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
老舊車輪在地面留下一道道狹長車轍,而後很快被飛卷的黃沙重新掩埋。
遍地黃沙的地表上,裝滿人畜的馬車羣如同行軍中的螞蟻羣落,一直綿延至天角處。
不時有騎馬的司馬氏族人,在人畜車附近巡邏,責令家奴往人畜車廂中投擲大量的石灰粉,絲毫不在意有的人畜身上已經開始腐爛的創口。
囚籠似的車廂中往往會塞入三十至四十個人畜,而車廂的剩餘的可活動區域可想而知。
衣不蔽體且又滿身創口的人畜極易在這漫長的途中死亡,不時有死亡的人畜從囚籠中丟出,屍骸被隨意丟棄至莽蒼黃沙中。
等待他們的最終歸屬,是禿鷲的腹部。
不停的往囚籠中拋灑石灰粉,其目的是爲了讓疫情不會擴散,從而保存數量可觀的人畜前往大都。
沒有恐懼,沒有大哭,取而代之的是無盡迷茫,這些人畜自從出生便是在骯髒的地牢中度過,他們與光明沒有任何關係。
並且他們的更迭速度極快,剛滿六歲便會被拉去強制交配,然後生下幼兒之後便會被人屠殺死。
在如此漫長的人畜計劃下,或許真的會有一天,人類與他們將是兩個物種。
......
這冗長的隊伍最前方,是由十多輛豪華馬車領頭,車輪碌碌向前。
最前方的一輛印有司馬氏族徽的馬車帷帳被拉開,一道黑影閃身進入其中,四下裡又歸於平靜。
偌大的馬車廂房中,三道身影坐於桌前。
“爹,現在距離大都還有三百餘里,等咱們抵達了,他們允諾給咱們的條件還作不作數?”其中一位身穿黑衫的青年男子眉頭緊蹙的說道。
坐在上首的鬍鬚皆白的老者搖頭一笑,“我兒多慮,這一次咱們無論如何,都會在大都有着一席之地。”
“畢竟,這近五十萬的畜牌,足可以換下我司馬氏在大都的地位。”
另外一個略顯老成的中年男子緊接着說道,“可我聽說,先前快要被覆滅的子陽鎮十大氏族,於咱們半月前便趕往大都,他們所帶去的畜牌,似乎要比咱們要多上近二十萬之多,會不會...”
老者大手一擺,不屑說道,“就憑他們那些烏合之衆,也能與司馬氏相提並論?畜牌不僅僅是一方面,更加重要的是氏族實力。”
“十氏族中不過一個殺神使者,而我司馬氏一族便足有三位殺神使者,萬人屠更是過百衆,如何不受重視?”
“屆時,我司馬氏只需將畜牌交與大都,地位便會穩壓他們一頭,無需多慮。”
聽完老者的分析,身着黑衫的青年男子會心一笑,忙不迭的爲老者斟上一壺滿酒。
只有那個略顯老成的中年男子眉頭依舊緊蹙。
......
“咔嚓!”
一襲黑衣的大朱吾皇直接扭斷手中百人屠的脖子,而後目光看向與人羣遠遠隔開的馬車羣。
“主人,妮子現在很餓,要不然我把他們都給吃了吧?”雙眼轉化爲赤瞳的妮子,甩脫指間鮮血,有些饞涎欲滴的看着滿裝人畜的馬車羣。
大朱吾皇一愣,隨即心裡猶豫了起來,開始回想起地淵圍樓之下中年男子對他說的話。
“只有掠殺人畜纔會快速晉升,而你才能以最快的時間離開這裡。”
“不要有任何猶豫,人畜只是這個世界的畸形產物,殺掉他們,既幫助了你自己,也幫助了我。”
自從刀尖被劈碎後就一直沒有現身的遁世,也罕見的出現在大朱吾皇面前,垂涎欲滴的說道,“主人,他們不過是一羣微不足道的螻蟻,一切事情只需交給我們來做,你只需要一聲令下...”
“別說了。”大朱吾皇打斷了遁世的話,猶豫不決的看着那囚籠中一雙雙空洞的瞳孔。
爲了防止這些人畜逃走,司馬氏族殘忍的砍斷了每一個人畜的左腳,正值妮子相同的年紀,卻只能靜靜的等待着被屠殺的命運。
這個畸形世界的畸形產物,是可悲的。
也許,中年男子和遁世的話,是對的...
與其讓這些人畜痛苦的活着,不如提早送走他們。
就在大朱吾皇即將掙脫心裡的枷鎖時,一陣沒來由的強烈危機感瞬間升起。
下一刻,只見佈滿淡紅色血霾的天空驟然發暗,數以十萬計的弩箭遮蔽蒼穹,如同一張黑色巨網兜頭射下!
暗沉的血色護罩轉瞬護在大朱吾皇和妮子的周身,片刻後,浪潮一般的弩箭掠下。
足以刺痛耳膜的破空聲伴隨着弩箭墜下,囚籠中的人畜只是茫然的看着暗下來的天空,然後被弩箭射成肉漿。
而醜血鎮那數十萬居民無一避免,甚至沒有比人畜多活過一秒,便盡數死於這一輪弩箭齊射中。
沒有一人發出慘叫,詭異到只聽得見弩箭破空聲。
當弩箭將這黃沙地表盡數覆蓋,這人數近百萬的浩蕩遷徙,便就此覆滅。
鮮血混合着碎肉漿,在弩箭之下鋪滿大地,再也找不出任何一具完好肉體。
幾十萬人畜連帶着數十萬醜血鎮居民,無一存活。
血腥無比的屠殺就發生在大朱吾皇的眼前,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幾十萬生靈便盡數涅滅。
深深嵌入地表的漆黑箭羽糅雜着殷紅的肉漿,不斷的刺激着存活之人的眼球。
十人屠之上,才得以在這輪弩箭齊射下存活。
屬於司馬氏的族人精銳,只是輕微折損。
箭雨過後,存活的人羣迅速靠攏,很快便凝聚在一起。
在族羣簇擁的最前方,那鬚髮皆白的老者此刻渾身浴血,自體內迸發的氣息赤紅無比,瞳孔也同樣被赤紅所代替。
而在他身側的那兩個中年男子,同樣雙目赤紅,從體內迸發出赤紅色的氣息。
那是屬於殺神使者獨有的波動。
“何人敢毀我司馬氏族根基!我族人今日必定血戰至此!”老者手中柺杖頓地,聲聲泣血。
漫天狂沙之中,一道道如同夢魘般的甲士緩緩浮現。
司馬氏所有族人的目光幾乎是同時鎖定風沙中出現的一個個甲士。
下一刻,那數之不盡的甲士乘着風沙,朝着司馬氏族四面八方圍剿而來。
血腥的殺戮戰場就此開啓。
司馬氏族的代表老者,瞬間爆發出巨量傷害,手中柺杖再次頓地,一圈赤紅色漣漪盪出,凡是靠近者盡數被焚化成血霧。
那兩個中年男子同樣不甘落後,直接化作兩道血色閃電撲進甲士軍中,大肆殺戮!
司馬氏族如同一支利箭,以最瘋狂的姿態硬生生的撕開一條裂縫,但很快便陷入包圍之中,苦苦掙扎。
看着即將朝自己包裹而來的甲士,大朱吾皇的眼中盡是冷峻。
似乎是瞭解到自己主人的意思,妮子興奮一笑,瞳孔化爲赤紅,整個身形如同最迅捷的野貓,掠向了及至身前的甲士。
遁世緊隨其至,跟在妮子的身後,瘋狂抓取殘魂。
握着血魂長刀的手掌逐漸收緊,大朱吾皇的左眼瞳孔轉化爲赤色。
甲士猶如殺之不盡的螻蟻,不停地從四周圍剿而來,他們每一個最低都是百人屠,顯然是一場早有預謀的殺戮。
大朱吾皇心中最後的一點仁慈被消磨殆盡,長刀摜出,鋒銳的血痕瞬間將周身清空。
徹底放開的他,如同最高效的殺戮機器,手提長刀,一往無前。
原本還蹲在妮子身邊吸收殘魂的遁世,很快便回到大朱吾皇的身邊。
因爲遁世發現,徹底放開的大朱吾皇簡直是一頭不知疲倦的怪獸,殺戮的速度幾乎快要比妮子快上三倍還要多,屍體的殘魂近乎恐怖般增長。
在另一方面,之前如入無人之境的司馬氏三父子,很快便陷入窘境。
多達五位殺神使者的合圍,使得三父子瞬間被動,只能艱難抵抗。
年紀最大的老者很快便發現,前來圍殺的殺神使者並不是只有五位,而是足足十位!
剩餘五位殺神使者早已衝入司馬氏族中,肆意虐殺!
千人屠,萬人屠強者,被沒有任何反抗的虐殺,那本該是司馬氏族進入大都之後的底蘊,如今卻被殺神使者玩弄虐殺。
一切收於眼底的老者,只覺眼前一陣發黑,一大股鮮血從口中沁出。
“爹!”正苦苦抵抗的青年男子,見此狀況略微分神。
就是在這分神的剎那,被圍剿的殺神使者發現破綻,化臂爲刀直接斬在了青年男子的肩胛之上!
血霧噴涌,青年男子的左臂連帶着半塊肩胛被直接切斷,掉落在地。
“我兒!”老者目眥欲裂,幾乎是以搏命的姿態,不顧一切將手中柺杖捅進了那殺神使者的腹腔之中。
與此同時四道殺戮之力及至,直接將鬚髮皆豎的老者攔腰斬斷。
甚至沒有來得及看上兒子最後一眼,斷成兩截的老者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殘酷的世界逐漸在他眼中化爲黑暗,一切都在離他遠去。
老父慘死在自己面前,二人幾乎是瞬間僵滯在原地。
從腹腔中拔出柺杖的殺神使者,雙目赤紅着將老者的柺杖捅進了斷臂青年的體內。
而後五位殺神使者再次合力,將試圖攜帶斷臂青年突出重圍的中年男子原地斬殺。
看着司馬氏三父子無一存活,爲首的殺神使者直接割掉老者腦袋,然後提在手中高聲怒吼,“司馬氏族長已死,從命者可得畜牌一萬!違抗者就地斬殺!”
“司馬氏族長已死,從命者可得畜牌一萬!違抗者就地斬殺!”
“司馬氏族......”
聲音隨着風沙向四周擴散,已經只剩下數千衆的司馬氏族人,在得知族長已死時,便停止了抗爭,站在原地臉上滿是悲慼。
而不從者,當即斬殺。
一時間,喊殺聲震天的戰場寂靜了下來,除了一處地方。
現在的那處地方,早已不能稱之爲地方——那是一處絞肉機地淵。
被斬殺的甲士幾乎將地面硬生生填高了數米,凡是敢於上前的,無一不被瞬間斬殺。
而造成如此戰果的,僅僅只是一個手持長刀的黑袍青年,以及他身邊那個一臉小家碧玉的女子。
不知殺了多久,當那一衆狂化到失智的百人屠甲士,再無一人膽敢上前時,大朱吾皇才收刀站立,面容冷峻,原本赤紅色的瞳孔開始有了一絲血紅色。
“桀桀!痛快,真他孃的痛快!老子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這般吃飽了!”血魂遁世化作一抹血色,不停的在大朱吾皇頭頂轉圈。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匯聚於此,茫然無措,震驚憤怒一一體現了出來。
那提着司馬氏族長腦袋的殺神使者,在看到遠處的情景後,怒聲嘶吼,“司馬氏族長已死,你等還不迅速從命?”
大朱吾皇緩緩擡頭,一雙異瞳遙遙看向對立的殺神使者。
只此一眼,那殺神使者便控制不住的打了個寒噤,難以控制的恐慌從心底滋生出來。
等回過神來,恥辱感瞬間上頭,“抗命者,就地斬殺!”
話畢,五道赤紅血影直接奔來,直指大朱吾皇。
“殺光屠淨,一個,不留!”大朱吾皇淡聲開口,彷彿在說着一間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被中年男子提升過血脈的妮子,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以及對血氣的吸收,都遠非先前可比。
如果說之前的妮子對上一位殺神使者吃力不已,那麼現在的妮子對上殺神使者,則是單方面的屠殺。
渾身浴血的妮子再次興奮起來,體內的血氣直接被催動到了極致。
五位殺神使者轉瞬及至,連帶着殺戮之力鎖定了妮子嬌俏的身形。
下一刻,每一個殺神使者眼中皆是疑惑。
那個女人,怎麼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最外圍的一個殺神使者甚至還沒有來的及跟同伴交流,只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然後脖子一涼,眼前的世界便天旋地轉起來。
在這個世界,只要晉升至殺神使者,肉身便會強悍到近乎可怕的地步,只要腦袋不掉,心臟不碎,統統可以自行修補。
恰巧,大朱吾皇特意爲妮子惡補了這些知識,將之前不奔着要害的陋習去掉,力求一擊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