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中午,直到有個陌生法師來食堂找德爾塔,他纔想起秘文科主任西索·克雷夫有對他承諾過有獎賞要給他。
德爾塔在某方面還是很健忘的,很多事情包括自己過去的情緒都不放在心上,只有各種影視作品和文學作品記得牢牢地。
外界的影響就像在腦海裡投入一顆小石子,掀起一陣漣漪,然後風平浪靜,毫無改變。也因爲這個本事,他的性格基本離前一世沒有改變,堪稱記吃不記打。
不過很奇怪的是,雖然他記不得,但哈斯塔反覆確認他的記憶庫裡有完整保留這些記憶和當場感觸,這就很讓人很費解了。
向朋友們告假後,德爾塔隨着這位陌生法師站上前往高塔中部的飄浮碟,抵達後,兩人又轉到懸空走廊那裡的飄浮碟。
德爾塔沒有詢問是什麼樣的獎賞需要繞那麼遠的路,他只是覺得一個主任給出的獎賞總不會讓他一個小小的準法師失望。
在這一路上,他試圖觀察這個帶領他的陌生法師,和他說點什麼打發時間。但這位陌生法師實在不苟言笑,情緒也沒有任何波動,好像對一切都失去了熱情。
到最後,想要搭訕的德爾塔也只憋出一句“你要保重身體啊”激起了陌生法師一點驚訝情緒。然後他再沒有企圖和這位法師搭話。
太尷尬了....德爾塔捂着臉想。
他沒想到抵達主塔還不是終點,他們又通過飄浮碟度過另一條懸空走廊,目的地已經很明顯了,是失去包括塔尖和三分之一上部的星象高塔。
奎斯加可是說這裡很危險的!
德爾塔現在兼有後悔和緊張的情緒,不過人都已經來了,這時候說退縮未免太晚,只好保持警戒,走一步看一步了。
星象高塔的飄浮碟後來有進行簡單的維修,現在可以使用。
升到了能夠升到的最頂層,上半部分的魔網已經完全損壞,無法給與其連接的飄浮碟供能,他們只能走出飄浮碟,徒步走完剩下的路。
走在旋轉樓梯上,一些過於明亮的光從樓梯繞着的那個孔穿下,將空氣中的微塵照的纖毫分明,與此同時溫度也隨着樓層的爬升逐漸降低。顯然他們在靠近星象高塔上部被掀翻後某個不幸失去了天花板的樓層。
陌生法師帶領德爾塔在已經敞頂的環形走廊裡行走,直到一扇紅色的門前。
打開門,一個血色的充斥着各種幾何圖形法陣被繪製在地上,法陣基底的四個角出各有一個盛放着異樣氣味液體的碗連接魔能通道維繫法陣,旁邊還散落着一些奇怪的非人類的肢體斷片。混血精靈的靈感能感受到上面散發着不詳的氣息。
雖說不用靈感也能感受到就是了。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帶着助教袖標的法師陰沉地站在一旁,面色不善。
【這個就是導師所說的危險麼?】
他繃緊身體四處尋找逃跑路線,可惜一無所獲,唯一的門口還被那個法師堵住了,即使使用陰影操縱也不行,火球這種最基本的法術就非常剋制陰影,光是靠近就能熔化它。
“站到中間。”陌生法師面無表情,冷酷的像個終結者。
形式比人強,德爾塔無奈走到這個法陣中央,好像要做一個活祭品。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哈斯塔,爸爸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學會一個人生活了,要迅速成熟起來啊。”
哈斯塔:“.......???”
法陣啓動,眼前的景色好像油畫扭曲撕裂開來,露出後面生黴醜惡的另一面。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連腳底的的空間也在變形,與那些昏沉的色調調和成讓人聯想到陳舊傷痕的絳紫色和枯紅色。
德爾塔感受到強烈的眩暈,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幾步,俯下身就要對腳底這片陌生土地吐露自己尚未消化完的心聲。
一股刺鼻帶着硫磺味的熱風吹來,打消了他的嘔吐慾望。
他稍微清醒了些,只是乾嘔了幾嗓子,平復了一下胸腹間的躁動,纔有工夫打量了四周。
周圍有岩石磊成的牆壁圍住,腳底是黯淡紫紅色快要沙化的土壤,隨便踢一腳就能揚起煙塵。天空是化不開的黃黑色雲層籠罩,有無數鏽紅色的砂礫風暴在半空中舞動,天空沒有太陽,那些啞暗的光芒像是厚重的雲層中在燃燒着什麼,只是勉強提供視野,併爲地上的事物鍍上一層血紅。
沉悶。荒涼,絕望
怎麼看都不像是現實世界的樣子。
尤其是這個熱度。
迪索恩常年處於冰天雪地之中,怎麼會有這種外界熱得像待在壁爐邊的環境?
他都有點想脫掉自己的毛衣了。
“范特西先生,”一聲呼喚從德爾塔身後傳來,他轉過身,才發現最震撼的事物存在於身後。
一座堪稱人間神蹟的黑色高塔佇立在那裡!
學院的最高的主塔在面對這座巨塔就如同幼兒對比成年人的體型一樣明顯!
半徑爲一百七十米左右,純黑色的塔身高聳入雲,外表被一圈圈巨大的金屬荊棘纏繞,蠻荒和暴力美學是它的主旋律。德爾塔只能看見差不多500多米的高度,高塔再往上的部分直插入那些混沌無序的鏽紅色風暴之中。
“歡迎來到拜垂拉法師學院的深淵分部。順便一提,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你臉上這副表情。”
說話聲將德爾塔的目光重新拉回地面,那是一個穿着黑色法袍,披着紅色短披的法師。迪索恩常見的金髮和藍眼配上普通的面容只能說是有精神,還有,他的。
德爾塔認出這是講師的裝束,立馬行了一禮。
“不用緊張,我也不是你們秘文科的講師。”陌生講師自我介紹道,“我是庫裡·皮埃爾,現在帶你去見西索·克雷夫閣下。”
這位法師看起來親切,但實際也是什麼都不肯多說,只有他自己感興趣的地方纔會說兩句。
令人失望的是,他們要去的地方不是高塔內部,而是某個像是礦場的地方,這個地方距離高塔大概有一公里遠,地上散落着鋼釺、稿子之類的工具,但是沒有人在。
“你知道嗎?這個地方原本是一座小型火山,但是學院的大法師們用禁咒級的結界約束了它的噴發,將這裡變成了天然硫磺的產出地,從此學院省下了一筆經費。”庫裡·皮埃爾指着他們身下的小山頭說。
【好強,這纔是力量的正確應用方式!】德爾塔感嘆,同時滋生出對這種力量的嚮往。
礦場旁邊有一個哨所,德爾塔猜想是用來防惡魔的。
“進去吧。”
推開哨所的門,德爾塔就看到一個地上倒着兩個人,旁邊還有十幾個他從來沒見過的法師,都佩着劍,骨架高大肌肉結實,不像是普通法師。德爾塔能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一種名爲殺氣的存在。
地上其中一個仰面躺着,法師袍袖上有助教袖標。臉部似乎被火焰燒灼過,生滿燎泡,辨不出身份,其餘血肉都已經變形,焦痕還帶着烤肉的味道,顯然是已經死了。
另一個則是跪倒在地上,兩條手臂已經失去,躺在更遠處的地方。他的臉埋在地上,身下滲出血跡。
而西索·克雷夫則滿臉怒意地站在這個跪倒的人的前面,臉上不再和藹。
他看到德爾塔進來,便招呼他過來對他說:“范特西,你的功勞比我預想的要大,爲此,你能現在就獲得冥想法,比其他人提前兩個月。一會兒會有人教你的。”
【那我來這裡有什麼意義嗎?】德爾塔這麼想但卻不敢問,
他不知道的是,西索·克雷夫本來只是想要用爲期八天的“深淵戰鬥法師素質培訓”作爲他的獎賞,現在只是觸發了緊急情況,所以取消了。
“發生了什麼。”庫裡·皮埃爾隨後走進來,看到地上的屍體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那是他之前留下看守竊賊法師的助教。
“你離開以後,這個傢伙,”一位戰鬥法師站出來指了指跪倒的那個人,“他襲擊了那名助教。因爲沒想過他會這麼大膽,一時間竟讓他得逞了。克雷夫主任到的時候這位助教已經救不回來了。”
庫裡沒有詢問這個竊賊爲什麼雙手斷掉,顯然這是個“懲罰”。
他向西索·克雷夫低下頭:“這是我的過錯。”
“不只是你的過錯,”戴着單片眼鏡的克雷夫主任聲音低沉,“是我們所有人的過錯。”
他將一份記錄甩給庫裡·皮埃爾,顯然已經審訊過了:“這個竊賊至今已經盜取了價值一萬兩千鎊的珍稀材料、卷軸還有寶石,在各個高塔都有盜竊行爲,現在才失手了一次。”
“也是最後一次。”主任森冷的目光掃視在跪着的人身上,憤怒在強大的精神力加持下簡直要實質化,即使是那些戰鬥法師也得噤聲。
“好了,我先把這個小傢伙帶走,剩下的事你們交給院長吧,他是受哪一方外部勢力蠱惑的事不歸我們管了。”
西索·克雷夫這句話出口,屋內衆人身上壓力隨之一輕。
他一隻手向前虛抓,一個橢圓形的斑斕漩渦在前方出現,透過那些變化、交匯、流動的顏色,後面的景象隱約是德爾塔來時的傳送陣。
他竟是憑藉強大魔法實力與深淵傳送陣的錨點聯繫,直接打開了前往的傳送門!
一隻手搭在德爾塔的肩上,西索·克雷夫帶着這個精靈混血穿過傳送門,重新回到了現實位面的拜垂拉法師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