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統手裡果然提了東西過來,興沖沖的朝這邊來:“季統見過將軍、夫人!”然後把手裡提着的一堆野味往地上一扔,道:“這些是軍裡將士在山上打的野味,特地給將軍和夫人拿過來一些。”
付夫人笑道:“哎喲,還親自送過來,真是難爲你有心了。”
季統一笑道:“我去巡值,剛好路過就帶過來了。”
“你有心了。”付振海點頭:“老夫剛好覺得口淡,你就送來這些,真是合了老夫的意。”
待在一起時間久了,雙方也不像之前那麼陌生,如今說話還是做什麼,都隨和很多。
季統記掛付振海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如今雙方培養出的感情,那是真的多了父子之情。
付錚這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只怕還會吃味。
“將軍,夫人,季統還要去巡值,就不打擾你們了。”季統外面還有將士在等,急着要走。
付夫人最怕耽誤他做事,聽說還有事,便急忙道:“那趕緊去吧。不必管我們,我們就是出來散散步的。”
付振海也點點頭:“你忙的你去,有時間就到馬場來。”
季統剛要離開,便看到一個信差從外面急急忙忙被人領着奔過來,“小人見過季將軍,見過付將軍!”
付振海跟付夫人對視一眼,看着那傳令兵問道:“什麼事?”
“回將軍,小人這裡有金州來的書信一封,交給付將軍。”
一封加密的信被遞到付振海面前,他拿過來一看,才發現是朝廷來的信,急忙打開一看,付振海的眉頭不由擰了起來,“兵部要西溟馬場備下精壯戰馬三千匹,半月後金州會來人帶馬入金州。”付振海對傳令兵:“你先下去歇着吧。”
付夫人不由問道:“調戰馬做什麼?”
季統原本打算要走,聽到這個消息,不由也停住了腳,“這是兵部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
付振海看他一眼,“若沒有陛下的旨意,兵部豈敢胡亂要三千匹戰馬?這可不是什麼小數目!”
季統擰着眉頭想了下:“據我所知,天禹暫時並無戰事可言,怎麼無緣無故要調動戰馬?”
付振海搖搖頭:“聖意難測,想必陛下是有所準備。”
季統看了眼廣袤馬場上的馬羣,問:“將軍可是有什麼難處?”
“馬場的馬數量倒是足夠,只是,這指明要精壯戰馬,只怕只能有些馬算不得精壯。”付振海道:“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一批母馬產小馬,這樣一來,母馬的戰力便會下降,只怕湊不齊三千匹。”
付夫人的臉色露出點焦急的神色,別的她不懂,不過馬場的小馬這些她還是經常去看的,總不能因爲金州要戰馬,就把那些正在哺乳期的母馬也拉走吧?這樣豈不是讓母馬和小馬母子分離?這養的時間久了,怎麼都有感情,付夫人一聽這樣,就覺得有些捨不得。
“老爺,那可怎麼辦啊?”付夫人急着問道。
付振海看了她一眼:“這事你不用急,拿着這些野味,叫家裡廚子去處理一下,晚上季統過來陪我喝兩杯。”
季統抱拳:“恭敬不如從命,季統必定會到。付將軍不必着急,待晚上時候季統再去與將軍商量對策。”
付振海點點頭,對季統道:“你先忙你的,不必管這裡。”
季統這才離開,留下付振海和付夫人在原地發愁。
見付夫人還沒走,付振海便道:“夫人不必擔心,馬場的馬還是足夠的,只是滿足上戰場的戰馬差了一些,信裡只說備下精壯戰馬三千,又沒說一定要上戰場,若是湊不起來,我就用些老馬替代,總比數量不夠來的好。”
付夫人臉上的愁容還是沒有散去,半響她嘆口氣:“我就聽不得這些事,老擔心陛下若是知道是不是會責怪你養馬不力,才導致馬場馬匹數量不足。”
付振海笑了笑,“付夫人,再如何老夫也是宮裡小皇子和小公主的爺爺,就算養馬不力,頂多責老夫失責,總不至於還要砍老夫的腦袋吧?”
付夫人想想也是,好歹還有錚兒護着呢,擔心也不起作用,還是叫人帶着野味,那回去準備下,晚上替他們備下酒菜妥當些。
付振海在原地站了一會,然後命人去清點精壯戰馬具體數量,好歹算下有多少匹馬,他能提供多少匹。
當然,讓他把所有好馬都交出去也不可能,到時候就算數量夠,他也會根據實情調整要備下的馬,馬場總歸要留些好馬纔是。
季統出了馬場,翻身上馬,一打馬鞭,“駕!”
率領衆將士狂奔而去。
金州那邊很少有旨意過來,季統不知道是陛下對他實在信任,還是他太過渺小,以致陛下根本不在意他,總之,他在西溟的時候,陛下幾乎把他忘了。
又或者,她眼裡,從來都沒有記起過他。
季統大多時候很忙碌,帶想起來的時候,卻總會覺得有股失落,陛下只怕是真的忘了吧。
想想也是。
如今天禹天下太平,百姓安居,陛下三年養國養民大計早已實現,治國方針早已普及,而她身邊有付大哥相陪,如今又兒女成雙,怎麼會想起他這樣一個駐守邊境之人呢?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盡忠職守恪守本分,努力把陛下交給他的這方土地治理的井井有條,不讓陛下因西溟起亂而分心。
於陛下而言,邊境地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一旦邊境地有禍亂之事揚起,那必然就不是小事。
季統緩緩呼了口氣,伸手一指前方,道:“去那邊再看!”
當年民風彪悍粗獷的西溟地,在季統的治理下,已逐漸被天禹同化,布匹的傳入,各種生活用品器皿的流通,讓這個原本隨處可見獸皮爲衣的民族也穿上了布匹裁剪成的衣裳。
季統認真又嚴謹的治軍方針,也讓西溟的治安前所未有的和諧。
這一切,看的最清楚的人便是付振海,每每在外面聽到有人誇獎季統,他便是愣上一回,似乎爲季統有如今的成績表現出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惆悵的情緒。
晚膳時候,季統準時赴約。
“將軍,季統來遲,將軍見諒!”季統進門便看到滿桌的菜品,不由笑着道歉:“有些小事耽擱了。”
付振海對他招手:“還客氣什麼?坐,又不是外人,不必介意。今日可還順利?有什麼事嗎?”
季統搖搖頭:“沒什麼大事,計算有也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付振海邊笑邊點頭道:“這些年你治理的好,所以西溟纔能有今天。你呀,就是不會邀功,爲治理西溟明明立下了汗馬功勞,偏偏不知道跟陛下邀賞,你說說你,換個人,早不知道多少個摺子打上去求賞了。”
季統笑道:“付將軍別笑話我了,我如今俸祿夠用夠花,軍餉有盈餘,糧草充裕,我早就滿足了,要那麼多賞賜又有什麼用?如今這樣,我覺得挺好。”
付振海有點不知說什麼,不過想想,這小子不就是因爲這性格,才讓陛下對他毫無猜忌的嗎?算起來,這也算是一種本事了。
錚兒對陛下那可是真正全心全意,一顆心全系在她身上,結果還沒讓陛下對他多幾分信任,而季統則是早早就讓陛下對他委以重任了。
付夫人親自端了菜出來,笑着說:“季統來了?來來來,我特地等你來了才上野味,不然叫他一個人吃了怎麼辦?”
還說笑了一陣,付夫人又到後頭忙去了,臨走還看了季統一眼。
對季統的終身大事,付夫人那是急的不能再急了,看再急也沒用,季統自己本人不急啊,該幹什麼還幹什麼,給他介紹的姑娘也不去看,一個勁的強調不用管他,可季統身邊就他一個人,她是長輩,怎麼能不急?
付振海如今是看淡了,他自己不願意娶,別人能有什麼辦法?
季統心裡是怎麼想的,到底藏了什麼人,付振海最清楚,當初他就看出來了,季統死心塌地忙碌,其實不是爲了天禹,而是因爲他心裡藏着的那個人在乎,所以他才這樣拼命,他圖的,不過也就是爲了他心裡的那個女人的出力所能及替她分憂的力。
付振海當初是沒想到季統會主動請纓到這裡來,畢竟,遠離金州皇權核心,前途自然不如在金州坦蕩,哪裡知道季統就這樣主動把他給忘這裡送了?
付夫人在後廚,對一個丫鬟打扮的丫頭叮囑,“小青,你上完了菜,別急着下來,就在旁邊候着,替季將軍佈菜,付將軍那邊我會過去照顧,這樣不突兀也不尷尬,你模樣兒周正,季將軍若是瞧見了,不定就會動心。”
這招付夫人都不知使了多少遍,結果回回都是敗興而歸,不過她爲了讓季統趕緊娶到媳婦,還是鍥而不捨的這樣搞,付振海也不管她了,季統就只能自己嘆氣。
付夫人出來的時候,小青正站在季統身後,付振海看了眼小青,一眼過後就知道那姑娘是付夫人替季統準備的,也沒說話。
季統正專心跟付振海說話,更加沒注意,“付將軍,戰馬一事您可有應對方針?每年這個時候都是產小馬的高峰期,這次要馬要的不是時候,這如何是好?”
“今天午後老夫讓人統計了一下戰馬的數量,數量上是夠的,不過,絕對不能讓兵部那些吸血鬼把馬全要走,我打算提供一年五百匹精壯戰馬,一千五百匹用老馬摻和,只要不是天天打仗,就算是老馬也派的上用場的。”付振海說:“若是兵部的人誰敢上奏陛下參老夫一本,老夫就讓他過來養馬試試,看看每年的這個時候能不能提供那麼多戰馬?他們可別忘了,四個月之前剛要過九百匹戰用馬。老夫的馬場,可是年年都要提供上千匹馬的,哪有不讓養,就接二連三要馬的?”
季統點頭:“還是將軍思慮周全,季統倒是白擔了。”
付振海搖搖頭:“他們是什麼心思老夫知道,不管馬場如何,只要他們要,老夫就得提供,若是沒有,那就是瀆職。說到這個,老夫的怨言多着呢。國庫撥款養馬,這草場馬伕馴馬,哪樣不要錢?馬越多,這費用就越高,可戶部撥過來的銀子,還是幾年前的數目,叫老夫如何擴大馬場?若是有人敢上奏,老夫必然呈折上奏,跟他們評評理,看看誰的理由多。”
付夫人白他一眼:“季統好容易來一回,你就別囉嗦這些了。來,小青,給季將軍佈菜。”
結果,季統自認是個粗人,平時用餐都是軍中的貼身護衛照顧的,突然從身後冒出個嬌滴滴的大姑娘,頓時把他嚇了一跳,急忙提高聲音道:“不必!多謝姑娘,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去照顧付將軍用膳,不必理會我。”
季統甚至連看都沒看小青一眼,便拒絕了小青的伺候。
不但小青倍受打擊,付夫人都備受打擊,只好對小青使了個眼色,讓小青先下去,然後纔跟季統說:“你呀你,我都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了,你說你這樣,有哪個姑娘還願意接近你?”
季統一臉無奈的表情,也不說話。
付夫人實在忍不住了,便湊到他面前,問:“季統,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有龍陽之好?所以纔對女色不感興趣?”
“噗——”
“噗——”
不但季統把入口的酒噴了出來,就連付振海也跟着一塊噴了出來,兩人都沒想到付夫人會有此一問,這算哪門子問題啊?
可付夫人問完了,還擰着眉頭,一臉認真的盯着季統看,想從他的臉上看出點蛛絲馬跡,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付振海趕緊打圓場:“沒有的事,夫人你可別瞎說!”
幸虧這伺候的人被屏退下去了,這話要是傳出去還得了?人家得怎麼想季統?
付夫人可不讓,問都問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她都憋了這麼多年了,好容易問出來,自然就要問到底,要不然不是有半途而廢?
季統如今都多大了?陛下還比他小一歲,如今陛下和錚兒的孩子都快一歲多了,他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這怎麼行?
“季統啊,你就說實話,是不是啊?”
季統真是哭笑不得:“夫人,您這是聽誰說的?”
“我這不是聽誰說的,我這是自己看到的。你說說你,都這麼大的人了,身邊別說女人,就連母的畜生都沒有,你讓我怎麼不懷疑?”付夫人苦口婆心,“這子嗣可是一定得要的,特別是,你是你們季家的長子,就算不爲別的考慮,也得爲季家的血脈考慮啊!”
季統只好說:“季籌的孩子都出生了,我不急。”
“季籌是季籌,你是你,能一樣嗎?”付夫人壓根就沒大事不問,任由付振海跟她使眼色。
季統瞅了眼付振海,見他一臉無奈,只好說:“夫人,我並非不娶,只是,沒娶到合適的……”
“季統啊,你就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喜好男色?”
季統嘆氣:“不是。”
“那爲何你就是不願意娶妻?那麼好姑娘,你個個都拒絕,你說你想幹什麼呀?哎喲你這孩子,我再怎麼忍,再怎麼不想管你,可每次看到你一個人來來去去,也沒個貼心人照顧,我心疼你知道嗎?男人照顧能照顧成什麼樣來?”付夫人往他碗里布菜,“你若是喜歡誰你自己不好意思開口,那你跟我說也行啊,我幫你開口不就行了?”
“夫人,你就別管他了……”付振海的話還沒說完,便受了付夫人一記白眼,只好住了口。
付夫人便道:“季統,你跟我說,你到底有沒有喜歡的人?”
付夫人今天這架勢,就是非要打聽清楚不可似得,季統半分辦法都沒有。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他點頭:“有!”
付振海看了他一眼,付夫人立馬眉開眼笑:“我就說嘛,你要是不喜歡男人,就是心裡有了人。來,說吧,是哪家千金?我非要把這媒給說成了不可!”
聞言,季統不由笑了下,然後他搖搖頭,說:“付夫人,您這媒,只怕說不成的。”
“爲何?”
季統垂眸,看着眼前杯子裡的酒,突然伸手,端起酒仰頭喝了下去,手裡握着杯子,說:“因爲,季統心裡的那個人,早已嫁爲人婦,爲人妻,付夫人如何說成這樣的媒?”
付夫人愣住,“這樣?不知是誰家千金有這福分?”頓了下,她又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因爲一個女子就自暴自棄不再娶妻吧?這天下的好姑娘可是多的是啊!”
季統笑了笑,笑意有些薄涼,他輕輕搖了搖頭,道:“不成,天下的女子卻是不止一個,可天下只有一個她,若不是她,又還有何意義?”
付夫人再次愣住。
不但付夫人愣了,就連付振海也愣了,難不成,他這是打算終身不娶了?
掰指算算,也有五六年了,五六年時間都不能讓他再看上另外一個女子?
季統說完,便握着杯子沒再言語。
不妨付振海突然伸手一拍桌子,對季統道:“胡鬧!”
季統擡頭:“付將軍?”
“你這真是胡鬧!”付振海咬牙切齒道:“你這算什麼?爲了一個女人,就一輩子這樣?誰教你的?這天下的女子,難不成還比不上一個爲人婦爲人母的女人?到西溟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老夫還以爲你不願娶妻,是暫時沒有心思,哪裡想到你竟然還惦記她!”
付夫人詫異的看着付振海,問:“老爺,難不成你早已知道?那你怎麼一直不說?你若是提早說了,豈不是在姑娘未嫁人之前就能說下媒?”
付振海氣急敗壞道:“就算未嫁人,那姑娘也不能嫁給他!”
季統的臉色瞬間黯淡下來,他低着頭,聲音低沉道:“季統知道,季統不配……”
“你!”付振海伸手拍着桌子,桌子被他拍的“啪啪”響,咬着牙說:“這不是配不配的問題,你跟她這輩子都不可能,不管她嫁沒嫁人,生沒生子,都一樣!”
付夫人一看付振海無緣無故動了怒,趕緊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老爺,你幹什麼呀?有話好好說,動這麼大的氣做什麼?”又趕緊跟季統說:“季統啊,你別生氣啊……”
“付夫人,季統知道您一片好心好意,只是,季統心中卻是有人,也明知不可能,只是……”季統抿了抿嘴,猶豫了一下才道:“付將軍您也不必生氣,我知道您是爲了我好,我也知我身份低微,配不上她,此話日後也不會再講,還請將軍息怒,季統這裡給將軍賠個不是,是季統辜負將軍一番苦心。”
付振海被氣的胸脯上下起伏,他狠狠的盯着季統,看着他道:“這個念頭,以前不該有,現在不能有,以後連想都不能想!”
季統垂眸不語,付振海說完,也沒打算他再回復,只是怒氣衝衝的重新坐了下來。
這是付振海來西溟這麼長時間以來,對着季統大發雷霆的最嚴重的一次。
付夫人也沒料到這樣,嚇的不敢再說別的話,趕緊岔開話題:“今天是我不好,是我多嘴了,我若是早些知道你心裡有苦,也不會逼你。這以後你若不願意,我不管便是,等哪日你覺得你心裡能放下了,便跟我說,可好?”
“多謝付夫人,季統一定會的。”季統對着付夫人抱拳。
之後的飯桌氣氛還是有些尷尬,只不過到底是把飯吃完了。
季統辭過回自己的府邸,走到半路,他擡頭看着滿是繁星的夜空,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知道,他就是不配。
他怎麼能跟付大哥比?他甚至連“喜歡”二字都不配講,也不敢講,他哪裡配了?
其實付將軍說的沒有錯,他以前就不該有這樣的想法,現在更加不該有這樣的想法,早就該連想都不能想了。
可是,他要如何控制他的心呢?
------題外話------
昨天的答案:反正姓丁╮(╯▽╰)╭(大渣爺自己的錯別字,含淚也要把它認了)
今天的問題:陛下今年芳齡幾何?(大渣爺完全不記得了/(ㄒoㄒ)/~,這個求教,答對木賞)
另:週六週日萬神馬?休息日,明天萬,妞妞們記得投兩張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