘助的做法類似,各念各家經看誰本事大。
這些動作引起本證寺的一定的警惕,只不過因爲実相安國禪寺的地位特殊,身爲吉良家的菩提寺受人尊崇,所以本證寺空誓比較剋制,目前沒有過激舉動。
“忠於本家的常備一定要確保消除一向宗的影響,有時間我會過去看看,至於今川家的異動,就請師匠在的評定會議上提一提吧!”吉良萬鬆丸面色轉而肅然的叮囑,山本勘助輕輕點頭應是。
談完正事,山本勘助又說起畿內的時局變化,今年入夏以來,在近畿剛結束一場決定畿內霸權歸屬的江口合戰,管領細川晴元的家宰三好長慶率領自己的兄弟,擊敗自己的族叔三好政長入道宗三,並把主家的細川晴元與大御所足利義晴,新任將軍足利義藤攆到阪本避暑山莊渡假去了。
七月初,三好長慶攜帶大軍上洛,他首先派出家臣向京都徵收六百貫地子錢,藉以宣佈三好家對京都的支配權,接着擁立傀儡細川氏綱爲新任管領,三好長慶親自擔任管領代,成功的擺脫與細川晴元的主從關係,確立三好家對畿內的霸權,在舍利寺合戰結束以來,安定了兩年的近畿又陷入新的變亂。
山本勘助有事在身很快就起身告退,吉良萬鬆丸枯坐在那,還在爲吉良家的未來苦惱着:“今川家還是動手了,本來以爲還會有幾年的緩衝,看來我還是太天真了啊……真該死!我的人生纔剛開始!難道要以悲情作爲結束嗎?上天給了我一個有用之身,揹負着復興祖業的希望,我實在不甘心坐以待斃啊!”
煩躁的走到廊下看見側近衆已經結束了今天的課程,心中的煩憂壓的吉良萬鬆丸十分煩惱,他試着給自己鼓氣:“所有人都在努力,我也應該做點什麼,不能因爲今川家的威脅就放棄生活,上天給我這麼一個機會,不是用來浪費的!”
不一會兒,遠處傳來山岡善次郎的聲音:“館主大人!馬具已經給您準備好了,今天還騎馬出去轉轉嗎?”
“嗯?去!當然去!現在就去!”吉良萬鬆丸拋下山岡善次郎,大步走到二丸的馬廄前,早有小姓把馬牽出來原地待命,二十名騎馬迴武士也坐在登馬石旁等着,馬迴武士每天一輪換隨時候命等待調遣,這是吉良家的規矩。
吉良萬鬆丸在小姓的協助下翻身上馬,然後呼哨一聲策馬當先的衝下三丸,穿過大手門一溜煙的跑沒影,馬迴武士也緊跟其後追了下去,這下可把山岡善次郎給急壞了,牽着自己的坐騎急忙翻身上馬,一邊疾奔一邊大喊着:“館主大人!等等我!”
離開西條城吉良萬鬆丸沿着矢作川向北前行,在本證寺附近的山崗上駐馬停下,本證寺的現任主職空誓上人是本願寺八世蓮如上人的庶孫,他這幾年在幡豆郡內上竄下跳真是不亦樂乎,而且更糟糕的是他似乎想把吉良家作爲主要目標進行攻略,本願寺空誓本人曾經肆無忌憚的進出西條城,要不是吉良萬鬆丸說自己要守喪三年不談該宗作爲理由,他鐵錠還賴在西條城不走。
雖然沒能拉攏住吉良家的家督,但是這位空誓上人並沒有因此放棄,隔三差五的還是跑到西條城下町附近轉悠宣揚一向宗的佛法,就像個癩皮狗一樣打不得惹不得真是讓人十分不快,於是纔有了請出西山宗延爲豪族宣講佛法的事情。
站在山崗上眺望着本證寺的門前町,轉鹽瞥見馬迴武士一個個聚精會神的望着門前町的繁華景象,還有遠處隱隱傳來的梵唱聲,吉良萬鬆丸冷哼一聲:“一向宗可是被畿內五山五寺斥爲妖邪,這羣蠢蛋竟然還對一向宗虔誠無比,真是荒謬!不是所有人剃個光頭就是和尚,本願寺的假和光就格外多。”
不理馬迴們心馳神往的表情,吉良萬鬆丸策馬下了山崗沿着長長的坡道向西北前行,山岡善次郎緊趕慢趕終於追上來,一邊抱怨着館主大人走的太快,自己的劣馬不看駕馭,一邊提醒吉良萬鬆丸注意安全,雖然道路兩旁的野獸被肅清,但是偶爾還會有山林裡衝出來的動物。
“善次郎,你有說話的時間應該多想想怎麼磨練你的劍術!和你的弓術相比,你的劍術真的上不得檯面啊!”吉良萬鬆丸被他說煩了就當場揭短,把他說的面紅耳赤的躲到一邊,他也知道吉良萬鬆丸沒有惡意,而且最不喜歡家臣動不動拿切腹說事,只是訕訕的乾笑兩聲閉緊嘴巴。
吉良萬鬆丸耷拉着腦袋晃晃悠悠的向前走,沒過多久記吃不記打的善次郎又湊過來,在旁邊自說自話的聊起三河國的奇聞趣事,然後不知怎麼提到被四十貫賣掉的鬆平竹千代,賣他的是吉良家的重臣戶田康光,因爲他把原本要送到駿河的鬆平竹千代給劫走賣了,所以今川義元大怒之前派兵把田原城給剿了。
戶田康光是鬆平廣忠的岳父,但是因爲賣了鬆平廣忠的兒子而和女婿鬧翻臉,又因爲沒和吉良家打招呼而擅自行動而被吉良家拒絕援助,於是就在兩年前被今川家剿滅,獲得吉良義堯偏諱所傳的嫡子戶田堯光也隨之戰死,田原戶田氏宗家滅亡,戶田氏也因此分裂成投靠今川氏,吉良氏,鬆平氏的三個分家。
“這有什麼好說的,身爲本家的重臣卻自作主張投靠織田家,隨後被滅族也不能怪別人。”吉良萬鬆丸很不滿,這種醜事善次郎怎麼這麼不開眼的說出來,難道不知道吉良家對御下家臣管束不利顯得很難堪麼。
山岡善次郎似乎也察覺到不妥連忙閉上嘴巴,剛安穩沒多久就又打破了平靜,他突然喊道:“快看是隻鷹!”
“什麼鷹?”吉良萬鬆丸擡頭一望看到高高的藍天上一隻黑鷹展翅飛翔,黑鷹似乎看到下方的一行人馬,偶爾鳴叫兩聲在高空中盤旋着轉圈圈。
山岡善次郎掏出弓矢對着那隻黑鷹就射過去,這隻黑鷹似乎有所察覺,翅膀一展靈巧的避過這道利箭,一邊盤旋着一邊憤怒的鳴叫,似乎在譴責下面的弓手爲什麼要攻擊他,山岡善次郎氣的臉色發青正要引弓再射,這時樹林裡一聲尖利的鷹哨聲,黑鷹一轉方向頭也不回的落進遠處的樹林。
“走!去看看!”吉良萬鬆丸一馬當先着衝進樹林,落在後面的山岡善次郎急聲大喊道:“館主大人等等!小心樹林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