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籽言根本沒有想到,僅僅清醒了十多個小時的夏天,不知在什麼時候,揹着她寫下了一封信。信不算很長,字跡非常潦草,她努力辨認着字體,潸然淚下,夏天的時間停止,悲傷卻剛剛開始。
他妥善的安排好他的後事,爲了不給她添麻煩,怕她辛苦,他甚至不介意做一個他鄉孤魂。在信上他提到了她,提到了厲顥然和賀亦城,提到了許多給他幫助的朋友,甚至也提到了傷害過他的寧季遠和徐寶芫,信裡沒有明說原諒他們,可字裡行間,流露出他沒有記掛他們曾經對他的傷害,也希望他們記得相處的快樂時光,忘記不愉快的往事。
在黎諾的幫助下,謝籽言順利地處理好夏天的後事,抱着他的骨灰登上了返回臺北飛機,一路哀傷。出站口,她吃驚地發現,身着黑西裝,雙眸蔵着淡淡憂傷的厲顥然居然跟她的家人站在一起,難道“後院起火”?在她離家的這段時間,她的家人被他成功收服了?
簡單的聊了幾句後,謝籽言將夏天的骨灰交給厲顥然,由他去安排墓地,約定好下葬的時間後再見面。
“爸爸,媽媽,你們怎麼會跟厲顥然一起來接機?”這一情況讓她是感到太過意外,她可是知道厲顥然演戲的功底不亞於寧季遠,萬一家人上了他的當,她可就會頭痛不已。
“那小子在走伯母政策,老媽現在被他哄得可開心了,都不想要我這個兒子了。”謝意文口無遮攔。
“死小子,又胡說八道。”墨青蘭笑罵道。
“媽媽,你可不要被他騙,我跟他是沒有可能的。”謝籽言要她別抱太大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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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他肯俯低做小,那你就大度一點,就接受他吧!”墨青蘭勸解道。厲顥然的英俊外表,以及他彬彬有禮的態度,再加上有理有據的解釋,都讓她忘記了他曾“欺負”過謝籽言,不止不再阻止他,反而幫他說話了。
“媽媽,你不要忘了,他是爲了報復我,才接近我的,現在的所作所爲,又會有多少真情實意?說不定現在根本就是在演戲。”她撇嘴,她內心不願再相信厲顥然,那道陰影在她心底紮了根,根本不象她所說的,會消除。
“他看起來很真誠。”墨青蘭有些心虛。
“好,就算他很真誠,我現在也沒這心情。”謝籽言懶得多費脣舌,乾脆用心情不好做理由打發了家人。
回到家後,看到一封解僱信塞在信箱裡,是創興國際發來的,被炒是意料之中的事,雖然不是她主動惹賀家六少,可是誰家大人不護短呢?所以炒她理所當然,她舉雙手雙腳表示同意,沒有傷心沒有難過,有的是總算來了,鬆了口氣。
只是沒想到的是,第二天,賀亦城的母親打電話來,約她見面,她只好放棄當天原訂的計劃,去見這位過去的老闆夫人。她當然知道這次的約會的幕後推手,肯定是賀亦城,可是她沒辦法拒絕賀太太的要求,尤其賀太太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來約她,她只能應約而去。
以前在公司年終餐會上,她遠遠的見過這位賀太太,今天近觀,發現她真的很漂亮,眼角的細紋並不影響她的美麗,反而爲她平添成熟的魅力。
“賀太太,您好。”站在她的面前,禮貌地打着招呼。
“請坐。”賀太太笑面示人,讓謝籽言緊繃的心稍微放鬆一下,小心翼翼地在她對面坐下。
賀太太笑着說,“我幫你點了檸檬水,小城說你喜歡喝。”
謝籽言沒想到賀亦城會把這點小事告訴他的母親,忙禮貌地道謝,“謝謝。”
“言言。”賀太太笑,“哦,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當然,當然可以了賀太太。”謝籽言微笑相應。
“我叫你言言,你應該叫我伯母,而不是賀太太。”賀太太要求她改稱呼。
“不知道,賀。”在賀太太的目光下,謝籽言只得改口,“不知道伯母找我來有什麼事?”
“言言,小城跟我說,他是真的愛上你了,可是因爲他以前犯的錯,你不肯接受他,他感到很痛苦。”賀太太沒有任何婉轉,直接說出她找謝籽言的目的。
“讓他痛苦,我很抱歉。”謝籽言的道歉沒多少誠意,她纔不相信賀亦城會痛苦。在紐約時,她之所以會那麼輕易原諒他們,純是爲了順利擺脫他們的糾纏,並不代表她從內心原諒了他們,她只希望離他們越遠越好。
賀太太自然聽出這只是她應付之詞,微微一笑,“據說人和人之間,有一種很微妙的緣份,兩個人明明遠隔千里也會因爲某種原因而相識,相知,相愛。”
如果不是爲了這場計劃,賀亦城根本不會返回臺北,留在法國的他,怎麼可能遇上遠在萬里之遙的謝籽言?
謝籽言微微挑眉,“賀太太,緣份也有善緣和孽緣之分。”省下後半句,“我跟令郎就是孽緣。”
在她心裡,她認定,如果她跟厲顥然和賀亦城真有什麼緣份的話,那緣份鐵定就是孽緣。
“而你跟小城結得就是善緣。”賀太太故意扭曲謝籽言的意思,她不愧是賀亦城的母親,同樣的狡猾。
“以欺騙的方式相識,結的應該是孽緣纔對。”謝籽言乾脆把話說明白,看賀太太怎麼接下去?
“以誠相交,那結的應該就是善緣了對嗎?”賀太太似有所指。謝籽言皺眉,她感到好象掉進陷阱裡了。
“言言,我說的對嗎?”賀太太逼問一句。
“對,您說的對。”硬着頭皮的回答,有些言不由衷。
賀亦城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滿臉喜色。賀太太站了起來,“言言,我爲你介紹,這是我兒子,賀亦城,今年二十九歲,畢業於法國波爾多第一大學經濟系。”
“言言你好,認識你很高興。”賀亦城一本正經地衝謝籽言伸出大手。
謝籽言哭笑不得,這男人認爲把媽媽搬出來,裝着重新認識,就叫以誠相交?是該說他幼稚還是該說他愚蠢?
“媽媽還有事,你們慢慢聊。”賀太太功成準備身退。
“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她可不敢跟賀亦城獨處,以前的教訓太過深刻。
掉進陷阱的小兔子,大灰狼是不可能放過的,賀亦城及時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將她圈進在懷裡。
賀太太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優雅地離開了。“言言,你放心,我不會違揹你意願,強迫你做任何事的。”
雖然對他的誠信有所懷疑,但是謝籽言知道以她的速度,絕對逃不了,也只能暫且相信他,坐回原處,警惕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