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心裡都有預感,只要裂隙空間共同體的文明能夠長久的持續下去,那麼這十五天必將被載入史冊,而所有參與其中的智慧生物,都會在歷史上留下濃重的一筆。因爲他們不僅是穩定的共同體的締造者,也是歷史的開創者,他們的這次出訪,象徵着一個時代正在緩緩拉開帷幕,這是一個所有種族和平共處,爲了同一個目標攜手奮戰的輝煌時代,這是一個充滿了友好、善意、交流、共進的偉大時代,這是一個所有人都必須銘記的新時代。
不過,史書會如何記載只能交給時間來抉擇,那都是以後的事了,至少現在大家還一無所知,依然沉浸在離別的傷感之中,向剛剛結交的朋友揮手告別。
實際上,這是一隻內心足夠堅強的隊伍,不僅每個成員都經過精挑細選,就連他們所屬的種族和勢力,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做出的選擇。
褐星人經歷過漫長的流亡生涯,雖然大多數個體都是在沉睡和夢境之中度過的,但爲了刺激文明的突破,艦長們把夢境中的生活也設置了極大的壓力,一直籠罩在各種威脅之下,雖然比起晦暗的現實來說還是差得很遠,但已經足以讓一個最單純的人成熟起來了。
而帕瓦帝加人就更是特別了,帕瓦帝加人本來就每天都生活在充滿危機的環境裡,即便在相對安全的城域內,也隨時都有可能遇到致命的危險,一旦離開城域就更談不上安全可言了,說他們把每一天都當成世界末日來度過確實有點誇張,但至少每個人都有着自己不知何時會突然在危機中死去的心理準備。何況能被選中參與這次使節團的,無一不是強大的戰職者,他們一生中絕大部分時間裡都在和危險爲伴,特別像修爾他們這樣的傭兵更是如此,早已習慣了把每一次分離當做訣別。
然而即便是這樣,離別時依然難掩淡淡的傷感,畢竟這不是普通的分別,在無盡的裂隙空間裡,文明和星系就像怒海中的孤島,彼此相隔着難以跨越的天塹,明明已經結下了有意,但往往一次普通的分離,就意味着一生天各一方再難相見,又怎麼可能輕易適應呢。
“好了,昨天已經過去了,明天還沒有到來,我們能做的只有把握住今天。”修爾拍了拍莉莎的頭,就屬這個小傢伙最難過了,剛纔送別的時候,拉着幾個年幼的甲蟲族人和矮小活潑的鼠族人依依不捨,現在更是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引得周圍的其他人心裡都酸酸的,讓修爾感到格外的無奈,“我們現在拼命的努力,不就是爲了今後還有再見的機會嗎?只要一切順利,那用不了多久,裂隙空間的互通就會成爲常態,到時候不管是捨不得這個美麗的世界,還是捨不得遠方思念中的朋友,都不需要再這麼糾結了,隨時可以來拜訪啊,所以打起精神來吧,在今天爲了明天而努力。”
“嗯。”莉莎用力點了點頭,抹抹泛紅的眼睛,挺起胸大聲說道,“那麼,使節團的大家,咱們啓程了。”
隨着莉莎的一聲命令,修爾不知悄悄的唸叨了幾句什麼話,隨即一根和來時相當的能量蔓藤無聲無息的從主網絡中分流出來,向着大氣層外延伸出去。
其實大家都有意無意的忽略了一個問題,來的時候,是幾位本地領袖出面迎接的,帶着大家一起進入了星系內部的蔓藤網絡,而且一直陪在使節團身邊,帶着大家通過蔓藤網絡四處移動,參觀每一顆美麗的星球。
一進入內部的蔓藤網絡就簡單多了,裡面的雙向穿行是自動的,就算沒有高等智慧的野獸都能來去自如,使節團自然也可以隨意移動,不再需要本地人引領,因此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官方陪同的人越來越少,最後乾脆徹底消失了,即便出現也只代表個人或者種族,不再代表官方參與,任由大家盡情的自由活動。
但到了離開的時候,依然沒有人引領,這就比較麻煩了,因爲爲了避嫌,包括修爾在內誰也沒有打聽過蔓藤網絡的人爲操控方法,導致除非讓寒鴉號靠近星球,否則沒有人能控制能量蔓藤返回寒鴉號,正是這個問題一直被大家忽略了。其實也不能算是忽略,大家下意識的認爲,修爾對此早就有所打算了,所以誰也沒有在意,而事實證明恰是如此,就算無人操控,能量蔓藤也及時出現,把所有人容納在內。
“呵,那就出發了。”迴應莉莎的話,修爾輕笑了幾聲,突然瞳孔驟然收縮,又重新露出笑容,撫胸微微躬身,像是在對星球上的各族告別,又像是在致謝,“多謝了,不久之後再見。”
然而奇怪的是,他致意的方向的並非下方的地面,而是遙遠的天空,在那個方向上看不到任何生物的存在,只有一顆高高的世界樹,筆直的伸入雲端,彷彿貫穿了天與地的橋樑。這就很奇怪了,修爾可很少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而且更奇怪的是,莫名其妙的不止他一個人。
包括他身旁那隻鹿。
誰也弄不明白爲什麼,在能量蔓藤延伸的過程中,莫瑞婭會忽然間興高采烈的朝修爾同樣的方向揮手告別,一邊揮手一邊蹦蹦跳跳的顯得格外開心,彷彿真的看到了什麼,以至於就連修爾都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半天。然而面對薩芙的疑問,這隻鹿居然振振有詞的說,這十幾天一直是世界樹馱着大家來來往往的,當然要向她告別了,嗯……都知道她在胡說八道,但說的好有道理,誰也無法反駁。
不過大家也沒心思思考怎麼反駁她,因爲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其他地方,比如說集中在修爾的背後,那個突然多出來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