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1年十二月十九日,下午時分,渭水邊,聯軍大寨,賈彥度的中軍大帳內
“嘭”的一聲!
賈彥度原本正捧在手裡的粥碗,竟是突然掉落在了地上……
魏華存心頭一驚,趕緊放下了手上的針線活......
幸好......
賈彥度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並沒有重演過去那種吐血倒地的可怕景象……
可不知道爲什麼,魏華存的心頭依舊“怦怦”直跳,她真是怕極了賈彥度會再出什麼意外,尤其是突然撒手人寰……
“賈郎……”
賈彥度立即身形一震,卻是並沒有馬上轉身,反而呆呆地看着那撒了一地的粟米粥……
魏華存憂心忡忡地趕到了賈彥度的身邊,卻是並沒有看出他的臉色或者身體上有什麼異樣……
恰巧這時又刮來一陣狂風暴雨......
那大雨打在帳篷上的“噼裡啪啦”聲,更是讓這營帳之內的氣氛又平添了許多壓抑……
賈彥度滿含歉意地看着正蹲在地上,幫他收拾“殘局”的魏華存,偏偏卻是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魏華存眼神裡多了幾分擔憂,卻也沒有多問上一句……
精神恍惚的賈彥度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牀榻邊,可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不斷地在帳內來回踱着步……
“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就跟突然丟了魂似的?!這麼坐立不安?!”
賈彥度用手摩挲着額頭,忍不住搖頭長嘆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突然覺得有些心神不安……”
“因爲這突然下來的大雨?!”
“或許吧……”
“冬天裡下這麼大的雨,確實有些詭異......,可也不至於讓你這個向來處變不驚的聯軍大帥這麼忐忑不安吧?!”
賈彥度擡頭看了看魏華存的眼睛,又豎起耳朵聽了會那不斷落在大帳上的雨聲,竟是突然變得沉默了起來……
魏華存欲言又止了幾次,卻是偏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沒事……,我可能只是想我的女兒香雲了……”
魏華存輕輕地皺了皺眉,眼神裡卻閃過了一絲難以形容的擔憂……
“賈郎……,你不要太過擔心,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的……,畢竟她已經嫁給了姚弋仲,只要他一直在她的身邊,想來就算是遇上點什麼事,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賈彥度卻是苦笑着說道:“可姚弋仲畢竟只是一個蠻夷……,我把香雲留在安定郡,又送了許多的大禮給姚弋仲,也不過就是希望他能對她好一些,但這人心隔着肚皮……,誰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發生一些什麼控制不住的事情……”
“哎!既然你這麼擔心自己的女兒,當初就不應該聽信什麼“讖語”之類的東西,非要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一個羌人的頭領!”
“香雲要是自己看不上,我又怎麼可能會答應?!而且“讖語”這個東西,縱觀古今以來,誰又能真的說得清楚?!”
“那既然這麼不放心,爲何不讓香雲帶着你的賢婿姚弋仲一起來這裡呢?!起碼是放在眼皮底下了......”
“姚弋仲那樣的人如果圈養了起來,那就只能變成一條搖尾乞憐的狗了……”
“……”
“我已經給姚弋仲指了一條明路,讓他舉族遷移到……”
“報!”
賈彥度和魏華存二人同時詫異地看向了帳簾之外……
一個小卒摸樣的兵士正冒雨跪在帳前,並且大聲呼喊道:“大帥!下邽急報!”
賈彥度和魏華存二人的神經立時都緊繃了起來……
不久之後……
“賈郎?!”
“你放心!明月沒事!而且她就快被提升爲偏將了!”
魏華存捂住胸口,大大地出了口氣,真是差一點以爲是明月出了什麼事……
“哼哼!這個皇甫陽還真是懂得人情世故,知道到了偏將這一級別,還是要先一步來請示本帥的意見……”
魏華存眼見賈彥度臉上多了幾分歡喜,心下也是一陣高興,忍不住取笑道:“這還不是你平日裡積威太甚?!”
“哈哈,本帥也沒有想到他們能在下邽城弄得那麼風生水起,還逼得臨晉城的匈奴人龜縮不出,這對於長安這裡的戰局穩定來說,確實是大功一件!只不過他們竟然還要把大量的百姓也送到我們這裡來……”
“賈郎是在擔心糧草的問題?!”
“那倒不是,皇甫陽和魯克會提供這批百姓的口糧……,只是那麼多人過來要一下子過來,總歸不是一件小事,而且萬一……”
“賈郎是在擔心會有人造謠生事,然後趁機利用這些送來的流民衝擊大寨?!”
“這個倒也不用太過擔心,讓他們分批過來也就是了……”
賈彥度眉頭緊皺地走到了帳簾的邊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拉開了一絲縫隙……
“這雨下得太不是時候了……,而且看樣子,不像是隻下一陣的樣子……,來人啊!讓所有將領都到大帳集合,本帥有大事要與衆將商議!”
不久之後……
滎陽城,李矩府上的會客廳內
潘滔看着李矩一直站在門口,並且一動不動地看着天上的大雨,也是一陣唏噓……
“真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咱們這滎陽郡不僅是四戰之地,還來了祖逖那羣不速之客,如今又突然下起了這樣不合時宜的大雨……”
“陽仲兄是在擔心祖逖他們會繼續賴着不走嗎?!”
“起碼開春之前是不會走了……”
“他們要留在城外就讓他們繼續留着吧,不過我倒是覺得不用太在意他們,畢竟只要陽仲兄站在我李矩這邊,那以他祖納的見識和閱歷,應該不會讓祖逖他們輕舉妄動的……”
潘滔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道:“世回兄不僅得到了滎陽郡的士民之心,更得到了滎陽各大豪族的支持,而他祖逖又向來自詡爲英雄,如果不能約束下屬,甚至僅僅爲了我們城內的糧草而做下一些令人髮指的舉動……”
“我們已經對他們嚴加守備,他們若是要硬來,只能是兩敗俱傷……”
“祖逖心裡應該很清楚這樣做的後果,畢竟就算他能打贏咱們,那以後的風評也就全壞了,他們無難軍還拿什麼來立足?!”
李矩默默地點了點頭,卻是依舊癡癡地看着天上的大雨……
“陽仲兄可知道我們滎陽郡最大的敵人是誰?!”
“平陽那邊?!”
“不!是石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