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日,深夜時分,大雨滂沱,隱陽城內更是一片“汪洋大海”......
“哈哈!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這雨下得快把咱們都給淹了!哈哈哈!”(出自明代馮夢龍的《醒世恆言》:屋漏偏逢連夜雨 ,船遲又遇打頭風;不過杜甫的《茅屋爲秋風所破歌》中也提到過這層意思:牀頭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
“呸!這還沒把人家石勒怎麼樣呢,咱們自己都快沒活路了!潘滔啊潘滔!你說我舅父是不是缺心眼?!怎麼就信了你的鬼話呢?!還連夜趕往定潁去視察河道了?!”
郭誦一邊說一邊站在牀榻上,然後滿臉怨憤地看着不斷涌進屋內的雨水......
潘滔的嘴角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揶揄,然後突然就從原本蹲着的案几上跳了下去......
“撲通”的一聲!
一陣冰冷刺骨的水花直接朝着郭誦的臉上和身上濺去......
“你幹什麼呀?!有病啊你?!”
“啊啊啊!好涼啊!哎呀呀!濺到你身上了?!對不住了呀!”
郭誦咬牙切齒地看着還在雨水裡踏來踏去的潘滔,硬是忍下了這個惡氣......
“哈哈哈!別忍着呀!下來大戰三百回合呀!哈哈哈!水不涼!哈哈哈!”
郭誦怒不可遏地瞪了一眼潘滔,可就是不願意下水,所以只能幹瞪着眼看着潘滔在他眼前繼續耍寶......
“喂!大外甥!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郭誦臉色頓時漲得通紅,竟是直接破口大罵道:“你他娘再敢叫老子一句大外甥試試?!老子立刻就揍死你!”
潘滔卻是一臉笑嘻嘻,根本沒把郭誦的威脅當回事......
可就在此時!
窗外的雨聲忽然變得更大更急了起來......
潘滔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然後也不管腳底下不斷傳來的透心涼,竟是迫不及待地就往門外趟去......
“潘滔!你這要去哪裡?!那麼大的雨,天還那麼黑,你現在出去太危險了!”
潘滔莫名地停下了腳步,然後回頭看了一眼突然關心起他來的郭誦,竟是有些心頭一暖......
可他只要一想到心底裡最擔憂的事情,忍不住又繼續朝着門外趟了幾步水,直到出了門外才對着一臉困惑的郭誦囑咐道:“我現在要去南門看看情況,你要是有心就去西門守着,我總覺得今夜有點不太平......”
“還能有什麼大事情啊?!這隱陽城都被水淹了!總不見得石勒的人還能冒雨殺到咱們這裡來?!”
潘滔眉頭緊皺地看了一眼說着無心之言的郭誦,竟是忍不住開口道:“若是他們萬一真的來了呢?!”
郭誦臉上立時一緊,但又隨即搖頭否定道:“這麼大的雨,這麼泥濘的路,他們怎麼可能會來?!而且我舅父已經去了定潁,若是真有什麼事,他也會提前發現情況,然後儘快再派人來告訴咱們的......”
潘滔卻是露出了一絲苦笑,然後搖了搖頭道:“如果我是石勒麾下的那個張賓,一定會先想到澺水上游的隱陽城,而不是潕水邊的定潁......”
“......”
“這麼大的雨聲,就算是敵軍的騎兵來了,咱們也根本聽不見任何動靜......”
“......”
“而且隱陽城年久失修,四周城牆早已破敗,根本無險可守,再加上咱們手上的兵力還被分去了一大半,這要是石勒的人馬真的來了......”
不久之後......
隱陽城南門
“哎!你小子跟着我來做什麼?!”
“哼!老子怕你跑了去跟祖逖那混蛋匯合!”
潘滔沒好氣地白了一眼糾纏不休的郭誦,然後又用手捋了捋滿頭的雨水,卻是不想再次定睛看向前方的時候,原本空無一人的城牆上,竟是突然站起了無數的黑影......
不僅是城牆上,就是潘滔和郭誦的周圍也同時衝出了許多手持戰刀的黑影......
黑壓壓......
一片片......
全部朝着他們拼命衝來!
潘滔眼見不妙,卻是突然一陣腹痛,甚至整個人都有些痙攣了起來......
“潘先生!”
“你快走!不要管我!快去襄城郡找救兵!記住!一定要去襄城郡找荀崧!不要去定潁!千萬不要去那裡呀!”
同一時刻,定陵城,荀崧的臨時居所內(西漢置,屬潁川郡,晉屬襄城郡。後在丹陽郡僑治定陵縣。清初地理學家顧祖禹編纂的《讀史方輿紀要》卷二“歷代州域形勢二” 在“定陵”項下注曰:“今河南舞陽縣北有定陵城”)
“爹爹?!您怎麼還不睡?!是不是這雨聲太大,吵着您歇息了?!”
荀崧苦笑着看了眼還在不斷漏雨的屋子,然後憐惜地看了眼睡眼惺忪的愛女荀灌,忍不住又爲她掖了掖被子,然後才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哎!此地的條件太過艱苦了......哎!真是苦了你這沒孃的孩子......”
灌娘卻是懂事地坐起了身,然後一言不發地依偎在了荀崧的懷裡......
荀崧憐愛地摸了摸灌孃的小腦袋,然後無比感嘆地說道:“這定陵城過去也是一座大城,可惜偏偏在永嘉四年(公元310年)的時候被平陽人李洪禍亂荼毒,曾經的大城,損毀大半,真是可悲可嘆啊......(還有一次大規模毀壞是東晉孝武帝太元十四年(公元389年),清河太守賀耕聚衆定陵以叛,南應翟遼,慕容農討斬之,毀定陵城”,後來定陵城被毀,定陵和舞陽兩縣也合二爲一,但因爲這兩次兵亂,定陵士庶也逃散殆盡。)”
“所以這次爹爹纔要去幫助李將軍剿滅石勒嗎?!”
荀崧認真地點了點頭道:“石勒虎踞葛陂,目的到底是江東還是滎陽,又或者是整個中原......,誰也說不請楚......,幸好有李將軍帶頭抗擊,爲父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只是苦了你這傻孩子了......”
“灌娘不苦,爹爹手下沒有大將,灌娘就是爹爹的先鋒,再說了明月公主此時還在長安與匈奴大軍決戰,灌娘可不能弱了公主殿下的氣勢!”
而恰在此時......
漢水岸邊
“阿嚏!阿嚏!”
明月忽然打了幾個響亮噴嚏,就連耳根子也莫名地燙了起來......
“嘿嘿,馬草!這是誰在想你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