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昇正在沉吟未斷。忽然間,他微微一怔,隨即收斂心神,凝意關注四周。赫然發現不知不覺之間,自己竟然已經被包圍了。
包圍蕭昇的這些人,有農民、有小販、有乞丐、有苦力、有富商。有高有矮,有俊有醜,可謂五花八門。他們混在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羣之中,各自做着自己手上的事。乍看之下,似乎和普通老百姓沒有什麼不同。
然而,修爲至十四皇子這個程度,早已學會不使用雙眼去看人,而是用心。心念所在,一切無所遁形。包圍着自己的這十幾個人,內心都存在着一股敵意,矛頭直指着蕭昇。這股敵意在十四皇子看來,簡直如同黑夜中的燈火,明顯得教人想看不見都不行。
雖然如此,但這十幾個人的修爲,卻都十分低劣。頂多就是“武生“左右的水平,能發出幾百斤蠻力而已。完全不誇張地說一句,十四皇子根本不必動手,甚至連看都不必看。僅僅稍微釋放一點本身的氣勢,已經足以讓這些人的身心都徹底崩潰。或瘋或癲,或者變成白癡,甚至乾脆讓他們死,都不過轉念之間的事罷了。
不過,這些人雖然並不能對十四皇子構成什麼威脅,但對比城裡的普通老百姓,他們已經算得上精銳之士了。在眼下這個亂世之中,能夠同時蒐羅有這麼十幾名好手,並且讓他們同時出動辦事。除去軍隊之外,很難想像還有其他組織,能夠辦得到這一點。
置身於朱元璋的地盤,說到軍隊,必然就是屬於朱元璋的軍隊了。雖說還在猶豫,不知道要不要對這位未來的洪武皇帝下手纔好。不過,十四皇子卻對朱元璋修練的武學,明教鎮教神功“明神武典”,感到很有興趣。
或許……可以籍此機會,和朱元璋進行接觸。順便評估一下這個世界的高手,究竟擁有多少力量。並且以此爲根據,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十四皇子微微一笑,徑直快步而行。也不去找什麼客棧了,卻專門向偏僻無人之處走去。
應天城古稱金陵,是六朝古都,向來被認爲是興盛繁華的所在。但適逢亂世,到處兵荒馬亂。即使大戶人家,往往也朝不保夕。
過不多久,蕭昇拐進了一條小巷之中。這條巷子其實也不小,足以容納兩架馬車並排行駛。箱子裡面,只有一道大門。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人家了。也就是說,當日全盛的時候,這一戶人家的宅院,便獨佔了整條巷子。其豪富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即使“舊時王謝堂前燕”,終究也要“飛入尋常百姓家”。所以當此刻十四皇子到來,呈現眼前的,就只是一扇斑駁掉漆的半掩大門而已。
蕭昇隨手一推,早已毀壞,只是勉強還維繫在門框上的門板,當場“呯嘭~”一聲大響,徹底倒落地面。緊接着,一面已經只剩餘半截,依舊殘留有烈火肆虐痕跡的影壁,映入眼簾。再繞過影壁向前,卻見到處是頹垣敗瓦,一片狼藉。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長滿了亂草。
這樣的地方,正好方便行事。蕭昇隨意走出幾步,站在亂石瓦礫之上,微笑道:“跟在後面的朋友,現在沒人打擾,你們可以出來了。”
話聲方落,潛伏在四周的那些跟蹤者,其精神情緒很明顯地,立刻出現強烈的波動起伏。但很快地,跟蹤者的情緒又變得穩定了。緊接着,但聽腳步聲響起,一名軍士打扮的年輕人,手按腰間刀柄,緩步走出。
這年輕軍士眉宇之間,滿是警惕。他雙眼緊盯着十四皇子,凝聲道:“你是什麼人?幹什麼的?”
蕭昇笑道:“我姓蕭,普通旅客而已。”
“普通旅客?哼,我看你不像。”那年輕軍士面色一沉,冷笑道:“普通旅客,又怎麼會到處去打聽關於朱元帥的事?哼,依我看,你就是個奸細!”
蕭昇明白了。剛纔自己和那些江湖漢子攀談,被某些人看見了。對於那些人來說,或許覺得,蕭昇的所作所爲,實在十分可疑吧?所以,他們纔會派人跟蹤過來,企圖抓捕奸細。
十四皇子一哂,道:“我長居海外,最近纔回來中原。對中原眼下的情況不太瞭解,所以才找人打聽一二而已。這也不是什麼罪過吧?”
“有沒有罪過,不是自己說的。”那年輕軍士冷冷道:“假如你自認清白,那麼,敢讓我來搜一搜身嗎?”
蕭昇皺了皺眉,淡淡道:“我入城以來,並沒做過任何違法亂紀的事,何以閣下竟然就要搜身?恕難從命。”
那年輕軍士聽得十四皇子這樣說,益發覺得可疑。甚至認定了十四皇子身上,必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
當下,年輕軍士下定決心,沉聲喝道:“我是都元帥府的將領,叫做藍玉。現在請你跟我去都元帥府走一趟。等一切調查清楚,證實你確屬清白之後,自然就會放你離開。如敢反抗,哼,後果自負!”
十四皇子也不以爲然,微笑道:“哦,究竟有什麼後果呢?”
藍玉嘿聲冷哼,大喝道:“都給我出來吧!”話聲未落,但見十多條人影分別從四面八方縱身躍出。正是剛纔跟蹤十四皇子的那些農民、小販、乞丐、苦力、以及富商。看來,他們和藍玉一樣,都是朱元璋都元帥府裡面的人。
這十幾人訓練有素。有的站在牆頭,端起弩機瞄準了十四皇子,有的拔刀出鞘,緩步逼近。東南西北,上下左右,每一條逃生之路都被堵死,形成天羅地網。
藍玉見衆人已經佈置妥當,心下大定。喝道:“乖乖站着不要動,否則的話,格殺勿論!”
十四皇子微笑道:“哦。那麼如果,我非要動一動不可呢?”不等回答,揹負雙手,徑自向前走了兩步。
藍玉面上流露一陣惱怒,把十四皇子這番舉動,看作對自己的挑釁。他更不猶豫,厲聲暴喝道:“放箭!”
“咻咻咻~”
尖銳破風聲響起。七八支弩箭同時發射,射得又快又準。可是電光石火之際,只聽見,“嚓嚓嚓~”幾下。所有弩箭竟無一例外,全部在十四皇子身體五尺之外的地方,彷彿撞上了一面看不見的牆壁,當場就被撞成粉碎。
如此情景,恍如仙術妖法。剎那間,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藍玉似乎比較見多識廣一點,脫口叫道:“護體罡氣?”
傳聞之中,絕頂高手可以放出罡氣護體。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不過,這也只是傳聞而已。藍玉雖然師出名門,卻也從來未曾見過如此神乎其技的武功。對於世上是否真有這麼利害的神功絕學,藍玉始終將信將疑。
更何況,十四皇子看起來如此年輕,無論怎麼看,都絕不超過二十歲的。即使他從孃胎裡就開始練武,按道理來說,也不可能有這麼深厚的造詣啊。
正因爲這個緣故,所以“護體罡氣”四個字剛剛出口,已經被藍玉自己否定了。他深深吸口氣,大聲喝道:“只是障眼法而已。大家不用怕,統統都給我上!”
從朱元璋都元帥府裡面出來的士兵,全部都是精銳。雖然看見敵人“懂得妖法”,但藍玉一聲令下,他們依舊立刻拔刀衝上,要把敵人亂刀分屍。
十四皇子依舊揹負雙手,屹立原地,不閃不避。只是擡起頭來,陡然微睜雙目,向那十幾名都元帥府的精銳之士,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
霎時間,十幾名精銳軍士,全部如遭雷擊,身軀劇震。隨即,他們便感覺十四皇子身上涌起一股氣勢,如山如嶽,高壯絕倫。自己站在十四皇子面前,便如螻蟻蚊蟲,渺小卑微。
剎那間,十幾名軍士全部渾身冷汗淋漓,雙腿顫抖,呼吸艱難,鬥志全失。不由自主,便雙膝發軟,當場跪倒。
這一下,十四皇子純粹是以氣勢壓制敵人。就好比虎豹之於羔羊,神威所及,對手心志瓦解,自然只能屈膝俯首,不戰而敗。
十四皇子的氣勢收放自如,隻影響這十幾名軍士。就站在旁邊的藍玉,卻完全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看見自己的部下全部未戰先潰,藍玉不喜反驚。
因爲這種情況,豈不就說明了眼前這個奸細,確實如自己想象的一樣,全憑妖法制勝,並不是什麼絕頂高手嗎?既然如此,那還怕他什麼?
心念疾轉,藍玉已經下定了決心。他厲聲大喝,猛然縱身飛躍,居高臨下發掌疾攻。斷喝道:“妖人,吃我一招!八卦掌——離火亂,殺!”
一掌擊出,剎那間方圓數尺範圍之內,溫度急劇上升。藍玉雙掌赫然變得赤紅如火,當頭疾劈。聲勢倒也不小。
十四皇子依舊不動,擡頭笑道:“八卦掌?有意思。把這路掌法儘量施展出來,讓我好好看個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