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這個吸血鬼轉向攻擊自己的時候,德爾塔差點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移動速度也跟不上。
但他的靈性自動示警,逼迫他做出了兩手準備。
第一是增厚了陰影能量的防護,令其防護力達到了普通薄鐵甲的水平。
第二是模仿吸血鬼轉移內臟位置的戰術,將自己的本體在高大的陰影假身內下沉,防止對方瞄準自己的頭部一擊必殺。
現在看來,這樣的措施應對的正好。
眼前這個吸血鬼的攻擊力可以徒手破甲,削在身上就是斷爲兩截的結局。
但打不中就一切免談。
烏格斯看見德爾塔露出來的臉後,動作不由一滯:“是你?!”
他沒想過是一個自己以爲已死的人會在這裡出現,而且還掌握了這麼詭異的法術和自己作對。
“當初我就該把你的頭顱切下來再離開。”他嘴裡的舌頭好像也要融化了,黏糊糊地躺在密佈利齒的牙牀間攪動。
“原來是你。”德爾塔此時也認出來是老熟人,下意識地捂住脖子,那裡由對方留下的橫裂傷口十分醒目。
雖然痛苦已經麻木,但精神受到的傷害卻沒那麼容易消退。
精靈混血嘲諷道:“我兩次站在原地任你攻擊,結果你都沒有成功幹掉我。”
“你說你是不是無能。”
烏格斯的氣場陰沉下來,他的嘴角後扯,咧到了耳根,口中的利齒毫無保留地露出,咬合在一起。
“我是不是無能,你一會兒就能見識到了。”
旁邊的辛迪森卻不管他們的個人恩怨,提着兩把劍,再次衝向烏格斯。
他已經大致瞭解對手的本事,是時候結束戰鬥了。
又是熟悉的套路,周圍的黑暗由淡轉濃,桎梏住自己的雙腿。
【以爲同樣的把戲能對我第二次起效嗎?】
烏格斯對此不屑一顧,他放棄了被制住的部分,腰身彎曲,在地上如蛇竄動,不去管大騎士辛迪森,直撲德爾塔。
陰影的藤蔓在地上生長,扯住德爾塔的腳踝將他甩向後方,然後孩童般的身軀下方,另一朵漆黑的花朵綻開,正好接住這個精靈混血。
這樣的躲避很不優雅,但足夠有效。
烏格斯伏在地上,肋部生出兩對手臂如同蜘蛛般快速爬動着,儘管德爾塔躲開了前一擊,但大致的速度已經被他掌握。精靈混血的爆發力雖強,但持久卻不如他,同樣的閃躲招式再用幾次,不用他來攻擊,自己就要先骨折了。
只要鍥而不捨地追擊,這個小鬼很快就會爲他的狂言付出代價。
烏格斯這麼想着,然後聽到“哧”的一聲,隨後是陣風吹來,
吸血鬼的身軀換算成人類後,大約是脊椎的地方被插進了一把劍,劍尖一直捅入地面。
劍身很窄,只有制式長劍的二分之一,劍柄出被握在辛迪森男爵的手裡。
明明原本相距烏格斯十碼的距離,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半秒內趕來解救德爾塔。但他硬是後來居上,在吸血鬼最擅長的速度上勝過一籌!
烏格斯不管不顧,任由利劍將自己裁成豎着的兩半也要繼續向前。
辛迪森冷着臉,手腕猛的一抖,兇猛的勁力在劍身中傳遞,烏格斯的身軀瞬間炸裂開來。許多紅色或暗紫色的塊狀內臟裹在白色的血液中拋飛。
因爲吸血鬼們不需要肉和骨,所以血管也省去了,只是用白色的血液包着人類時的內臟直接傳輸營養,刺激循環。既方便了隱藏弱點,又減輕了重量負擔。
“就像豆沙糯米糰子裡沒有打爛的紅豆一樣。”德爾塔評價道,同時黑色的觸手在身後伸出,趁着烏格斯無力還擊,趕緊捏爆了三塊,紅色的肉泥散落到地上。
雖然他不知道這是什麼,但藏在身體裡的肯定是對吸血鬼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真噁心。”哈斯塔如果有身體,此刻一定是皺着眉圍觀戰鬥的。
烏格斯重新凝聚出身體,沒有第一時間動作,而是怨毒地看着德爾塔。
這些人類的部分雖然被他所厭棄,但目前仍是他維持身體機能的重要手段,無論失去哪一塊,他對於白色血液的凝聚力和掌控力都會有所下降。
現在他失去了一塊肝臟和兩塊腎臟,明顯感受到身體遲緩了不少,恢復力也在下降。
辛迪森端詳着這個吸血鬼,這個醜陋的怪物一瞬間殺死了他身邊所有的手下,但卻在他手裡幾乎沒有還擊之力。
自己的身後是德爾塔·范特西,那個真實身份是學院學生的小個子,他正探出頭來嘲諷吸血鬼。
“說你無能你還不信,非要我們用實際行動來證明給你看......”
上一次,自己是站在誰的身前守護呢?
辛迪森思緒飄飛到數年前,那時,溫斯克爾九世在對於金苟的戰爭中御駕親征,他作爲親衛跟隨,同時前去的還有年輕有爲,獨自統領一支軍團的大王子艾德蒙·溫斯克爾。
當時人人都認定他將接任下一任國王。
後來大王子所統領的軍團陷落進包圍,處於同樣困境的還有溫斯克爾九世。
那時候,國王要求自己的親衛去營救大王子,但那時候的辛迪森一意孤行地守在陛下的身邊,只是爲了堅守那常人眼裡固執到古板的忠誠。
有了這位大騎士在側,溫斯克爾九世因此撐到援軍到來,但大王子卻不幸逝去在亂軍之中。
國王無法原諒他不尊命令,卻也因爲他拯救了自己的性命無法懲罰他,只能將他派遣到丹契斯做一個不大不小,無法干涉軍政的議員。
爲了贖罪,辛迪森一直有努力,想要將丹契斯變得繁榮,只可惜收效甚微。
如果不出意外,平淡枯燥的生活將是他餘生的日常。
但今天有所不同。
手中的劍柄握緊,他準備好大戰一場了。
烏格斯·歐肖在忍受德爾塔辱罵的同時,突然感覺體內傳來一陣瘙癢,並且迅速蔓延到體表,紅色的疹子在白色滑膩的皮膚上一顆顆浮現,聯結在一起形成大片的潰爛,這一部分的血液活性急劇降低,有直接脫落的風險。
臉部、肩部還有胸口都在生長,是讓人忍不住撕下自己皮膚的可怖瘙癢。
哈欽鬆留在那一點源血中的詛咒在他失去了內臟提供的免疫力後爆發,他才醒悟過來這個不朽者到底留給了他什麼樣的麻煩。
是那個源自那個研究礦石的蓋倫法師的詛咒!
讓不朽者在生死界限來回折騰也無法去除的詛咒。
“哈欽鬆,你算計我!”
他早就萌生退意,何況這個詛咒的強烈瘙癢效果讓他所有需要精密操作的動作都會產生變形,想要在這種狀態下繞過大騎士辛迪森殺死德爾塔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能再打下去了,否則真的可能會死在這裡!】
顧不得沒有完成任務就返回王庭會接受怎樣的懲戒,烏格斯迅速後撤,決心捨棄德爾塔這個目標。
他再一次展開翅膀,這對翅膀也因爲詛咒的效力不自覺地彈動着,讓他在空中多撲騰了幾下才勉強浮起。
“喲,你臉紅了,難道是失敗次數太多,不好意思見人?”德爾塔再一次嘲諷道,對吸血鬼臉上的潰爛發出人身攻擊。同時黑色的觸手再一次纏繞在烏格斯身上,將他拉扯下來。
他算是摸清楚自己該怎麼戰鬥了,就是躲在辛迪森身後,保證自己處於能夠不被這個吸血鬼擊中的距離,同時自己的攻擊範圍還要能牽扯住對手。
不然讓這個吸血鬼飛走了就很麻煩,天知道城裡還有沒有他的其他同夥。
烏格斯墜下地面,辛迪森帶着一片銀色的凜冽劍光迎了過去。
一片片白色飛開,辛迪森的大腦想不進任何事,只是任憑身體按着曾經在戰場廝殺的經驗舞動,
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好像一隻渡鴉,靈活無比地在烏格斯這顆朽木邊飛來飛去。
劍刃切過怪物的枝幹,不比他平時修剪花草困難多少。
月光洗練劍身,眼前又有一個上好的靶子。
辛迪森逐漸找回了過去的感覺,揮舞雙劍的速度越來越快,從出現數條手臂的殘影,到最後連殘影也不留只過去了六秒,地上甚至被一道道逸散的劍氣劃出溝壑,在空氣中留下道道綠色的視網膜軌跡。
那兩柄細劍劍身處散發着淡淡的綠光,顯然是附魔裝備,還是敏捷加成的附魔效果。
烏格斯已經停止了思考,德爾塔的觸手可是附帶着靈性污染的,就算他有相關的抵抗力,但這麼多次直接接觸,思維運作還是受到了動搖,許多負面情緒滋生,連同自身的詛咒發作,身體還在被連續的劍刃風暴攻擊,一時間大腦受到了大量信息的衝擊,不知道該先受理哪個好。
“軍用劍術——上撩式!”
辛迪森右手細劍自下上撩,劍刃切開風障,白色的霧氣和雷鳴一樣的響聲從劍上傳來,從胯下到頭頂筆直地將烏格斯切成兩半,剩餘的劍風揮灑,順勢劈開了遠處房屋的一扇鐵樺木大門。
細劍的劍身發出暗紅色的光,它因摩擦空氣帶來的熱量還蒸發掉烏格斯不少身軀。
最普通的劍術在最極致的速度下發揮出驚人的威力,巨量的熱量提升了這一片區域空氣的溫度。
只是辛迪森明顯也不好受,他的袖管完全爆開,揮劍的手臂膨脹顫抖,肌肉上面有一條明顯的縫合痕跡,呈現紫色,不像是人類的肌體。正分泌出半透明的粘液揮發,帶走熱量避免燙傷。
德爾塔捂着雙耳跪倒在地,耳鳴聲不斷傳來,即使在暗影的庇護下,他的耳膜也幾乎被音爆震碎。
【萬萬沒想到,我在這場戰鬥中受到的最大傷害居然源自我隊友的攻擊......】
地上的化爲兩半的烏格斯蠕動着,似乎還想復原身體,但他大部分的身軀和內臟已經被蒸發殆盡,僅存的白血只夠拼出小半個上半身。
由於並非不朽者,他還不能把被蒸發的血液喚回,而詛咒和德爾塔的靈性污染還在對抗他的血液活性,好半天才凝聚出人頭的形狀,還有潰爛覆蓋面部,基本沒有傷人的能力。
似乎戰鬥已經結束了。
德爾塔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向辛迪森請求道:“儘管戰鬥的主力是您,但我仍僭越地希望您能給予我殺死他的權利。”
辛迪森沉默地點點頭,收起劍將位置讓給他,自己則坐到街邊休息。
“停...停手。我知道很多法師的密辛,還有那個鍊金配方,那個可以炸掉整棟別墅的鍊金藥劑配方,那東西很珍貴的,只有我知道。”看着德爾塔一步步走來,烏格斯·歐肖慌了,他還沒準備好去死,還是死在自己的任務目標手上。
“只要你答應放過我,我就告訴你那個配方,可以當作是你自己發明的。你要是不滿意,我還有...我還知道許多古代魔法知識,你一定感興趣......”
咔!
“不好意思,我現在耳鳴,聽不清你在說什麼。”
聲音戛然而止,德爾塔的觸手型靈性法術徹底壓扁了烏格斯的腦袋,然後極有耐心地扯成一片片分開,這是學院圖書館裡教導人們如何殺死吸血鬼的方法。
雖然完好時期他肯定是做不到這樣,但是這個吸血鬼正是瀕死狀態,一點抵抗也做不出來。
大仇得報,分外快意。
一陣夜風吹過,烏雲遮蓋住月光。
遠處辛迪森的府邸傳來一聲震響,夜空中,又有一道人影駕馭着狂風降臨在德爾塔面前,辛迪森迅速站起,拔劍警戒。
精靈混血驚訝擡頭,看向這個光頭的存在。
“西索·克雷夫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