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家大奶奶吳三娘在屋裡等了好大一會兒,纔等回來二阿姐吳二孃。
聽到動靜,吳三娘忙站起來迎出去。
“說是你們老爺叫你過去的?我這兩趟過來,都碰到你們老爺叫你過去,二阿姐越來越能幹了。”吳三娘一臉笑,幾句奉承裡帶着隱隱的酸味兒。
“你來的正好,咱們進屋說話。沏壺好茶送進來!”吳二孃吩咐了婆子一句,推着妹妹進到屋裡。
“怎麼啦?”吳三孃的詢問裡都是好奇。
“你怎麼來了?”吳二孃沒答妹妹的問話,反問了句。
“來看看二阿姐,二阿姐有什麼事?二阿姐的事最要緊,二阿姐先講。”
吳三娘和吳二孃像是擂臺上兩個打手,正在先禮後兵。
“你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到底什麼事兒?”吳二孃側身坐到榻上,似笑非笑的斜着她三妹妹。
“二阿姐說我來的正好,二阿姐找我有什麼事?二阿姐先講。”吳三娘坐到吳二孃對面。
“我的事跟你講了也沒用,說你來的正好,不過是想託你順便打聽打聽。”吳二孃不笑了,別過臉,揚聲催婆子,“茶呢!在上房站了這大半天,回來想喝口熱茶,怎麼沏壺茶都這麼慢!”
“奶奶別叫了!水還沒開呢!”婆子在外面回了句。
“這暖窠裡的茶還熱着呢,二阿姐先喝一口潤潤喉。”吳三娘倒了半杯茶,遞給吳二孃。
“到底什麼事,說吧。咱們姐妹,你跟我玩什麼心眼。”吳二孃接過茶,哼了一聲。
“我這事兒吧,還真是大事。”吳三娘壓低聲音,一句話說完,轉着眼珠四下看了一圈。
吳二孃皺起眉,隨即又舒開,拿手指按在眉間。
她家大阿嫂那三道川字紋又顯老又顯苦相,她可不能皺出那樣的川字紋。
婆子提着壺茶送進來。
吳三娘看着婆子出去,站起來,走到門口,看着婆子坐回去洗衣裳了,轉身回來,捱到吳二孃身邊坐下,咬着耳朵嘀咕道:“說是這些天,老五天天往書院街上那間茶坊跑,一進去就是一個多兩個時辰。”
“她去茶坊幹嘛?”吳二孃怔住了。
“說是回回都是苗婆子把她送到巷子口,有一兩回,還綴在老五後面,看着老五進了茶坊,在茶坊門口來來回回看了幾趟才走。”吳三娘接着咬耳朵。
“這是苗虔婆的主意?她想幹什麼?搭上誰?那間茶坊裡來來往往的好些貴人呢!”吳二孃兩隻眼睛亮了。
“二阿姐,你也想想老五那長相,胳膊腿就是四根棒槌,嘴脣厚的切切夠一盤了,她能搭上誰?誰能看上她?”吳三娘一臉鄙夷。
“那倒是。”吳二孃先笑出來,隨即又有幾分失望,想皺眉趕緊按住,“苗虔婆想幹什麼?”
“二阿姐真是好日子過的,什麼都不操心了,二阿姐難道忘了,過年的時候,苗婆子說她給老四看上的那家。”吳三娘斜瞥了眼吳二孃。
“織造司黃主薄家?那怎麼讓老五出門?換老五了?黃家大郎喜歡老五那樣的?”吳二孃思路平直。
“哎呦二阿姐啊!”吳三娘再次鄙夷的斜瞥了一眼她二阿姐。“說是苗婆子還到處跟人家話裡有話,意思是老五到茶坊,是去侍候那位世子爺。”
“會不會!老五真搭上世子爺了?”吳二孃猛地挺直後背,兩眼放光。
“二阿姐啊,老五過去茶坊那一陣子,世子爺沒在咱們平江城,在杭城呢!”吳三娘既無語又鄙夷,往上翻了個白眼。
“你怎麼知道世子爺沒在咱們平江城!”吳二孃極不客氣的懟了回去。
“二阿姐啊,我家鋪子對面的越陽李家,那纔是真正搭上了世子爺的人家呢,越陽皮蛋行的尹嫂子親口告訴我的,說是苗婆子散的話兒,連她都聽說了。”
吳三娘湊到吳二孃耳朵邊,“尹嫂子還說,這是抹黑世子爺,要是讓世子爺知道了,可不得了!說是世子爺脾氣大得很,我沒敢跟我們當家的說,趕緊過來找你了,要不,你問問二姐夫,這事兒大不大,二姐夫是讀書人,見多識廣。”
“你不敢跟你們當家的說,你讓我跟我們當家的說?”吳二孃斜橫着吳三娘。
“二姐夫對你多好呢。”吳三娘一臉乾笑。
吳二孃張嘴想再嗆幾句,突然想起什麼,半張着嘴呆住了。
“二阿姐?”吳三娘剛剛站起來,驚訝的看着呆住了的吳二孃。
吳二孃呼的站起來,衝到門口,左右看了看,幾個箭步坐回去,伸手將吳三娘拉到自己身邊,湊到吳三娘耳朵邊,一隻手捂着,聲音低的不能再低了。
“剛剛!我家翁問我,苗婆子是不是壞了哪家的親事,做的太過了!”
吳三娘眼睛瞪大,“你家翁怎麼知道?怎麼問的你?”
“還讓我趕緊回去一趟,好好問清楚,說是上頭問下來的,上頭!”吳二孃一張臉有點泛白。
“這年裡年外,苗婆子手裡就老四這一門親事。”吳三娘也害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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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吳二孃一臉驚慌。
“肯定就是這事兒!這個老虔婆昏了頭了!肯定是世子爺知道了,這是讓人查呢!這是要害死咱們!”吳三娘也慌亂起來。
“我得告訴跟我家翁……”
“不行!”吳三娘一把拉住吳二孃,“你怎麼不想想,那個老虔婆得罪的是誰!一審起來,又是爲了老四!你怎麼不想想,到時候,你家翁是保你,還是把你趕出門保自家平安?”
吳二孃猛抽了口涼氣,一屁股坐到榻上。
三妹妹說的對,她家翁家婆本來就不喜歡她,肯定要趁着這個機會休了她再娶!
“咱們怎麼辦?這個老虔婆,這個老倡婦,這個王八東西!”吳二孃氣的破口大罵。
吳三娘捧着肚子,原地轉了七八圈,“有個法子!”
“你快講!你身子重,趕緊坐下來講!”吳二孃急忙接話道。
“只要把咱們和苗婆子撕擄開,分個清清楚楚,讓大家都知道咱們是咱們,她是她,她姓苗的跟咱們毫無關係就行了。”吳三娘咬牙道。
“怎麼撕的清清楚楚,這都一二十年了!”吳二孃白了吳三娘一眼,這都是廢話。
“讓阿孃去衙門告姓苗的,就說她拐帶老五,要把老五往火坑裡推!”吳三娘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阿孃能肯?”吳二孃這回擰起眉,忘記按了。
“能,上一回阿孃就鬆動了,是姓苗的提了黃主薄家的親事,阿孃就說等老四這門親事定好。
“咱們兩個一起,大阿姐就算了,她早就覺得她不姓吳了,就咱們倆,好好跟阿孃說說,老四和老五的親事,阿孃怎麼說,咱們就怎麼應,反正……”
吳三娘拖着尾音,哼了一聲。
“就是個盡力唄。”吳二孃明白無比的接了句。
“就是這話。這事兒宜快不宜慢,咱們現在就走,把阿孃叫出來,無論如何得把阿孃說服了。乾脆,讓阿孃到我們家住一晚,明天一早,你先到衙門等着,我陪阿孃過去遞狀子!”吳三娘乾脆直接。
“我也是這個意思!我換條裙子,咱們現在就走!”
吳二孃換了裙子,兩人出來,叫了輛車,直奔橋東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