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過後,哈斯塔終於將德爾塔和夢魘的對談過程瞭解清楚了,不由憤憤不平道。“真是豈有此理!你答應了他以後,給你的這段記憶居然還是做了手腳。”
怨靈中包含的記憶裡,最有價值的部分應該就是賽歐思和他妻子提到的那封信,然而這封信的具體內容在記憶中被完全消去了。
德爾塔在走廊裡靠着牆一邊思考一邊迴應他:“未必是做了手腳,或許是怨靈成型前被幹擾到了,以至於丟失了部分信息。不過還好,至少我們知道了賽歐思大概率並不是間諜,因爲他自己也沒料到會有血脈反噬的事發生,可以初步排除接受了外部勢力供給誘導藥劑的可能性。”
“我不清楚他在其他地方的表現算不算個好人,但就之前接觸的經歷看,他還算是個好同事,這讓我有好受些。”德爾塔習慣性地搓了搓手:“之後這事就歸內務處管了,信息不全的事讓他們去頭疼吧。”
他站直了身子,向走廊的盡頭走去。
內務處給他的那隻魔眼一直留在星象高塔的十五層,方便他工作時取用。
魔眼不是學院每個地方都能去的,魔眼管控室在監控工作上最大的阻礙不是魔網供魔線路範圍,而是學院的規章制度。
等德爾塔到了星象高塔十五層,這裡卻已經有人在等他了,一個眼睛紅紅的,看得出來很久沒有睡覺的男法師正看着裝營養液的玻璃密封容器裡、那些因爲氣密性不夠好而存在的氣泡,好像沒別的事可做了。
“日安。”德爾塔打了聲招呼。
“嗯,日安。”這個陌生的法師聽到他的聲音,轉過來拿出一個樣式特殊的胸針型學院通行證給他看,聲音有些乾巴巴。
“內務處的標誌,怎麼來的這麼早?”德爾塔有些驚訝,他向來是早起一個半小時的,就是爲了不在高峰期和別人爭飄浮碟用,現在其實比其他人的正常早餐時間還早半個小時,這內務處的人來得也太早了。
而且有魔眼不就夠了,親自派人過來是有什麼事要通知他嗎?
“你也不晚。”紅眼法師不太會說話,他自己也意識到這點,所以很快投入重點:“我來使爲了告訴你,昨天的契約作廢,內務處不需要你的協助了。”
德爾塔感覺有千言萬語凝固在心中,他才和夢魘達成協議,忍受了怨靈記憶的衝擊,正準備來提交線索,內務處卻來告訴自己取消了這檔事。
【那我不是白付出了嗎?】
【心平氣和...心平氣和——】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覺得應該不是赫默發揮了能量,這個半精靈大法師在學院真沒什麼面子,作爲吉祥物的功效比她本身的能力更受重視。
“寇列斯特主任認爲,你的項目比這個案子重要的多,所以......”
【果然,讓我暫時中斷學業的幕後黑手找到了。】
“可我已經獲得你們要的線索了。”
“我們不能收。”紅眼睛法師說。
內務處歸普拉肯特院長管,而六位主任則負責監管普拉肯特,是內務處上級的上級,違背一位主任的意願不是他們承擔得起的,院長也沒法管這事。
“那你們還會繼續調查這個案子嗎?”
“對於其他人來說,賽歐思及其親屬已經調到了提瑞,不會有交集了。而我們目前得到的線索尚不足以揭開真相,調查可能要延期。”
“那我自願提供線索呢。”德爾塔在這混了幾年,也大概瞭解了這幫學院法師的尿性,如果繞過規矩能帶來好處,他們半推半就也就上了,如果是別人帶的頭,他們就更主動了,嘴上掛着的契約精神似有實無。
不過在這種時候反而算是好事,就他自己而言,是希望致使賽歐思意外激活血脈的原因被髮掘出的,不是說有什麼用,他所擁有的精靈血統和其他異種血統都不一樣,天生就是激活的,不需要後天影響。
他只是覺得,給死者一個交代是理所當然的事,死者是聽不到,但看到學院對此上心,自己也會感到安心。至少知道不明不白地死掉是會有人在乎的。
“我們隨時歡迎。”紅眼法師立刻振奮道,聲音擡高了好幾度:“你現在就有線索提交嗎?”
“是的。”
“請說。”內務處的這位立刻從斜挎的腰包裡掏出本子和筆準備記錄,
“怨靈的記憶中,沒有什麼線索能證明賽歐思是間諜。血脈的事情他自己也不清楚,唯一顯得可疑的是一封信......”德爾塔拉了張椅子坐下,邊說邊回憶,內務處的法師間隔着提出疑問,他便停下來回答,本來夢境中並沒有多少內容,卻因爲內務處法師大量的疑問而將這個過程拖長了至少半個小時,讓他感到口乾舌燥。
當內務處法師想着辦法將之前問過的一個問題換一種說法再問了第三遍的時候,德爾塔終於打斷了他:“我知道的其實也就這些,沒有什麼可以再覈對的了。”
【真是見了鬼了,怎麼連傢俱的擺放位置都要問那麼多遍?再拖下去,福特里爾他們幾個都要來了。】
“感謝你的協助,”內務處法師眼底因通宵調查而誕生的血管又粗了許多,德爾塔都不忍心在心底苛責他了。
“但願你們能弄清楚這檔事。”
紅眼法師自信滿滿:“只要我們內務處想要了解,那就沒什麼能繼續隱瞞下去的。”
【不該我們瞭解的,我們也不會繼續下去。】
“那就這樣了,告辭。”
德爾塔目送他遠去,搖了搖頭,走到密封釜前轉動閥門,開始更換水槽中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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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姆斯先生,他果然願意主動爲我們提供幫助。”紅眼法師在賽歐思的遺宅裡,對德爾塔之前見過的棕發男子說,並將自己的記錄交給他。
天花板、地板、傢俱上結出的那一簇簇銳利冰晶還是沒有清除掉,不過屍體倒是秘密運了出去,給專業人士解剖調查去了,屍體原來在的地方,那些由血液結成的赤紅色冰晶看着並不滲人,反而有一種悲愴的美感。
他們這幾天爲了降低影響,隱瞞賽歐思·莫林一家的滅門慘案,都是以排除危險品的理由來做檢查的。
有些法師會在房子裡放劇毒試劑或者半引發的卷軸做防身用,更嚴重一點會違規改建制造殺傷性機關,調動到別處去時又忘記清理這些東西,留下安全隱患,誤傷到房屋的下一任主人,所以這個理由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懷疑。
提姆斯一直沒有坐下,旁邊有他的下屬來來去去地檢驗地板痕跡,還有可能殘留的藥劑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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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難,米狄爾,精靈血脈者的共同處就是他們總期盼任何事都有個結果。”他隨手將紅眼法師的記錄遞給另一個下屬肖。“即使是那位克麗絲閣下也不例外。”
內務處這麼做可不能算違背鍊金科主任索菲亞·寇列斯特的指令,是德爾塔·范特西自己要主動配合的,他們難道還能阻止他不成?
肖翻完了米狄爾帶回來的紙面記錄,有些遲疑道:“我們搜尋過屋子裡每一張有寫過文字的紙張,但從來沒有見過一封信,尤其是臥室的牀頭櫃裡,裡面只有一些常用藥劑和烘乾的植物材料。如果不是范特西提供了錯誤的信息,那就是有人進來拿走了那封信。”
“可是在魔眼記錄中,賽歐思死的那個晚上,沒有外人進入過這所房子。”
“那會不會是范特西自己帶走...”米狄爾做出了假設,又很快推翻了自己:“不,他不至於這麼做,這是很容易被揭穿的謊言,而且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
棕發的提姆斯冷冷道:“如果不是德爾塔·范特西童心未泯,想要拿我們找樂子,那就是魔眼管控室可能有被滲透,給予了我們錯誤的信息。或許那個信封裡有什麼重要情報,足以讓人用誘導藥劑這樣不容易被想到的昂貴藥劑做毒藥用途謀殺賽歐思,然後魔眼管控室爲他們作配合,只是還沒來得及清除殘留的靈體,德爾塔·范特西就提前闖了進去,逼他們不得不隱藏起來。”
“魔眼管控室的影像記錄雖然不能修改細節內容,但刪減一段還是可以的。沒有對比物的情況下,想要營造出無人往來的假象再簡單不過了。只要刪除兇手進入和離開房子的那一小段影像即可,十幾秒的誤差也不容易發覺。”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米狄爾問他,其他在工作中的內務處法師們也側耳傾聽,在這裡查了一個通宵,精神都有些麻木了,期待事情有新的變化。
“先去找院長要一份搜查手令,好讓我們調用更多魔眼影像做對比,德爾塔·范特西僞造線索的可能性也存在。”提姆斯告訴下屬:“所以在我回來前,你們還要繼續找線索,除了米狄爾,你現在就可以走了,帶着記錄回辦事處,或許他們做出的解剖結果能和范特西從怨靈那裡得到的記憶做映照。”
“明白。”內務處的法師們紛紛答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