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個人迎着烈風,顫顫巍巍地站在晉陽南門的城牆上,看着遠處火光沖天的敵軍營寨,聽着不斷傳來的各種讓人血脈僨張的喊殺聲,竟是隱隱生出一股子難以形容的瘋狂......
真是熊熊大火也燒不盡心中的恨意,這幫殺人不眨眼的畜生,就應該千刀萬剮,否則怎麼對得起那些慘死在他們手上的流民百姓?!
爲什麼要不斷屠殺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
他們不也是苦苦在底層掙扎求存的生靈?!
若是真的只是爲了向欺壓過他們的官府尋仇,怎麼可能做出這樣泯滅人性的舉動?!
所以他們只是因爲貪婪和嗜血,纔會做下這麼多喪盡天良的禽獸行徑!
明月的雙眸含着淚,忍不住轉頭看向她身旁那些被劉琨救回來的孤兒......
“你們都記住了!你們的父母雙親,還有兄弟姐妹都是被這些該死的雜胡殺死的,對付這些該死的豺狼虎豹,必須打得他們痛入骨髓,必須讓他們血債血償!”
“血債血嘗!”
“絕不饒恕!”
十幾日之後......
公元310年七月二十五日,晉陽城,劉琨府邸的議事大廳內
“剛剛收到消息,漢國楚王劉聰登基爲帝了,年號光興......”
劉琨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掃了一眼驚詫不已的衆人,並且深深地看了一眼恬靜優雅的明月......
“劉聰是弒君篡位,親手殺了劉和,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從了陳元達的建議,竟然立了劉淵的單皇后之子劉義爲皇太弟,並且尊奉單氏爲皇太后,他的母親張氏爲帝太后,然後又了立他自己的妻子呼延氏爲皇后......”
衆人立時一片譁然......
怎麼也沒有想到漢國朝堂的劇烈動盪,竟然真的被明月這麼一個小丫頭給猜中了......
“還有兩個消息也比較值得關注,那個被咱們打得屁滾尿流的劉粲,竟然因爲是劉聰的兒子,不僅沒有因爲丟了晉陽受罰,反而還封了一個河內王的名頭!還有就是那個讓人不得不防的石勒,這次因爲協助劉聰奪取皇位有功,竟然被封了漢國的幷州刺史,這幷州刺史的名頭,可是在針對咱們呀......”
明月微微蹙了蹙娥眉,畢竟前世記憶中的石勒可是一個極其厲害的角色,尤其是一想到那個前來攻打晉陽的石虎,更是變得忐忑不安了起來......
大廳內的衆人也是一個個皺起了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哈哈哈!明公根本無需多慮!這一曲胡笳救孤城,火燒夜襲匈奴營的戰績,已經傳遍幷州各種,徐潤更是聽外面的百姓們說,只要聽到明公的名字,都能嚇得三歲的孩童不再夜啼了......”
劉琨立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就連臉上原本還揮之不去的陰霾都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徐潤一見劉琨如此高興,更是鼓起了三寸不爛之舌,滔滔不絕地歌功頌德了起來......
劉琨聽着徐潤這些發自肺腑的言辭,不僅臉色越變越紅,甚至縱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小子就是油嘴滑舌!哈哈哈,不過你這次應變有功,懂得用卷葉製作胡笳,並且訓練樂師助我退敵,今日就封你做晉陽令,協助我一起招徠流民,恢復生產!”
徐潤興奮得忘乎所以,竟是毫無羞恥地膝行到了劉琨的面前,然後又是一陣舌燦如花的精彩表演......
可令狐盛真是快要氣炸了,真是從未見過如此恬不知恥的小人!
明月卻是差點忍不住要爲徐潤鼓掌,這麼極品的阿諛奉承之術,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
不過......
明月還是強忍住了衝動,畢竟前世裡對於像徐潤這樣毫無羞恥之心的人,都是敬而遠之......
萬一要是不小心招惹到了,那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他狠狠咬上一口......
而且劉琨這個人的性格真的和他先祖中山靖王劉勝十分相似,完全一副公子哥的脾氣......
這遇到困境的時候或許還能冷靜面對,一旦日子好過點了,就立即揮霍無度,甚至不懂得怎麼去體恤下屬,維護與底層寒士之間的關係,所以雖然很多人都會歸附於他,但這些人又很快就會棄他而去......
同一時刻,洛陽丞相府,司馬越的寢居內
“哼!劉淵就這麼死了?!真是可惜了!孤王還想親手斬殺了那個老混蛋!哼哼!那個劉聰又算個什麼狗屁東西,不過是孤王的手下敗將罷了,他也好意思篡位稱帝?!”
“丞相或許還不知道,劉聰還派人給略陽那邊的氐酋蒲洪賜了封賞,結果人家不僅不領情,還自封了什麼護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陽公......”
“哼!這個小小敵酋倒是囂張,不僅看不上劉聰,竟然還藐視我大晉?!”
王衍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夷甫,還有沒有其他什麼消息?!”
王衍瞥了眼手上剛剛翻到的戰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然後斟酌了片刻之後,才小心翼翼地說道:“賊寇王如聚衆造反,裹挾了五萬流民攻擊了徵南將軍山簡,並且還主動向漢匪那邊投了誠......”
“哼!真是國之將亡,妖孽橫行啊!山簡只要少喝點酒,應該還是能夠應付的!還有沒有其他什麼好消息?!”
“倒是有個喜訊,而且還是和公主殿下有關......”
“哦?!劉琨那邊出什麼事了?!”
“劉琨上表說他們已經奪回晉陽城,而且這次出謀劃策的人就是公主殿下......”
司馬越立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奪過了王衍手上的戰報,然後仔細地觀看了起來......
“哈哈哈?!真的假的?!劉越石不是在跟咱們開玩笑吧?!那麼一個小丫頭,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哈哈!她還解決了蝗災?!哈哈哈!這太不可思議了,簡直就是慶孫附體啊!哈哈哈!”
可司馬越笑着笑着,目光就逐漸變得冰冷了起來......
“月兒這次出去的也太久了吧……”
王衍立即會意地點了點頭道:“紅姨也是日夜都在思念明月呀……”
司馬越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意味深長地命令道:“擬旨!封劉琨爲平北大將軍,王浚爲司空,嗯……,鮮卑人段務勿塵就封他爲大單于吧......”
王衍微微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有些憂慮地說道:“丞相......,京師的糧食越來越短缺了,是不是也得儘快想些辦法了......”
司馬越皺了皺眉頭,思慮了片刻之後,才鄭重地說道:“那就向全國各地發出檄令,插三根羽毛,讓各州各郡都帶上軍士和糧食前來勤王,嗯,一會再把你擬好的旨意讓狗皇帝過目一下,順便再讓他蓋個大印......”
冬,十月
漢國河內王劉粲,始安王劉曜和徵東大將軍王彌率領4萬大軍進攻洛陽!
石勒率領二萬精銳鐵騎同劉粲匯合後,在繩池擊敗監軍裴邈,然後一路長驅直入,殺至洛川......(澠池靠近河南三門峽)
隨後劉粲通過轘轅關,在樑國,陳郡,汝水,穎水間大肆劫掠。
石勒更是順利攻下通過成皋關!
十月十三日
石勒大軍在倉垣包圍陳留太守王贊,被王贊打敗,退到了文石津屯駐。
洛陽皇宮內
晉懷帝司馬熾真是天天以淚洗面,尤其是看着一封封讓人心急如焚的戰報更是逢人便哭......
“丞相啊丞相,這可如何是好啊?!匈奴人可是離京師越來越近了啊!”
“你他娘就會哭嗎?!哭一哭匈奴人就會自己退了!?”
司馬越這話一出,頓時驚得羣臣目瞪口呆......
可偏偏就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爲皇帝申斥幾句司馬越......
王衍忽然眉毛一挑,竟是忍不住開口道:“陛下,徵南將軍山簡收到檄文後,已經派了都護王萬前來……”
司馬熾立即止住了淚,感激地看了一眼爲他解圍的王衍,然後迫不及待地問道:“那他何時能夠到達?”
“哎!可惜啊可惜,荊州那邊一直在鬧匪患,原本以爲只是一些小打小鬧的流寇,沒想到他們竟然在半道埋伏了王萬的勤王之師......”
“什麼還有這種事情?!那山簡可以再派大軍前來啊!”
王衍無奈嘆了口氣道:“賊寇王如實在太過強悍,如今山簡困守襄陽,根本沒有多餘的兵力可派了......”
司馬熾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唉聲嘆氣的王衍,眼淚竟是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王衍強忍着笑意,繼續調侃道:“陛下,我族弟王澄也從荊州親自率軍勤王了”。
司馬熾的眼淚立即又止住了,然後急不可耐地追問道:“那他可曾來信說何時能到達?”
王衍立時露出了一絲苦痛之色,忍不住搖頭哀嘆道:“怪只怪我族弟招募的那些人馬都是些臨時拼湊起來的山野匹夫,竟然一聽山簡被圍,這幫野人就自顧自的逃走了!哎!這幫該死的槃瓠蠻,簡直不堪大用啊!”
“撲通”一聲!
司馬熾竟是直接跌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整個人都像是失魂落魄了一般......
司馬越偷偷給了王衍一個讚許的眼神,真是佩服這老小子的機智幽默,這可比他直接罵皇帝蠢貨還帶勁啊......
王衍心領神會地笑了笑,然後立馬又裝得一本正經了起來......
“丞相啊丞相,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可以救救這京師和黎民百姓了嗎?!要不然咱們不如就遷都吧,畢竟洛陽已經毫無屏障可以抵禦匈奴了......”
司馬越立即板起了臉,然後冷哼了一聲......
“哼!陛下是不是又聽了誰的胡言亂語?!此時遷都,豈不是自尋死路?!”
“丞相!王衍願意帶頭賣掉自己府內所有值錢的東西,只要陛下再下一道聖旨,鼓勵衆臣一起變賣家產,資助軍費,如此一來,一定可以共度時艱......”
不久之後......
黃河邊上
石勒騎在戰馬上,靜靜地看着正在渡過黃河的軍隊......
恰巧張賓也策馬到了他的跟前,然後恭恭敬敬地遞上了一份書信。
石勒低頭看了眼書信上的署名,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王如?!”
“據說此人已經向漢皇劉聰遞了降表......”
“哼!什麼狗屁王如,老子根本沒有聽說過,全部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