殫心竭慮準備了一年多的南洋華人立國之戰即將打響,琉臺朝三地大佬們愈加忙碌了起來。
大學島上的老狐狸們早就去了臺北,二十八萬聯軍官兵在琉臺兩地六個碼頭整裝待發。未來的南華共和國總統林羣賢,帶領檯灣發展委員會培訓好的政府官員早已返回了南洋。華人互助會會長鬍文虎趕去了倫敦,基金會會長榮一心則去了美國。
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李助理秘書長自然也不能閒着,他必須處理好聯合國那霸灣分部裡的工作,在七月前趕回聯合國紐約總部。
由於準備工作充足,內緊外鬆的琉臺兩地,表面上看不出一點大戰在即的緊張氣氛。新h社那霸灣分社《白毛女》的公開上演,反而讓剛結束“五一反法西斯紀念週”活動的琉臺兩地,再一次熱鬧了起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打死董b武都不會再接受華人電視臺那三萬亞元的轉播費,更不會允許他們在琉臺兩地轉播《白毛女》歌劇。
局勢急轉直下的速度,中g代表團的工作人員們瞪目結舌。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首場演出剛獲得巨大的成功,一直對《新h日報》裝聾作啞的琉臺主流媒體,就中g代表團上演的歌劇,嚴重傷害地主感情的惡劣行徑,展開了暴風驟雨般的猛烈抨擊。
事件的導火索還是來自聯合國,會展中心的首場演出剛剛結束,一位在聯合國分部實習的東海聯大學生,就滿腔怒火的跑到了華人電視臺,對中g代表團惡毒攻擊地主,妖魔化地主的惡劣行徑,表示了強烈的憤慨,並發表了題爲《我的爺爺》的演講。
“……長工吃什麼,他也跟長工一起吃什麼。甚至長工們剩下的東西,他也要再利用一遍,以自家腸胃將其釀製成自家地裡的肥。他守望自家的地,盼望收穫很多糧食,賣很多錢,買很多地。他不想這些爲什麼,他自己最風光的時候,也不過是一個坐在自己土地中央的邋里邋遢的瘦老頭。……但是再往上數,到老老老太爺,到老老老老……太爺,總歸有一站曾經是窮人,窮得叮噹響,從什麼地方逃荒到了此地,然後如何克勤克儉,慢慢富足起來——這也就是我這個地主牢記於心的家史。”
一石激起千層浪,“撤僑事件”中過來的十幾萬地主,不約而同的涌到了各大媒體,爭先恐後的發出聲音,慷慨激昂的爲自己正名。
“我有幾千畝地的時候,出門趕集,見到路旁的一脬牛糞他也要兜在衣襟裡撿回來,抖摟到自家地裡。我只看重一種東西,那就是土地憑什麼說我們品德敗壞,橫行鄉里,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琉球日報》
“我克勤克儉,省吃儉用,經過幾代甚至十幾代的積累,纔有了這些財富在來琉球之前,我無論吃穿都很寒磣,褲腰帶都不捨得買,是用破布條搓的。我把吃剩的粉條用筷子撈出,曬乾了以後再吃。我夏天從來不穿衣服,後背曬得黑紫。我五個兒子各有分工,都非常能幹。對幾個兒媳也非常苛刻,所有孩子都穿打補丁衣服。”--《消息報》
東海聯大政治學院的教授們也坐不住了,紛紛發表評論員文章,稱:“人爲地製造那麼多階級鬥爭,對那麼多不該實行專政的人實行專政。而那些無良作家也神經兮兮的,人爲地膨脹階級鬥爭,把文學作爲階級鬥爭教科書。”
“這是非常古怪的現象,作家竟然呼喚人們進行無窮盡的互相殘殺,這是爲暴力的革命、鬥爭服務。是非常複雜的社會現象和人性現象,被簡化爲兩種階級符號式的人物決一死戰。”
“該劇是思想簡單,藝術粗糙的文學形象塑造。是對現實生活真人變本加厲,肆意誇大歪曲的誣衊。試圖把斷文認字、知書達理、文質彬彬的地主,醜化成假想敵而給予殘酷鎮壓,試圖將地主變成人間最壞的東西。”
鋪天蓋地的抨擊,讓董b武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剛放下手中的報紙,就見耿處長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彙報道:“首長,沖繩劇院、東海聯大禮堂、臺北中山會堂、臺北劇院還有那霸灣會展中心打來了電話,全部單方面取消我們的演出安排。”
“還演什麼演?”董b武猛拍了下桌子,追悔莫及的說道:“早知道這樣,就不讓文工團來演出了。現在倒好,一下子把幾百萬人都給得罪了。”
耿處長反應了過來,急切的問道:“首長,那現在怎麼辦?”
董b武再次看了下辦公桌上的那堆報紙,自言自語的說道:“還好兩地官方沒有摻和進來,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爭取淡化處理掉這場紛爭。”
到地主的老巢裡來反對地主,這不是沒事找事嗎?董b武這纔想起楊斌之前的忠告,便立即說道:“耿處長,讓楊斌過來一趟,他對這裡熟悉,看有沒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
“是,首長”耿處長應了一聲後,連忙跑出了董b武的辦公室。
五分鐘後,楊斌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不等他開口,董b武就指着桌上的報紙,嚴肅的問道:“楊斌同志,你說這是不是國民黨反動派的陰謀?”
楊斌的確提醒過首長不要這麼急着宣傳,但他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想到連胡適都被洶涌如潮的民意,逼到電視臺公開道歉,便凝重的說道:“首長,我看這跟國民黨反動派沒什麼關係。”
“爲什麼這麼肯定?”董b武示意楊斌坐下後,繼續問道。
楊斌沉思了片刻後,沉重的說道:“臺灣的百姓被日本統治了那麼多年,又被國民黨反動派官僚盤剝了一年多。而琉球的大部分民衆,則是國民黨黑暗統治下的逃亡者。所有的經歷,讓他們十分滿意現在的生活。這也讓他們非常的敏感,生怕失去好不容易纔擁有的一切,所以他們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
“你是說這些都是自發的?”
“是的,沒有人操縱,也不需要人操縱。”楊斌長嘆了一口氣後,沮喪的說道:“首長,琉臺兩地的價值觀是真理、真實和真誠,這不單單是口號,而且與兩地政府推行的信用制度、貸款制度和福利制度都掛上了鉤。
特別是那幾個零容忍,簡直苛刻到了極點。大環境讓他們無法容忍一切不真實,不真誠的東西。孫中山的事情您是知道的,連死了的人他們都不放過,怎麼會允許我們反對他們呢?”
不等董b武開口,耿處長就急不可耐的問道:“楊斌,你認爲這件事造成的影響,什麼時候才能消退?琉臺兩地幾十萬大軍正在國共之間搖晃,如果因爲這件事把他們推到國民黨反動派那邊,那我們就成歷史的罪人了。”
麻煩麻煩到了極點華人電視臺的轉播,已經造成了巨大的影響。想消除這些負面影響,談何容易啊?楊斌沉思了片刻後,小心翼翼的說道:“首長,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您趕快去電視臺公開道歉。”
“道歉?”董b武被楊斌這個“好主意”給氣歪了,怒不可竭的說道:“無產階級向資產階級道歉,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不行,這個頭不能開。再說我們又沒有錯,憑什麼道歉?”
如果楊斌在平時提出這個建議,肯定要被好好的上一堂思想政治課。但現在的董b武和耿處長已經顧不上這些了,一邊讓工作人員趕快給西柏坡發電彙報,一邊繼續研究起對策來。
一天過去了,見新h社那霸灣分社毫無動靜。幾十萬前地主們再也坐不住了,在惟恐天下不亂的律師指導下,他們竟然成立了琉球地主協會和臺灣地主同盟,分別向臺灣高等法院、那霸灣地方法院、沖繩高等法院提起訴訟。義正言辭的要求新h社那霸灣分社,就惡毒攻擊地主的行爲公開道歉,並賠償高達四千萬亞元的精神損失賠償。
同時,他們還向聯合國警察局提出遊行示威申請。準備從明天上午八點開始,在中g代表團駐地周圍舉行大規模抗議集會。
德高望重的董老前輩再也坐不住了,立即趕到聯合國亞洲分部緊急求見李助理秘書長。
自己地盤上鬧出如此荒唐的事情,自然逃不過李老闆的耳目。正爲中g代表團頭疼的李老闆,當然知道他們的來意,便擡起頭來,淡淡的說道:“朱明,讓他們上來吧。”
朱明一楞,連忙問道:“老闆,警察局的那件事還辦不辦?”
李老闆長嘆了一口氣後,若有所思的問道:“可以確定楊斌沒摻和進去嗎?”
“命令是東北局下的,人也是吳幹事通過他在捕撈公司的關係接進來的,楊參謀到現在還矇住鼓裡。”
聯合國警局在“五一反法西斯紀念週”前夜抓捕的那些偷渡客中,有四個是北朝鮮當局派來的間諜。間諜對李老闆來說沒什麼,但那四個間諜竟然是與楊斌一起的那個吳幹事帶進來的。這讓李老闆非常之爲難,因爲他不想看到楊斌被牽涉進去。
得知這事跟楊斌沒關係後,李老闆頓時鬆下了一口氣,並繼續問道:“那個吳幹事是不是也辦理了移民簽證?”
朱明點了點頭,回答道:“是的,老闆,警察局決定指控他涉嫌判國和間諜兩項罪名。”
李老闆權衡了一番之後,斬釘截鐵的同意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既然他們不給我面子,那我也用不着給他們面子。不過抓捕行動要等我去美國後才能執行,其他的事情公事公辦。另外把那十幾個僞裝成土耳其人的伊朗間諜移交給巴列維國王,讓他看着處理吧。”
“出入境管理處的那幾個內鬼呢?”朱明記錄下李老闆的命令後,繼續問道。
“移交給沖繩警察局,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是,老闆”朱明點了點頭,隨即抓起手邊的電話,通知樑子讓中g代表們上來。
十分鐘後,董b武等人終於走進了李老闆的辦公室。不等他們開口,李老闆就熱情的招呼說道:“董老前輩,這麼晚了您還親自跑來,有什麼事情打個電話不就行了。”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那電話能打的通嗎?董b武暗罵了一句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後,便苦笑着說道:“李先生,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這趟是向您求援來了。”
“坐,坐,坐,大家都坐,有什麼事情坐下來說。”李老闆一邊招呼三人在沙發裡就坐,一邊回頭喊道:“楊斌,還不快沏茶。”
衆人哪有心思喝茶,耿處長更是急切的說道:“李先生,琉球地主協會和臺灣地主同盟的事情您知道吧?”
李老闆坐了下來,忍不住的笑道:“我也是剛剛纔聽說的,你說這都是什麼世道,地主老財們竟然明目張膽的搞起了協會,還給我發來了一份加入協會的邀請函。”
耿處長徹底的傻眼了,因爲李老闆也是個如假包換的地主二代。
董b武可不認爲李老闆會偏袒那些地主,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那裡,便異常嚴肅的說道:“李先生,您是我們共c黨的老朋友了。我們在那霸灣設立分社,發行《新h日報》,以及公演歌劇《白毛女》,都是經您同意的。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情,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你們自己惹了麻煩,竟然還賴到我的身上,這是哪兒跟哪兒啊?李老闆暗罵了一句後,搖頭苦笑道:“董老前輩,公開表演歌劇是法律賦予新h社那霸灣分社的權利。那個什麼地主協會維護他們的合法權益,也是法律賦予的權利。您老是法學專家,您說我該怎麼做?我又能怎麼做?”
董b武沉思了片刻後,凝重的說道:“李先生,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放任事態繼續惡化下去,那將會影響要琉臺兩地政府的決策。您是一位真正的人道主義者,你也不想看到他們投入國內戰場吧?”
李老闆重重的點了下頭,嚴肅的說道:“董老前輩,這也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但事出有因,我真沒什麼好的解決辦法。”
“李先生,他們簡直是胡攪蠻纏。真如您昨天在會展中心所說的那樣,戲劇戲劇,說白了就是場戲,無需當真。琉臺兩地不是提倡和保護言論自由嗎?他們憑什麼揪着不放?”李老闆的話音剛落,耿處長便憤憤不平的說道。
李老闆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過身來,說道:“朱明,把國際衛生組織的那份報告拿來。”
“是,老闆”朱明連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從文件櫃裡翻出一份文件,交到李老闆的手上。
“去年十二月,華東局宣佈土改後的半個多月裡,不少地方就出現了亂抓亂打的現象。”李老闆看着軍統統計的數據,冷冷的念道:“蘇南奉賢、浙江嘉興等地,都有一些被吊打罰跪的情形,或者把大批地主不必要的看管起來。
無錫一縣遭跪、凍、打的有八百七十二人,青浦縣龍固區幾天裡就打死了十七人。奉賢縣五個區被斗的二百四十五人中,被打的二百一十八人,被迫下跪的七十五人,被棒打的三十五人,被吊打的十三人,被捆綁的十八人,被剝光衣服的八十人,這些人大都受到多種體罰。
宜興縣強迫鬥爭對象跪碗底,把貓放入鬥爭對象衣服裡面,剪掉婦女的頭髮和眉毛,常熟縣還發生了割掉被鬥婦女**的事情。蘇南各縣土改期間召開村或聯合村鬥爭會一萬六千八百四十一次,鄉以上鬥爭會一萬三千六百零九次,鬥爭人數達二萬八千二百三十四人。一個蘇南區土改期間僅鬥爭會上就打死了數十人,並造成了二百九十三人自殺………”
李老闆看了一眼衆人鐵青的臉後,繼續說道:“山西省興縣的開明紳士劉太白大家不陌生吧?他幫助貴黨做了許多好事,比如拿出一半家產辦起興縣農民銀行,給貴黨解決經費等待。
他本人也由貴黨高層王r飛、安z文介紹加入了貴組織,他的子侄九人中有七人蔘加了你們的革命。他和另一個開明紳士牛友蘭先生辦起兩所高級小學,還籌辦了一所高中學校,爲革命培養人才。牛友蘭先生還給賀l的一個團供應服裝和糧食。
可結果呢?連他們這些爲貴組織作過巨大貢獻的人,也難逃劫難。劉太白先生的親弟弟被殘酷打死,參加革命的侄子被清洗,他自己也被鬥爭,還捱了打;牛友蘭先生則受到殘酷鬥爭和拷打後死亡。尤其野蠻的是,劉少白的親弟弟被活活打死後,他的弟媳還被分給貧農做老婆。
三位,劉先生的七侄就是地主協會會長,我建議各位跟他談談,看他會怎麼說?”
過左了肯定是那些地痞、流氓混進了革命隊伍。董b武對這樣的偏差也同樣的痛心疾首,看着李老闆手中的文件久久說不出話來。
李老闆環視了下三人,長嘆了一口氣後,淡淡的說道:“人在做,天在看。都是中國人,何必下那個狠手呢?”
楊斌再也忍不住了,立即說道:“營座,土改中是發生了一些偏差,但我們發現後及時糾正了。”
徹底得罪共c黨,並不符合琉臺兩地的利益。李老闆沉思了片刻後,將文件輕放到茶几上,沉重的說道:“那霸灣的事情我儘量給你們擺平,不過還麻煩諸位幫我將這份資料帶給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