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囡先去見尉王妃。
這是禮法,就是顧硯這樣的,從外面回來,也得先去見他娘,說一聲才能該幹嘛幹嘛去。
李小囡滿腔的心思,規規矩矩給尉王妃見了禮,見尉王妃沒問什麼也沒說什麼,正猶豫着她要是說回去自己院裡是不是合適,尉王妃發話了。
“你要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
“是。”李小囡規規矩矩應了一聲,退了兩步出去了。
“世子妃真是個孩子。”趙嬤嬤瞄着尉王妃的臉色,陪笑開解了句。
“唉!”尉王妃一聲長嘆,“你看,這就是我爲什麼挑剔她沒有家世。你看看她,這麼招搖了一趟,她渾然不覺得這是事兒!”
“那您該教導教導。”趙嬤嬤帶着幾分小意道。
“先看看吧。”尉王妃用力按住太陽穴。
李小囡進了王府,阿武是把自己當男人的,到二門就止步,雨亭等在尉王妃正院院門口,晚晴跟着李小囡進去,在上房門口垂手等着。
李小囡出了正院院門,雨亭跟上,晚晴左右看了看,緊前一步,靠近李小囡,壓低聲音道:“王妃那句我聽到了,好像不是真叫你回去。”
“王妃生氣了?”雨亭伸頭問了句。
“你閉嘴!”晚晴推開雨亭。
“我確實累了。”李小囡無精打彩。
她寫的格致書,連顧硯都沒什麼興趣。
“……我跟你說話呢!”晚晴捅回了李小囡飛散而出的心思。
“嗯?你說什麼了?”李小囡隨口問了句。
“我說你不能這樣,我跟你講過,你嫁進來之前,抓住世子爺就行了,嫁進來之後就不能只盯着世子爺,王妃比世子爺要緊多了!”晚晴都要急眼了。
“我沒盯着世子。”李小囡隨口應了句。
“哎你!”
“一會兒再說,我在想要緊的事。”李小囡擡手示意晚晴別說話。
她的格致纔是世界的正道,可格致真的好像沒什麼用,格致學的好到最好,也就是做個格致翰林,在司天監領份差使,司天監的差使還不能改遷,一入司天監,終身司天監,要是有別的去處,大約就沒人走格致的路去司天監了吧。
怎麼辦呢?
……………………
春天帶回了綠樹紅花,也帶回來往日的熱鬧。建樂城內的大家富戶重新熱熱鬧鬧你請我宴的忙碌起來。
開國世家之一的杜家有位早就故去的老夫人極其擅長養牡丹,養了一輩子牡丹,留下了滿園極品牡丹,滿建樂城沒有哪家能及其十分之一,杜家的牡丹花會也就成了建樂城的著名盛會。
尉王妃年年都去杜家賞牡丹,今年也不例外。
李小囡當然要跟着尉王妃一起去賞花。
杜家的牡丹太有名氣了,阿武也想去看看,可她不願意穿裙子,想平時那樣的男裝吧,實在不合適,晚晴挖空心思,給阿武搭了身粗使婆子款式,料子要好很多的短衫褲子,又拿掉阿武的扎頭巾,梳了個道姑髮髻,打扮下來,看起來不像女人,也可不怎麼像男人。
尉王妃斜瞥着阿武緊跟在後面進了二門,瞬眼回來,只當沒看見。
也就是打扮的不倫不類,說不上來犯了什麼規矩。在無傷大雅的事上滿足下人的心意,這樣的御下之道,她這個兒媳婦可比她那個傻兒子會用多了。
走出沒多遠,杜五娘子身後跟着幾個小娘子,迎着諸人連走帶跑過來。
“表姨母好。”
“姑婆好。”
“表姑姑好。”……
一羣小娘子七嘴八舌的和尉王妃見禮。
開國幾大世家都是親戚連着親戚,姻親扯着姻親,都能論上一句稱呼。
“表姨母,讓嫂子跟我們一處玩兒吧。”杜五娘子和尉王妃笑道。
“雖說成了親就是大人了,可世子妃年紀在那兒呢,五姐兒比世子妃還大一歲呢,就讓世子妃跟她們一處玩兒去吧。”杜家當家主婦任夫人笑道。
李小囡跟在尉王妃身邊就是立規矩,跟着杜五娘子這些小娘子是能自自在在的賞花玩兒的。
“去吧去吧。”尉王妃笑着示意李小囡。
一羣小娘子圍着李小囡往另一條路上走。
杜五娘子挨着李小囡,笑道:“嫂子,李家三姐姐已經到了,她說她好幾個月沒見過你了。”
李小囡的心撲通跳了下,“哪個三姐姐?”
“嫂子怎麼還問哪個三姐姐,嫂子在咱們建樂城又沒什麼親戚,哪還有別的三姐姐?”杜五娘子連說帶笑,聲調飛揚。
“五娘子和吾三阿家怎麼認識的?”李小囡一臉笑,聲調軟糯。
“世子妃說話真好聽。”挨着杜五娘子的一個小娘子伸頭笑道。
“我三哥說世子爺總說江南女子說話好聽,還真是好聽。”後面一個小娘子笑道。
“龐府裡那班小戲子都是這麼說話,你去要一個,讓她天天說給你聽。”又一個小娘子笑道。
“五娘子和我三阿姐怎麼認識的?”李小囡不理會一圈兒小娘子,盯着杜五娘子又問了一遍。
“也不用認識啊,大家都知道那是你三姐姐。”杜五娘子打着哈哈。
“五娘子既然不認識我三阿姐,那是誰把我三阿姐請過來的?”李小囡緊盯這杜五娘子接着問。
“也不用誰吧。嫂子看那株牡丹,今年是它種下整六十年,就留了六十朵花。”杜五娘子岔話。
“是誰把我三阿姐請過來的?是五娘子嗎?”李小囡不看牡丹,盯着杜五娘子,微微提高聲音問到。
“都說……”杜五娘子被李小囡緊盯不放問的有些惱了,想懟回去,話說到一半意識到不對,用力嚥下,“我是說,都知道那是世子妃的姐姐。”
“我問你是誰把我三阿姐請來的,誰去請的?是你嗎?”李小囡站住,對着杜五娘子問道。
周圍的小娘子圍成半圈,看看杜五娘子,看看李小囡,緊挨着杜五娘子的小娘子笑着打圓場,“也是聽說三娘子好久沒見世子妃了……”
“是誰把我三阿姐請過來的?”李小囡盯着杜五娘子,打斷了這句圓場。
杜五娘子連急帶惱,臉色緋紅,“哪用誰去請,就是送了張帖子。”
杜五娘子話音沒落,李小囡緊跟問道:“誰讓送的這張帖子?你?”
杜五娘子瞪着李小囡,用力抿着嘴沒答話。
“看來不是你,那肯定是你阿孃,我先去見你阿孃,謝謝她這麼體貼心疼我。”李小囡轉身要走。
“是我!”杜五娘子急忙叫了一聲。
這張請帖是她悄悄寫了,打發自己院裡的婆子送過去的,她嫂子大約知道,她阿孃肯定不知道。
“那多謝五娘子這麼體貼心疼我三阿姐。”李小囡站住,鄭重的屈膝致謝。
“嫂子太客氣了。咱們走吧。”杜五娘子勉強客氣了句,心神不寧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