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丑時二刻,豫州,汝南國,上蔡縣東北,岡山的半山腰
“不許點火!不許點火!”
“荀太守有令!不許點燃火把!”
“孃的!不點火把?!怎麼走路?!”
“對啊!這剛下過雨,山路泥濘難行,一個不小心就會摔得鼻青臉腫!”
“萬一要是再遇到個山石滑坡,咱們連怎麼死都不知道啊!”
“孃的!這是軍令!誰也不許違抗!”
可無論荀崧的親衛們如何大吼大叫,甚至拼命地拳腳相加,仍舊是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原本還是星星點點的火光,瞬間就蔓延到了整個山腰之上......
荀崧心慌意亂地看着猶如燎原之勢的火光,緊張莫名地掃了眼山腰之上的狹窄通道,尤其是山路兩邊那看着讓人頭皮發麻的高坡險地......
“荀太守!請立即下令!將那些違抗軍命,私自帶頭點火的人,立即就地正法,並且趕緊下令熄滅所有火把呀!”
“混賬!你這是草菅人命!”
“太守啊!這是軍紀啊!不可婦人之仁啊!而且此地道路狹窄,若是真的遇到埋伏,咱們又這樣完全暴露行蹤,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呀!”
“你!你敢亂我軍心?!”
“太守!大小姐所言非虛呀!若是岡山再有個閃失,我等就是甕中之鱉了!”
“閉嘴!你以爲本太守真的不敢殺你嗎?!”
荀崧氣得渾身發顫,右手迅速拔出了佩劍,然後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可就在這時!
“嘭”的一聲悶響!
親衛的腦袋瞬間就被山石砸得凹陷了進去,滾燙的鮮血和腥臭的白色漿液更是直接噴濺在了荀崧的臉上......
“殺啊!”
“殺光這些晉狗!”
一剎那之間!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立刻響徹了天際......
狂風暴雨一般的落石,更是瘋狂地砸向了那羣驚慌失措,根本無處可躲,甚至已經開始互相推搡,甚至是互相踩踏的晉國軍隊......
許久之後......
岡山的山腰之上
冰冷的黑夜裡依舊迴盪着淒厲的哀嚎......
陰寒的空氣中更是瀰漫着血腥的氣味......
шшш⊙ TTKдN⊙ CΟ 石瞻忽地擡頭凝視起了那片漸漸露出星河的璀璨夜幕......
“辛先生......,好像很享受這種......,殺戮的過程......”
辛謐立時渾身上下打了一個激靈,臉色煞白地慢慢鬆開了一直攥緊的雙拳......
片刻之後......
豫州,汝南國,定潁縣與黃陵陂之間的潕水上
“快劃!還有一點就到對岸了!”
“速度快點!萬一要是又下起了暴雨,咱們這些人全都得餵了水裡的王八!”
郭誦身形搖晃地站在粗製的木筏之上,馳騁在水流湍急的潕水之上,目光卻是一刻不停地盯着漆黑一片的對岸,心頭更是莫名地涌上了一股子從未有過的不安......
“誰都不許點火!若有違者,殺無赦!!!”
可還沒等郭誦的話音落下......
河對岸就突然亮起了一片駭人的火光......
“哈哈哈!該死的晉狗!還想偷襲?!他孃的去死吧!”
“哈哈哈!滾回去繼續挖渠呀!你們不是打算躲在這裡用水淹死咱們嗎?!哈哈哈!”
“哈哈哈!你們平原上面的陸路被咱們的重兵給堵了,就想來偷襲?!”
“哈哈哈!老子今天就讓你們這幫狗東西先去喂喂王八!”
“弟兄們!投矛!!!”
“嗖嗖嗖!”
“嗖嗖嗖!!”
“嗖嗖嗖!!!”
無數的投矛立刻發出了密集的“死亡”呼嘯......
“不!不要!!!”
李矩淚流滿面地大吼大叫着,目眥欲裂地衝到了潕水之中,恨不得將所有人重新拉回自己身邊......
可那一片鋪天蓋地的嗜血“黑雲”,一口就吞掉了水面上所有的木筏......
半個時辰之後......
豫州,潁川郡,邵陵縣城,南門的城牆上,火光通明,劍拔弩張(今河南郾城縣東三十里召陵寨。)
“來者何人?!爲何深夜到此?!爲何不點燃火把?!”
守城將領周保眉頭緊鎖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城外,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動靜,卻是並未發現任何大軍壓城的跡象......
“不要攻擊!不要攻擊!自己人!!!過汝水的時候,火把掉水裡了!還好木筏沒翻,不然小的就到不了這裡了!要是將軍不放心,可以丟個火把給俺!還有支將軍有令,命你部人馬立刻開拔,勿必在天亮之前趕到郾縣匯合!”
周保將信將疑地挑了挑眉毛,直接丟了幾個火把下去......
“撲通”幾聲之後......
城下的情勢頓時變得清晰起來,就連信使也在火光的映襯之下,露出了一張明顯帶着羯人特色的臉龐......
周保舔了舔乾裂的嘴脣,瞪大了眼睛,仔細地盯着信使,上上下下打量了許久之後,這才疑慮重重地問了一句:“這麼急?!非要天亮之前?!難道是郾縣那邊出了什麼事?!”
“不瞞將軍!是滎陽那邊的晉軍殺過來了!”
周保的臉色立即變得難看了起來,尤其是看着城頭上那些開始變得驚慌失措的將士,忍不住立即大聲呵斥道:“孃的!不許交頭接耳!什麼狗屁晉軍,整個豫州都讓咱們都打殘了,就滎陽那些縮頭烏龜有什麼好緊張的?!”
可週保的話卻似乎並未起到什麼作用......
實在是滎陽城的一戰......
他們的損失太慘烈了......
信使眼見城頭上一片喧譁,趕緊繼續大聲叫道:“將軍!此次敵軍來的太過突然,而且聲勢極其浩大,支將軍又出借了不少兵馬給孔將軍去圍剿李矩,無奈之下才讓小的強渡汝水,來請將軍速速帶軍前往郾縣支援!”
“只讓俺一個人帶兵回去?!”
周保有些懷疑地眯縫起了眼睛......
“支將軍還命人向孔將軍和葛陂大營去求援了!”
周保的眉頭立時擰在了一起......
“將軍!小的已經把命令傳達到了,現在就要回去覆命,還請將軍立即趕往郾縣!”
信使說完就直接轉身離去,並且迅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將軍......,這不會有詐吧?!”
周保不由得深看了一眼目光閃爍,惴惴不安的親信......
“這人說的一口咱們的家鄉話......,相貌也沒啥問題,絕不是晉人假扮的......,”
“可這個時辰讓咱們趕去郾縣,總覺得有些蹊蹺啊......”
周保不由地點了點頭,然後略微沉思了一會......
“如果真的有詐......,那他就應該是帶着大軍前來,然後想辦法騙開城門......,可你看他就一個人,而且說完就走......”
“可是支將軍之前明明下過死命令,絕不可擅自離開邵陵縣一步啊......”
同一時刻......
邵陵縣城南門外的不遠處
“王安!你做得很好!”
“幸不辱命!”
祖逖欣慰地拍了拍王安那寬厚的肩膀,又掃了眼隱藏在黑暗之中的無難軍戰士們,然後再次神色凝重地看向了仍舊火光通明的邵陵縣城......
不久之後......
梁州,漢中郡,黃金縣與西鄉縣交界處的丘陵地帶,仍舊是那個滿是屍臭的的陰冷洞穴內
謝艾的額頭忽然變得越來越燙......
可他的光着的身子卻是越來越涼,就連四肢也逐漸開始變得僵硬,甚至還不斷地說起了胡話......
“小草......,小草......”
“你不要再戴着......,那張嚇人的面具了......”
“你是小草......,你不是......,公主......”
“呼”的一陣冷風吹來......
謝艾的胸口卻是忽然一陣滾燙......
一種難以形容的滑膩......
一種刻骨銘心的溫軟......
瞬間就將他冰冷的全身,徹底交融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