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1年十二月初九,下午時分,關中聯軍的中軍大帳之內
“大帥!吉朗有罪!吉朗有負大帥厚望!涼州刺史張軌已經派兵拿下了安定郡的都盧城和烏氏城,隨時都會攻打秦州刺史裴苞,還請大帥早做防備啊!”
吉朗老淚縱橫地跪在大帳之內,背上還綁着“負荊請罪”的枯樹枝,痛心疾首地從懷裡拿出了一封檄文,然後高高舉過了頭頂......
葛洪趕緊從吉朗手中接過檄文,然後恭恭敬敬地拿到了賈匹的面前......
“葛洪,你來讀給大家聽聽,看看這個張軌到底打得什麼主意?!”
葛洪領命,然後慢慢地打開了檄文,快速地瀏覽了一下後,臉色立刻變得十分難看......
“沒關係,讀出來給在場的諸公都聽聽!”
“諾!”
葛洪深呼了一口氣,郎聲念道:“主上遇險,流落賊營,普天分崩,舉國喪氣。秦王司馬鄴天資卓越聖明仁德,神機武斷以應天時。世祖之孫中,秦王今爲長者。凡我大晉之人,食糧之民,占卜取卦剋期效忠,光明險惡同心同步。應選擇吉日,奉尊秦王登基繼位。今日派前鋒督護宋配率步兵騎兵二萬,直抵長安,護衛天子,擊退左右之敵。西中郎將張寔率中軍三萬,武威太守張琠率胡人騎兵二萬絡繹進發,將於仲秋中旬在臨晉會師。”(此篇檄文摘錄自《晉書.張軌傳》)
“孃的!這是讓我們都聽從他張軌的命令?!”
“什麼玩意?!我們從新平郡就開始和匈奴人浴血奮戰那麼多回,好不容易趕走了劉粲,困住了劉曜,他張軌就立刻跳出來想撿現成的?!”
“還他娘什麼擊退左右之敵?!這左右之敵是誰?!匈奴人還是我們聯軍?!”
“大帥!張軌此人狼子野心,絕不能讓他殺到長安啊!”
衆人你一句我一語,說什麼的都有......
但基本上也就是一些罵孃的激憤之語,根本連一條有用的建議都沒有......
賈彥度靜靜地看着衆人,尤其是看着臉色鐵青的索綝和愁眉不展的鞠允.......
吉朗眼見衆人如此羣情洶涌,更是覺得他自己難辭其咎......
“大帥!都是吉朗的錯!吉朗罪該萬死啊!”
“吉大人快快請起,你能平安歸來,就是大功一件!而且還超出了本帥的預期,帶回了這封檄文,實在是天大的喜事啊!”
賈彥度快步走到了吉朗的身邊,然後親自把他從冰冷的地面上扶了起來,並且爲他解去了綁在背上的枯枝......
“大帥?!這......,這使不得啊......,真的使不得......”
“吉大人千萬不要自責,張軌的人馬早就蠢蠢欲動,不然豈能這麼快就發兵安定?!從涼州到安定的距離有多遠?!又要提前準備多少輜重糧草?!這豈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張軌這顯然是早有準備啊!”
“......”
“秦州刺史裴苞那邊已經有了防備,而且鞠允也派了人去協助防守,一時片刻之間,張軌絕對沒有辦法殺到長安,吉大人和諸君儘可放心!”
賈彥度這話一出口,立即就讓大帳之內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吉朗!你既然是從安定郡那邊回來的,就把那邊的情況和大家說一說,讓大家的心裡都有個譜......”
“大帥!如今張寔帶兵駐紮在烏氏城,似乎是糧草有些不濟,所以還在等待後續的糧草輜重到達......”
“哈哈哈!檄文上寫得倒是囂張的要命,什麼立即發兵長安,看來這是在嚇唬我們呀?!”
賈匹這話說得既實在又有趣,頓時引來了不少釋懷的笑聲......
“吉朗你可知道烏氏城是什麼地方?!”
“吉朗不太清楚大帥的意思......”
“那是他們老張家的祖籍地,這回好不容易來一次安定郡,還能不回老家看看?!而且我如果猜得沒錯,我的那個族人賈摹也來了吧?!”
“對!大帥果然料事如神,那個賈摹就是張寔帳下的軍師!”
“何止是軍師?!那賈摹還是我賈氏的族人,只不過他們那一支早就定居在了涼州......,恐怕這次出兵,他們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要奪取安定郡,然後再進逼長安......”
“難道張軌已經投靠了匈奴人?!”
賈彥度苦笑着搖了搖頭道:“那倒還不至於,不然他也不會那麼輕易把你放回來,畢竟只有砍了你的腦袋,纔會顯得更有誠意......”
吉朗只覺得一陣背後發涼,忍不住開口道:“張軌此人狼子野心,早就覬覦我關中之地久已!此時發難,其心可誅!”
賈彥度對着吉朗點了點頭,然後對着帳內衆人鄭重地說道:“諸公都看到了,如今局勢已經極其危急,若是大家再不能一起勠力同心,恐怕真的是有覆巢之險!”
“不知大帥有何退敵良策?!鞠允願意全力支持大帥!”
“我索綝也願意爲大帥竭盡全力!”
“樑緯願意前往安定助裴大人一臂之力!”
衆人眼見鞠允和索綝,甚至樑緯都已經表了態,更是一個個爭先恐後地發誓效忠!
賈彥度看在眼裡,卻是並沒有多少信任......
但無論如何,這些人在認清了現實之後,到底還是振作了起來,不然要是還像前幾天那樣自暴自棄的狀態,那這仗真的就不用打了......
“退敵之策?!張軌不是已經親自爲我們送上來了嗎?!”
“大帥此言何意?!”
“諸公難道沒有想過,如果我們把張軌的這封檄文送給長安城內的劉曜看看,不知道他會有何想法?!會不會覺得萬念俱灰?!”
“對!劉曜一定會覺得張軌的兵馬會比平陽的援軍先一步到達長安!如此一來,他就沒法再像這樣繼續和我們耗下去了!即使他劉曜還沉得住氣,恐怕他的那些手下也會終日活在惶惶不安之中,這種的狀態下,他們還怎麼熬到開春?!”
“所以大家只要再加一把力,一定可以儘快拿下長安的!”
“對!這仗我們贏定了!”
“大帥!長安這邊雖然有了對付的辦法,可是安定那邊一樣關係重大,我們現在也無法分出足夠的兵力去協防,雖說已經有了鞠允大人派出去的族人協助,可是萬一張寔得到我們即將拿下長安的消息,會不會鋌而走險......”
“張軌這次派他的長子張寔前來,必定是不會空手而歸的!但若是他們想要迅速拿下安定郡,那恐怕也是萬萬不能的......”
“不知大帥是哪來的自信,會認爲僅憑一個裴苞就可以擋住張軌的大軍?!那檄文之中可是說得清清楚楚,足足有7萬大軍,而且其中的4萬還是騎兵!”
“是啊!大帥!張軌父子這是已經在賭上他們老張家的全部家當了,絕不會輕易罷休的!”
“萬一他們不擇手段,來個以戰養戰,就算糧草輜重還不夠充足,也可以孤注一擲啊!”
賈彥度看着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害怕模樣,竟是突然想起了已經離開聯軍大寨的明月,要是那個丫頭此刻在自己身邊,看到這些孬種不知道會有什麼想法......
而且爲什麼只有張軌一個人來了......
他親筆書寫的檄文很早就發向了天下,怎麼只有張軌一個人被騙過來了呢?!
賈彥度想到這裡,不由得有些惆悵,但面對衆人的各種質問,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些沉默不語的諸胡將領......
“因爲如今的安定郡......,早已是赤地千里了......”
(本書唯一羣號:壹叄捌玖叄零伍玖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