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前往幷州

戰敗的陰霾籠罩在了漢國每一個大將的臉上......

王彌和劉曜互相對視了一眼,全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軍中糧草不濟,根本無法持久作戰,可偏偏就是沒有人任何一個人敢去進言,生怕被劉聰當做替死鬼......

劉聰目光陰鷙地看着大帳內的衆人,尤其是看着他們一個個眼神閃躲的樣子,更是火冒三丈......

一羣忘恩負義的小人,非要等着他這個楚王開口攬下所有的戰敗的罪責?!

“王彌!”

“末將在!”

“你往南出擊轘轅關,一邊籌集糧食一邊招收流民,然後從潁川,南陽繞一圈再回平陽!”

“末將遵命!”

“石勒!”

“末將在!”

“你向北進攻冀州首府信都,北面就全部交給你了!”

石勒的眼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這冀州的左面有幷州的劉琨和拓跋鮮卑,下方又有苟晞的大軍,而且冀州和幽州又都是王氏一族的地盤,一旦攻打冀州,隨時都有可能會被三面夾擊,根本就是去白白送死啊......

可張賓卻是偷偷推了推石勒,讓他點頭答應了下來......

劉聰一見衆人都已經欣然允諾,立刻抖擻起了精神,並且大聲宣佈道:“本王會爲你們殿後!然後順便好好洗劫一下洛陽的周邊郡縣,讓司馬老兒知道一下什麼叫做寸草不生!”

洛陽,丞相府

司馬越老淚縱橫地看着手上的遺書,怎麼也沒法相信劉輿已經與他天人永訣......

遙想當年劉輿前來投靠的時候,只是一個被家族遺棄之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被所有人唾棄和詬病的可憐人......

不僅憑着真才實學成爲了他唯一信任的謀士,還贏得了門閥大族王衍的敬佩與尊重......

如今好不容易擊潰了匈奴人的大舉進攻,劉輿卻與世長辭了......

這沒有劉輿和他一起分享的勝利,還有什麼意義可言?!

王衍也是傷心不已......

劉輿雖然被家族遺棄,但出身名門,血統高貴......

堂堂漢代中山靖王劉勝的後代,又是與三國蜀漢的昭烈帝劉備同宗的門楣......

這樣叱吒風雲的名士,竟然年僅四十七歲就突然駕鶴西去,如何不讓人扼腕嘆息?!

司馬越目光悲慼地看着王衍臉上的哀傷與寂寞,再一想到劉輿臨死前還不忘爲他留下最後一策,心中更是隱隱作痛......

“諸公......”

“丞相請講!”

“匈奴雖然暫時退去,但王彌這個畜生竟然向轘轅關進發!其目的一定是爲了分散我們追擊劉聰的兵力,而且按照王彌一貫的戰法,他一定會一路裹挾流民,然後殺向南陽......”

“丞相!若是任由王彌肆掠,必定是生靈塗炭,赤地千里啊!到了那時,我們還怎麼在戰後迅速恢復生產?!”

司馬越看了眼開口說話的王衍,然後舉了舉手中的遺書,一臉嚴肅地回答道:“慶孫在給本王的遺策裡提到過,王彌在這次大戰中損失很大,所以絕不會全力去爲劉聰爭取逃跑的時間,所以不用逼得太急,只需命令各州郡堅壁清野,固守待援即可......”

“丞相的意思是我們只需要派遣一支人馬,如影隨形地跟着,只在他們攻擊郡縣城池的時候進行偷襲?!”

“不錯!這正是慶孫之策!”

“妙啊!”

“用不了多久,王彌這支孤軍就會自行返回平陽,而且經此一遭,王彌的實力大減,再想在短時間內發兵洛陽是絕對做不到了!”

衆人一聽司馬越這番話,頓時一個個都變動輕鬆了許多......

可王衍還是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不知道慶孫的遺策上還說了什麼沒有?!”

司馬越的臉色立時變得鐵青了起來,就連看向王衍的目光也變得無比複雜......

“慶孫估計劉聰返回平陽後,一定會把目光投向青州,甚至還會把石勒派去東北方的冀州一地......”

王衍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

可司馬越卻是點到即止,並沒有再多說一句冀州的事情,然後就對着衆人命令道:“詔令各州各郡各縣嚴加防範,務必做到互相援助!”

兩日之後......

丞相府,司馬越寢居內

王衍忐忑不安地看着臥病在牀的司馬越,竟是欲言又止了好幾次......

“夷甫有話不妨直說......”

王衍猶豫了再三,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司馬越卻是從塌邊拿出了一封遺書,然後交到了王衍的手上......

王衍錯愕之餘,趕緊打了開來,細細讀了起來......

“冀州和幽州這兩個地方,不知道夷甫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吾弟王浚......”

司馬越深深的看了一眼神色複雜的王衍,隨後無力地嘆了口氣......

王浚此人心比天高,才能卻是不堪重用......

雖然能守得一時,卻終究不是長久之人......

至於王堪與王斌之流,也不過是一些匹夫之勇......

但不知道爲什麼......

司馬越雖然心知肚明,卻並沒有打算拒絕王衍,畢竟此時此刻,實在不能輕易得罪他們王氏一族......

“王浚......,那就他吧,但是你一定告誡他,勿必小心防範那些鮮卑人......”

“微臣一定把丞相的話,原原本本地轉告族弟!”

司馬越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語重心長地囑咐道:“從今往後你就是大晉的太尉,許多事情你都要親力親爲,多爲孤王分擔一些......”

王衍大喜過望,趕緊跪地叩謝......

“起來吧,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王衍趕緊再次謝過,這才又坐在了司馬越的牀榻邊......

司馬越忽然覺得有些疲憊,但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劉輿一死,孤王的身邊就只剩下你一個可信之人了,千萬不要辜負......”

“微臣定當鞠躬盡瘁!”

司馬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但很快又皺起了眉頭......

“夷甫啊......,孤王還有一件私事想與你商議一下......”

“丞相請說......”

“劉輿在遺書上跟孤王說,晉陽雖然被漢匪佔領,但劉琨依然在幷州北部堅持抗戰,而他也想把自己的骸骨護送去幷州安葬,說是即使他已經身死人亡,也要在那邊立起一座孤墳守在幷州,等待王師驅除匈奴,光復幷州的那一天......”

“慶孫真是吾輩之楷模啊......”

“可他還要讓明月和劉演一起去往幷州......”

“公主殿下是千金之軀,怎可前往道路斷絕的幷州?!”

“明月日日夜夜都跪在劉輿的靈前,本王真的頗爲感動......”

“......”

“劉輿生前從未求過孤王,如今他生死之後,第一次用遺書向孤王開口請求,而且言辭悲切,這讓孤王又該如何是好?!”

王衍極爲糾結地想了半天,心裡又清楚司馬越早就同意了劉輿的請求,竟是忍不住心生一計......

“丞相可以留下那個小紅,然後另派他人一同前往幷州,這樣飛鳥雖然在外,但母巢仍在丞相府中……”

司馬越頓時眼前一亮,忍不住連續說了三個“好”字......

王衍也是陪着笑臉,心思卻是已經飛到了明月的身上......

司馬越眼見王衍眼神閃爍,心中立即又生出幾分煩躁,忍不住問了一句:“孤王這幾日身體抱恙,沒有去上朝,不知道是否有什麼好消息可以說來聽聽?”

王衍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斟酌了片刻之後纔開口道:“西南傳來捷報,譙登搶回了梓潼,殺了成匪的司空和司徒,甚至還擊敗了成酋李雄的大軍......”

司馬越卻是一點喜色都沒有,這種遠在天邊的消息,根本不是他此刻所關心的大事......

王衍眼見自討了個沒趣,只好起身告辭......

司馬越看了看王衍離開的背影,又瞧了瞧空蕩蕩的屋子,竟是又生出了一股難以形容的寂寞與悲涼......

同一時刻,明月的小院內

“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髮,讓它牽引......,我的夢……”

紅姨一邊傷心地哭着,一邊念着劉輿臨死前哼唱的歌詞,根本無法從悲傷之中解脫出來......

明月也是悲從心來,這樣一個爲了國家殫精竭慮的英雄,竟然在彌留之際都等不到他父親劉蕃的一次探望......

“紅姨......,你吃點東西吧,再這樣下去,你的身子也要吃不消了......”

紅姨傷心欲絕地看了一眼即將離她而去的明月,竟是忍不住搖了搖頭,再次抽泣了起來......

“紅姨......,你怎麼不說話了,月兒就要走了,紅姨抱抱月兒吧?!”

“走吧......,你們都走吧!就留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在這裡吧......”

“紅姨......,月兒捨不得你,月兒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還會來做什麼?!”

“紅姨難道不要月兒了?!”

明月哽咽地看着默默流淚的紅姨,忍不住用小手拉了拉紅姨的衣服,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紅姨哪裡捨得明月這樣傷心拿過,就連剛纔說出去的狠話也是時刻痛在心裡......

“月兒啊月兒,紅姨捨不得一個人去幷州那種寒苦之地啊......”

“紅姨......,月兒不想去了......”

“傻孩子,劉輿只有你這麼一個弟子,他讓你去幷州一定有他的道理......”

“可是仲父不讓紅姨跟着月兒一起去呀......”

紅姨一把抱住了明月,憐愛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紅姨不在你身邊,你一個女兒家......,哎,要是一旦被人發現了你的男兒身,你可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嗎?!”

明月流着眼淚,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你是最最高貴的皇子,你纔是皇位的唯一繼承人,可爲了保住你的性命,先帝假託於你的絕世容顏,讓你以公主的身份苟活至今,如果一旦被人發現,你就會成爲當今天子最不能容忍的存在,就連丞相大人也會出手殺害於你,要是外族得到了你,後果更是不堪設想!月兒啊,你讓紅姨如何放心讓你一個人出去呢?!”

“母親......,月兒一定會加倍小心的......”

紅姨立時渾身一顫,無比震驚地看着喚她母親的明月......

“母親......,月兒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紅姨哭着點了點頭,然後慢慢地從懷裡掏出一塊用錦帕包裹的玉佩......

“孩子......,這是你父皇親手交給李太醫的,說是等你長大之後,再決定是否要把它砸碎,因爲一旦砸碎,裡面藏着的東西就會徹底改變你的命運......,如果你不願意砸碎,也可以選擇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平平安安過完這一生......”

明月輕輕點了點頭,看了眼錦帕裡的玉佩,並不是什麼名貴之物,只是一塊四四方方,毫不通透的漢白玉......

紅姨卻是不住地搖着頭,以這孩子的絕世容顏,就算她願意平平淡淡過完一生,那些覬覦她美色人也不會輕易罷手......

翌日,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一支五十人的騎兵隊伍,外加一輛寬大的馬車和一些僕從,浩浩蕩蕩地向着幷州地界出發了......

明明神色複雜地撩開了車簾,忍不住看了一眼騎馬隨行的冉瞻和劉演二人,實在不知道她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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