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從臺北回來過年了，曹主任要準備年終大會的資料，估計要晚一點才能回來。”
聖誕節與中國新年還真沒法比，從沖繩至那霸灣這一路上，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到處洋溢着濃濃的喜慶氣氛。
曹汝霜回那霸灣李老闆並不感到奇怪，畢竟全家老小能聚在一起過個團圓年，是中華民族幾千年的傳統。被長途旅行搞疲憊不堪的李老闆，輕拉了下衣領後，饒有興趣的問道：“朱明，你的個人問題解決了沒有？”
副駕駛上的朱明連忙回過頭來，不好意思的回道：“解決了，小月介紹的。”
李老闆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笑問道：“叫什麼名字？哪裡人？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周容，河北唐山人，東海聯大物理系畢業，現在在琉飛集團擔任技術員。”朱明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照片遞給了李老闆，並不無期待的說道：“老闆，我們準備初六結婚。”
“恩，長的真漂亮，便宜你小子了。”李老闆看了看照片後，滿意的笑道：“初六就初六，我一定去參加你們的婚禮。”
今非昔比的李老闆，日程表安排得滿滿的。更何況親疏有別，朱明可不敢奢望李老闆能像對待老警衛營兄弟那樣對待自己。聽到李老闆肯定會參加自己的婚禮後，朱明頓時欣喜若狂的說道：“老闆，您能參加真是太好了！謝謝，謝謝老闆。”
李老闆擺了擺手，呵呵笑道：“謝什麼謝？本來就應該參加嘛。”
老闆日理萬機，哪能把時間都浪費在這些小事上。已經達到目的的朱明，連忙從公文包裡掏出筆記本，彙報道：“老闆，吳經理正忙着盤點賬目，估計要到年三十才能休息。韓司令那邊正在排班，就算回來過年也得輪流放假。牛處長您是知道的，新官上任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
“是啊，大家都有事要忙。還是工作要緊，能回來幾個算幾個吧。”
樑子把車拐進奧武山別墅區的山路後，不無遺憾的說道：“爲了過個團圓年，我們把那霸灣大酒店的宴會廳都包下來了。現在倒好，又湊不齊了。”
李老闆長嘆了一口氣後，若有所思的說道：“等忙完這兩年就好了，再說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哪能再像以前那樣吃大鍋飯啊？”
想到楊斌還在遠洋捕撈公司打漁，李老闆便淡淡的補充道：“朱明，回頭通知下楊斌，讓他們兩口子也過來吃今年夜飯。”
“是，老闆。”朱明在小本子上記錄下之後，突然笑道：“對了，老闆，聽老江頭兒說楊斌他老婆懷孕了。”
現在已經是一九四八年，接下來的一年裡，國內局勢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臺灣問題對弈的對象，也隨之由現在的南京國民政府，變成如日中天的。李老闆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不行，便凝重的說道：“朱明，通知下白世雄，讓他們不要再爲難楊斌他們了。樑子，給楊斌他們在那霸灣找個像樣點的地方。另外再找個由頭給”他們準備一點兒經費。”
距離還是拉開了！李老闆的命令說得很明白，是給楊斌在那霸灣找個像樣點兒的地方”而不是在奧武山公園安排棟別墅。
想到楊斌那尷尬的身份，粱子連忙點頭應道：“是，老闆，下午我就去安排。”
說話間，轎車緩緩的停在了一號別墅前。看着門口那輛大學島車牌的驕車，李老闆一邊推開車門，一邊奇怪的問道：“朱明，家裡來客人了？”
李老闆千里迢迢的從美國回來”陳雨潔和曹小月並未像往常那樣迎接。
現在門口又停着一輛轎車，李老闆有此一問朱明並不感到奇怪”連忙指着轎車，解釋道：“老闆，王校長代表梅校長他們給老爺子拜早年來了。小月她們肯定在裡面作陪，所以說……，……
“哦，我知道了。”事實上朱明還真誤解了李老闆的意思，外面的天氣這麼冷，李老闆並沒有對嬌妻們沒有出門迎接而感到不滿。
與路上所見到的景象一樣，一號別墅內外也是張燈結綵。大門兩側掛上了兩個大紅燈籠，龍飛鳳舞的對聯，一看就是曹汝霜的手筆。
“朱明，這是什麼？”看着別墅大門上張貼的兩張年畫上那不倫不類的吉祥物，李老闆便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道。
朱明看了一眼後，連忙笑道：“老極，這是龍，也是華人互助會的吉祥物。從今往後”龍就是這個樣子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朱明的話把李老闆搞得哭笑不得，畢竟這兩各龍也太離譜、太卡通了！不但不張牙舞爪，甚至連身體上的鱗片都沒了，怎麼也無法給人留下威武神氣的印象。
這時候，曹汝霜和王世傑二人，在陳雨潔和曹小月的陪同下迎了出去。李老闆剛轉過身來”王世傑便笑道：“博文回來了，一路上還順風嗎？”
“王校長好，老爺子好。”李老闆連忙回過頭來，給兩位嬌妻送上一個笑容，並給兩位老狐狸熱情的打起了招呼。
孫女婿在國際上成了氣候，曹汝霜哪能不高興？滿意的點了點頭之後，便微笑着說道：“好，回來就好。外面太冷，走，大家都進去說話吧。”
李老闆剛走進溫暖如春的客廳，便指着門外的方面，急不可耐的問道：“老爺子，好好的龍被你們搞成那樣，這也太離譜了吧？”
王世傑與曹汝霜對視了一眼後，搖頭笑道：“博文，你這可冤枉我們了，龍變成這樣還真不是我們乾的。”
“那是誰幹的？這不是沒事找事嗎？”李老闆一邊將脫下的大衣遞給陳雨潔，一邊憤憤不平的問道。
曹汝霜坐了下來，指着客廳對面開着的電視機，呵呵笑道：“博文，這華人代表大會的集體決定。不但龍的樣子要改，連龍翻譯成英語的單詞也要改。”
“是啊，龍對我們來說是中華民族的象徵，所以我們都以龍的傳人自稱。但在西方國家，龍卻是邪惡的有翼怪物，還有兇暴的人、悍婦等含義……”曹汝霜的話音剛落，王世傑便一本正經的解釋道：“在西方國家的圖畫中，龍的身軀龐大笨拙，顏色是黑灰色的，長着巨大的翅膀，口中吐火，吞噬人和動物，非常醜陋恐怖，與中國的龍完全兩樣。
我們在西方人面前自稱Dnagon或descendantsolthednagon（龍的傳人），西方人當然就會把我們中國人看成是惡魔和壞人廠這不但會影響我們華人的形象，還給海外華人融入主流社會製造了障礙。所以海外華人代表大會，就把這個問題當成主要的議題來研究……”
李老闆這才明白了怎麼回事兒，想到自己在國外也遇到過這個情況，便深以爲然的說道：“恩，這個問題很重要，看來海外華人代表大會還真沒白開……”
“這次大會很重要，開了近兩個月還沒開完……”王世傑指着電視裡轉播的會議實況，繼續說道：“大家還總結了中西方龍的主要差別，比如中國龍是吉祥的象徵，而Dnagon是邪惡的象徵；中國龍沒有翅膀，而Dnagon有着巨大的蝙蝠翅膀；
中國龍的身體修長，而Dnagon的身體粗壯；中國龍不食人間煙火，但是Dnagon要吃人和動物；中國龍的顏色爲金黃色或其它顏色，Dnagon的顏色主要是黑色的，等等。
所以互助會就請東海聯大美術學院創作了你剛纔所看到的龍，而且還把這個圖案確定爲今後的圖騰。另外將龍翻譯成Dnagon，而不是Dnagon、chinese或
PS叼ｍ肯定是不行，畢竟這個單詞太邪惡，太令人反感了。chineseDnagon也不行，儘管已經特指了中國龍，但是外國人看見Dnagon之後想到的卻仍然是惡魔和悍婦……
不等李老闆開口，曹汝霜便凝重的說道：“我們中國人無法想象外國人的感覺，但我們可以站在中國人的角度模擬分析一下。如果某個國家人民的圖騰，是外形類似豬的虛構生物。我們或他們把這今生物的中文名稱翻譯成豬，他們在中國人面前說中文時自稱是豬的傳人，我們中國人又會怎麼看他們？
外國人最初把龍翻譯成Dnagon，我想首先是因爲兩者之間外形上有相似之處，其次是中國的龐大和力量，再次是中國皇帝自稱龍。而中國皇帝又和Dnagon很相似，威嚴而兇殘，一字寫得不妥就要滅九族，恐怕在世界上是獨一無二的。
我們正努力的讓華人融入主流社會，又沒有外國人友善地主動地來爲華人考慮，我們只能自己來糾正這個錯誤了。名不正則言不順，一個揹負着比Dnagon惡名的華人，要贏得世界各國人民的理解和熱愛，首先要花費巨大的力氣，抹去這個惡名給別人造成的壞印象。”，華人互助會能想到這些，李老闆非常之欣慰，但還是疑惑的問道：“老爺子，那爲什麼不翻譯成Long呢……”
王世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微笑着解釋道：“long的英文發音和龍完全兩樣，相當於中文的狼，並非真正的音譯。當西方人指着龍說……凹時，中國人還必須糾正他的發音，這不僅增加了交流的難度，還會引起對方的困惑。
再說long這個單詞在英文中，是一個使用非常普遍的常用詞。含義本來就很多，如：長，久，期盼，股票或期貨的多頭等等。另外long只有一個，會給人造成獨眼龍的感覺。所以就加上了一個。，翻譯爲現在的loong了……”
海外華人代表大會開了近兩個月還沒開完，接下來又要召開南洋華人立國之戰的動員大會，想到沖繩島這屁股點大的地方竟然還召開“兩……”，李老闆便饒有興趣的問道：“王校長，華人代表大會都開出了什麼結果？該不會就研究出了個loong吧？”，王世傑搖了搖頭，異常嚴肅的說道：“，博文，這次大會很成功！儘管到現在還沒開完，但卻通過了幾十項將會影響到兩千多萬海外華人生活方式的決議口比如建立完善的會員登記和管理制度、確定各國企業或個人會費的標準、海外華人基金的使用、各國互助會之間的協作等等。
最重要的是，代表大會還全票通過了承擔琉球海軍AX經費的決議。從今往後，我們再也不用擔心海軍軍費的問題了……”
搞這個海外華人互助組織，還真是個一本萬利的買賣。如果把這些決議都執行下去，那兩千多萬海外華人的力量，將毫無疑問的被互助會整合起來。今後不管哪方政治勢力想獲得海外華人的支持”那得踏踏實實的坐下來與互助會談。而互助會能不能答應，就要看躲在大學島上的老弧狸們的意思了。
李老闆沉思了片刻後，立即問道：“王校長，總會會長和基金會會長選出來了沒有？互助會的組織架構有沒有確定？”，“選出來了，胡文虎高票當選第一屆互助總會會長，榮一心當選海外華人基金會會長……”王世傑頓了頓，如數家珍的介紹道：“互助會那霸灣總部設立秘書處，下轄教育處、法律事務處、方集規劃和預算處、形象宣傳策劃處、各國分會協調處、商務處、互助項目執行處等十八牟常設部門，協助會長指導四十六個國家分會的工作。
另外確定了韓國、日本、緬甸和歐洲等十二個國家的分會，爲第一批重點互助的對象。大會剛剛審議通過這份決議，方案規劃和預算處就拿出了六百八十萬美元，由互助項目執行處人員配合這些國家的互助會，展開當地華人的經濟、教育等幫扶工作……”
整個兒一個隱形帝國嘛！李老闆意識到這個剛組建起來的草臺班子，再發展幾年必然將成爲影響力巨大的國際組織”便意味深長說道：“王校長，看來你們的一番苦心沒白費啊！這顆搖錢樹可得看牢了，別讓人家給摘了現成的桃子……”
王世傑擺了擺手，胸有成竹的笑道：“，互助會是以大中華建設集團的班底建立起來的，各處處長都是大學島挑選出來的精英，哪有這麼容易被人摘桃子……”
李老闆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問道：“兩個會長選出來了，組織架構建立了，議案也通過了幾十項，那這會還開什麼呀……”
不等王世傑開口，曹汝霜就從茶几下面拿出一疊文件，嚴肅的說道：“博文，記得你和巴列維國王一起，給梅校長他們提過改革後道德缺失的問題。前段時間一直忙，大家也就沒有顧上。現在華人代表們也提出了這個問題，所以梅校長他們就趁這個機會，拿到海外華人代表大會上一併研究……”
“互助會是組建起來了，各種制度也把海外華人捆綁在了一起。但我們還需要建立一個信仰”或者說是傳統，才能真正形成民族的凝聚力……”王世傑想了想之後”凝重的說道：“已經有近百萬海外華人信仰基督教、伊斯蘭教等其他教派了。如果我們對這個問題再不引起重視，那華人互助會真成撈錢的組織了。”，王世傑的話音剛落，曹汝霜便站了起來，憂心仲仲的說道：“博文，我在臺灣這半年的時間裡，發現那裡已經成爲了一個互不信任的社會。我們之前建立的法律體系，前提是對每一個人都懷疑。從法律到一系列制度，其建立之前，首先假定每個人都是壞的。
不知不覺中，造成法律、制度條文極其繁瑣和複雜。生怕在日後的執行過程中”被壞人鑽了空子。甚至連商業合同也一樣，已經複雜到平常人看不懂，一定要專業律師才能看懂的程度了。
與之相矛盾的是，一旦問題出現，來到法庭上，上述前提被徹底顛倒。制定法律、制度時假設所有人都是壞的，到了打官司的時候，變成假設所有人都是好的。即便被告很可能罪大惡極，但如果證據不足，只能做無罪推定。
權力雖然由民衆選舉產生，但是民衆對權力並不信任。除了民衆與權力之間的互不信任外，民衆之間也同樣瀰漫着互不信任的風氣。長此以往，真會造成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現象了……”
“信任是一種公德，建立信任比完善法律還要艱難……”王世傑長嘆了一口氣後，苦笑着說道：“潤田前輩，信任是建立在社會健康發展的基礎上的。嗯真正的做到，談何容易啊！”，這就涉及到人性本善和人性本惡的問題了，千百年來人們都沒整明白，哪有這麼容易解決？更何況臺灣的情況又那麼持殊，這種不信任對臺灣的將來，將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李老闆沉思了片刻後”毅然說道：“老爺子，法律不是讓人向善，而是不讓人爲惡。要不然存在幾千年的倫理道德，那就是多餘的了。西方人的人性觀是本惡論”所以西方社會在法律的幫助下人們普遍講誠信；而我們認爲人性本善，可結果呢？卻成了誰講誠信誰倒黴。”，孫女婿能有這個見解，曹汝霜非常之欣慰，便點頭微笑道：“所以我們必須要建立一套適用於琉臺兩地和海外華人的價值觀，作爲法律之外的補充，盡最大可能的延續我們的優良傳統……”
李老闆這纔想起眼前這兩位，不僅僅擔任過老奸巨猾的外交官，而且還都是資深的法律專家。在他們面前討論法律問題，那不是班門弄嗎？想到這些，李老闆便岔開了話題，笑問道：“老爺子，你們準備建立什麼樣的價值觀？或者說準備讓人們信仰什麼……”
李老闆的問題一經提出，王世傑便苦笑着說道：“博文，這個問題很麻煩。不但代表們的意見不統一，連大學島上都形成了好幾派。大家爭得是面紅耳赤，連胡校長都赤膊上陣了。”，連胡博士都赤膊上陣了，看來問題還真不是一點兩點的麻煩！
不等李老闆開口，王世傑便繼續說道：“國內的那兩個主義肯定是行不通的，大家不是建議推廣儒道，就是主張信仰道教或佛教。有些代表信仰的是媽祖，有些接受過洗禮的西方國家華人代表，甚至建議所有人都信仰基督教……”
誰都知道中華民族有着幾千年的優良傳統，但讓他們說這些傳統具體是什麼？估計絕大部分人一時半會兒還真說不清楚。胡適、傅斯年等靠新文化起家的人，自然不會答應尊崇儒道，更不會同意去信仰佛教。
道教雖然是中國的國教，但道教的理論太過高深，信衆更是屈指可數，也不能作爲華人價值觀的載體。至於基督教就更別提了，除了那些接受過洗禮的西方國家代表之外，肯定不會有人支持。
上升至意識形態的事情，決不是什麼小事兒！李老闆猛吸了一口香菸後，不無擔憂的提醒道：“無論是琉臺兩地或者是海外華人互助會，能有今天這樣的局面，已經很不容易的了。王校長，你們可得悠着點！千萬別因爲這個問題而破壞了團結，進而導致我們內部四分五裂。
王世傑點了點頭，深以爲然的說道：“是啊，我們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纔沒有在大學島進行討論，而是拿到海外華人代表大會上集體研究。另外討論的範圍也進行了控制，並沒有人讓所有人都參與進來……”
“恩，這我就放心了……”
見陳雨潔和曹小月已經在餐桌上擺放好了飯菜，曹汝霜便站了起來，呵呵笑道：“王校長，博文，先吃飯吧。等吃完了午飯”我們去會展中心見識下胡博士舌戰羣儒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