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某個隱蔽的破屋內
“阿彌陀佛......”
佛圖澄目瞪口呆地看着昏迷不醒又一絲不掛的小明月,尤其是看着“他”那精緻玲瓏的“小雀雀”,整個眉頭都不自覺地擰在了一起......
這孩子爲何要男扮女裝?!
難不成是怕他不好養活?!
佛圖澄瞬間想起了一些大戶人家的男孩子,因爲體弱多病而被長輩打扮成女孩......
老和尚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端詳了一會他手上的白玉匕首,禁不住又深看了一眼依舊人事不省的小明月......
“阿彌陀佛......,小施主勿怪......”
佛圖澄又口宣了一次佛號,定了定有些波瀾的心神,放下了明月的白玉匕首,然後開始仔仔細細地檢查起了明月身上所有可能受傷的部位......
而這整個檢查的過程之中......
明月就像是已經死了一樣......
不管你怎麼清洗她潰爛發膿的傷口,又或是用匕首剜去一些腐肉,甚至把燒紅的匕首直接按在她的匕首上......
明月依舊是一動不動地躺在草蓆上,就像是完全沒有了任何的知覺......
佛圖澄不由得眉頭緊皺地搖了搖頭,慢慢鬆開了搭在明月手腕上的手指,然後脫下他自己身上的袈裟蓋在了塗滿草藥的“少年”的身上......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火坑上燒開的藥罐子不斷地冒着蒸氣,破舊的蓋子也被頂得一直“啪啪”作響......
佛圖澄趕緊上前用厚麻布取下了藥罐子,又把藥湯倒到了一隻有些缺口的破碗裡......
“啊!!!燙燙燙!!!燙燙燙!!!”
佛圖澄趕緊用力地搓起了發紅發燙的雙手,禁不住又不放心地瞥了一眼臉色發青的明月......
“阿彌陀佛......”
佛圖澄輕聲地念了一句佛號,端着藥碗就坐到了明月的身邊,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將明月的小腦袋擱在了他的右腿上......
片刻之後......
湯藥毫無意外地從明月的嘴脣上流了下來......
佛圖澄看着牙關緊閉的小明月,眉頭也再次不自覺地擰在了一起......
“阿彌陀佛......,小施主......,老衲還有一法可以救你,只是要多遭一些罪了,若是萬一依舊藥石無醫,老衲也是真的盡力了......,哎!如今一切就只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不久之後......
佛圖澄不知道從哪找來了一根暗黃色的竹管......
又不知道從何處弄來了一根細長細長的繩索......
老和尚把繩索牢牢地綁在明月烏黑的長髮上......
然後又把繩索的另一頭綁在了屋裡的柱子上......
佛圖澄看着頭皮被拉扯起來的小明月,趕緊拿出裝滿半夏粉末的竹管,對着她的鼻孔就開始慢慢地吹起了氣......
那麻舌刺喉的半夏粉被一點點地吹入了她的胸肺......
明月的小臉蛋上也慢慢地浮現出了一抹痛苦之色......
“嘔......,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嘔!!!”
明月突然一陣劇烈地咳嗽了起來,甚至直接吐出了一堆腥臭的濃痰......
二日之後......
洛陽皇宮,太極殿門外
“宣!始安王側妃楊氏獻容進殿!”
羊獻容不由得擡起了頭,深吸了一口長氣,正了正披在身上的純白直領廣袖衫,又低頭看了一眼內襯的淺色對襟廣袖襦裙,這才帶着兩排同樣盛裝的內侍與宮女,一前一後地踏了大殿之內......(晉代五德屬金,所以尚白。)
王彌的眼神裡立刻閃爍起了難以形容的精光,喉結也止不住地上下翻滾了起來,一對招子更是肆無忌憚地盯着羊獻容那嬌豔欲滴的半點朱脣......
呼延晏的呼吸聲也似乎突然變得粗重了起來,舌頭更是不自覺地舔舐起了嘴脣,眼神也隨着羊獻容同手同腳的走路模樣而變得越發猥瑣起來......
至於匈奴漢國的衆多武將和石勒派來的使者,也是一個個對着羊獻容品頭論足,甚至趾高氣揚地對着站在右側的晉國王公大臣一陣指指點點......
而這些個被強迫過來觀禮的晉國王公大臣們,不是耷拉着腦袋就是在唉聲嘆氣,卻也有個不怕死的老頭指着羊獻容的鼻子就是一陣破口大罵......
“禍國殃民的妖婦!恬不知恥的賤婢!你們楊氏一門竟會生出你這樣人盡可夫的賤人?!還有你們這些廢物!哭什麼哭?!大不了就是一死!也好過你們趴在地上仰人鼻息!蒼天呀!爲何要讓老夫看到這種奇恥大辱呀?!”
閭丘衝捶胸頓足地一陣罵天罵地,氣得渾身都在止不住地發顫,偏偏就是沒有一個匈奴武士上來直接將他砍死......
羊獻容的娥眉不自覺地蹙了一蹙,連腳步也不由得停頓了一下,但她很快又昂首挺胸地向前邁出了堅定的步伐......
千夫所指又能怎樣?!
萬人唾罵又能如何?!
她就是要這樣一步步地走到最高,爲她這一生所遭受過的屈辱,向這個早就腐朽不堪的骯髒世界討回一個公道!
劉暾不聲不響地躲在王彌的身後,心情無比複雜地注視着這個,曾經與他一起患難與共又歷經生死的紅顏知己......
那時候鮮卑騎兵殺入了長安......
那時候皇帝將她棄之如敝屣......
那時候他又帶着她一路逃亡......
那時候他與她是那樣的恩愛......
可她的臉上卻始終心事重重......
她畢竟是那泰山楊氏的嫡女......
更是曾經被六廢六立的皇后......
遊子遠面無表情地看着從他身邊,一步步慢慢走過去的羊獻容,看着她那極具韻味的身材也是一陣陣心猿意馬......
始安王劉曜也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意氣風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他那心愛的女人正在一步步地朝着他走來......
“臣妾拜見大王......”
劉曜趕緊上前去攙扶起了羊獻容,再看着她那不勝嬌羞的模樣,一時竟是隻顧着癡癡地看着她連話都不會說了......
羊獻容禁不住地飛起了一抹紅霞,心裡是說不出的歡喜與甜蜜,只覺得她這麼多年來的等待與煎熬都是值得的......
“哼!姦夫淫(和諧)婦!吃俺閭丘衝一拐!”
晉國太傅長史,光祿勳閭丘衝提起柺杖就一路衝向了始安王劉曜與羊獻容,卻不想立即就被大殿上的一衆匈奴武士給摁在了當場......
“放開他!閭師是海內敬重的賢人!不許對名士如此!”
羊獻容突然轉過了身,用着不可置疑的語氣,命令那些面目猙獰的匈奴戰士鬆開了手......
閭丘衝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又整了整身上褶皺的衣冠,拄着柺杖就朝着羊獻容走去......
“哼!少來這套假仁假義的東西來糊弄老夫!哼!曲裾深衣,劉曜狗賊!你就算穿上漢朝衣冠,也不過是沐猴而冠!今日老夫就是拼個身死當場,也要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哈哈!閭師的道是什麼?!還望賜教!”
羊獻容恭恭敬敬地對着閭丘衝行了一個禮,又掃了一眼那些對她充滿了惡毒與猥瑣的目光,然後溫柔地看向了站在她身後的始安王劉曜......
劉曜看着羊獻容那溫婉可人又自信滿滿的樣子,只好強忍下了對閭丘衝那毫不掩飾的殺意......
“你是泰山楊氏的嫡女,又是先惠帝的皇后,你怎麼有臉嫁給這個夷狄?!又有什麼臉去面對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臉面?!悠悠之口?!這泱泱華夏的臉面是誰丟的?!這諸王亂戰,搞得天下大亂,是妾身做的?!這異族入侵中原,也是獻容一手造成的?!百姓流離失所,暴屍荒野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裡?還有你們口中吃的穿的用的,哪個不是民脂民膏?!哪個不是你們巧取豪奪來的?!”
“你!你你你!”
閭丘衝惱怒地看着咄咄逼人的羊獻容,偏偏就是一句囫圇的反駁話也吐不出來......
“哼哼!現在國破家亡了,卻要把罪名強加到妾身這樣的弱女子身上?!你們這些堂堂的七尺男兒,國家危亡的時候你們不去上陣殺敵,此刻卻一個個道貌岸然,恨不得將妻女都獻出來自保!還有比你們這些衣冠禽獸更加厚顏無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