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那餘小魚像模像樣的對袁肅拱手行禮,面無表情的說道:“這位大人有禮了。我們餘家做生意向來是講信用的,這次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一次意外。不過大人放心,若真是那狗官惡意刁難,而不是你們串通好要吞這批貨,我們餘家會把訂金退還給你,損失由我們餘家自己承擔。”
這一番話說出口,袁肅、王磷同和葛金章都吃了一驚。誰都沒料到這個女孩子說話竟這麼口無遮攔,居然懷疑這是兩家串通好的把戲。
王磷同一下子急了起來,生氣的斥責道:“餘姑娘,老夫跟你爹可是同鄉,你豈敢如此放肆的說話?咱們灤州跟通永鎮八竿子打不到一塊,更何況你這五百支槍能值幾許錢,用得着這麼大費周章吞你的貨嗎?”
餘小魚並不惱火,不動聲色的說道:“我只是這麼說說罷了,若真與大人們無關,你們也不必擔心什麼。這件事壞在我手上,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袁肅不禁露出了一個讚許的笑容,沒想到一個小女子也有這樣的責任心,果然是江湖兒女。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來,沒有理會餘小魚,轉而對王磷同說道:“既然東西都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去一趟昌黎。”
王磷同沒好氣的瞥了餘小魚一樣,隨即又吩咐僕從召集衙役、準備馬匹。
餘小魚聽到了袁肅的話,上前一步攔在袁肅面前,正經的問道:“你們要去找那狗官?”
王磷同對餘小魚開口“狗官”閉口“狗官”十分敏感,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去教訓。
袁肅倒是沒有任何不適,說道:“是的,我要去把這批槍要回來。”
餘小魚想了想,隨即鄭重的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袁肅只是淡然的笑了笑,沒有再理會餘小魚,邁步向前廳正門走出去。王磷同、葛金章等人快步跟在後面,餘小魚依然是一副不帶任何表情的樣子,她回頭向三個手下招呼了一聲,也跟了上去。
州府的衙役只有十來人,王磷同將這些全部召集起來,每人派了一匹馬跟在自己左右。餘小魚等四人沒有馬,她倒是一點不客氣,直接開口向王磷同借馬,王磷同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考慮到之前袁肅什麼話都沒說,索性分了他們四匹馬。
一行人一路向東出發,來到東城郊時,只見趙山河、郭文遠、孫連仲已經集合了兩百名士兵在這裡等候。
之前趙山河聽郭文遠簡單介紹了一下發生了什麼事。自從上次他向袁肅承諾,會追隨袁肅脫離二十鎮之後,便開始重視袁肅眼下所經營的事業。既然這批槍是爲民兵督練公所準備的武器,讓巡防營那些舊軍莫名其妙扣押下來,自己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見了面之後,袁肅向趙山河道了一聲謝,隨後便帶着隊伍沿着官道向昌黎前去。
通永鎮轄區是自唐海到昌黎一帶靠近海岸幾處縣鎮,不過因爲舊營制度每況日下,直至今日只是名義上承擔這麼多地區的防務,而實際上只會駐防在幾個比較繁華的大縣而已。
昌黎縣距離灤州大約有四、五十里的路途,好在兩地之間有銜接關內關外的重要商路,因此道路平坦暢通,中途還有兩、三處驛站。
袁肅一行人趕了半天的路,中途在一個小鎮子上略作休息,順便吃了一頓午餐。
餐費是袁肅墊付的,儘管王磷同搶着結賬,但最後還是執拗不過。
到達昌黎縣已經是下午一點多,古城門依然有巡防營的士兵值守,但他們看到一大隊新軍士兵突然出現時,一個個都吃驚不小,以爲又是哪一處發生起義來攻打縣城了。自武昌起義之後,全國上下的新軍已經成了革命黨的代言人,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讓人緊張不已。
袁肅率先來到城門前,衝着那些守門舊軍士兵喝問道:“你們總兵大人在哪裡?”
舊軍士兵一個個面面相覷,一時拿不準對方的來意。
袁肅等了一會兒,繼而加重語氣質問道:“我是新軍七十九標二等參謀官袁肅,有要事找你們王總兵,告訴我王總兵現在何處?”
一個頭目軍官戰戰兢兢的向前跨了一步,說道:“小的們可不清楚總兵大人在何處,他老人家有時候在軍營,有時候在官邸,小的們委實不知。”
袁肅冷冷的說道:“你給我帶路,去他官邸,趕緊的。”
那頭目軍官見對方人多勢衆,一時不敢不從,只好小跑着在前面帶路。
袁肅等人進城之後,之前那些守在城門口的士兵纔敢跑去最近的兵營報信,一大隊帶着槍的新軍士兵就這麼風風火火的要找王總兵,誰知道會不會出大事!
走了一陣子,總算來到王懷慶的官邸,身爲一鎮總兵原本應該常駐在軍營之中。不過到了清朝末年,貪污腐敗早已是十分普遍的官場現形,身爲武職高官置辦一些別業易如反掌。單從這官邸正門的磅礴就能看出,王懷慶平日的奢侈肯定不輕。
袁肅讓那帶路的軍頭上前打門,軍頭戰戰兢兢的跑到大門前抓起銅門環扣了幾下。
沒過多久,正大門並沒有動靜,倒是一旁的側門拉開一道縫隙向門外問了一聲。
那軍頭只好又跑到側門前把情況告知了一遍。門內之人聽完這番話,又看到後方不遠處一大隊人馬,頓時慌了神,連忙把側門關上接着踉踉蹌蹌跑進府內通報去了。
正等着府內迴應之際,從西邊方向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很快街道拐角處就出現了一隊巡防營騎兵,後面還跟着一隊跑步前進的步兵。這些巡防營士兵正是接到了城門守衛的通報,知道有一隊新軍士兵闖進城內尋找王總兵,連忙不敢怠慢的趕到王懷慶官邸查探情況。
轉眼間,這支巡防營隊伍已經來到官邸正門口,與袁肅一行人相遇。隨即隊伍立刻展開,將新軍包圍了起來。
趙山河馬上招呼手下戒備起來,新軍士兵們一個個把步槍從肩上取下,警惕的盯着外圍的巡防營舊軍。
巡防營這邊也感到情況不妙,士兵們有槍的擡槍,有刀的抓刀。一時間雙方陷入劍拔弩張的狀態,火藥味在空氣中漸漸濃郁起來。
面對巡防營士兵的到來,袁肅一臉漠然,既然他今天要來昌黎找王懷慶,理所當然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摩擦。
這時,一名巡防營把總打馬從隊伍後面走上前來,一眼看到隊伍最前面的袁肅。他雖然不認識袁肅,卻看到袁肅穿着一件價格不菲的狐裘披肩,不用猜也知道此人是頭領。當即,他繞到袁肅側面,儘量客氣的問道:“在下通永鎮左路巡防營把總李勁夫,敢問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袁肅漫不經心的瞥了把總一眼,不疾不徐的說道:“袁肅。”
他沒有像在城門口那樣報上自己的職銜,雖然對方只是區區一員把總,但畢竟手下人馬要比自己多,因此故意擺出一副傲慢的樣子,目的就是要在氣勢上壓倒對方。
名叫李勁夫的把總聽到袁肅如此散漫的回答,雖然一時摸不透對方什麼來路,但看架勢並不是要鬧事,因此心下總算鬆了一口氣。當下,他打馬向袁肅靠近了一些,保持着微笑問道:“不知袁大人來找我家王大人有何貴幹?”
袁肅冷冷的說道:“與你無關,等王大人出來後自有分曉。”
他的話音剛落,王懷慶官邸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十幾名衛兵先行跑了出來,在大門前面“一”字站開,隨後王懷慶纔在幾名隨從的陪護之下走了出來。
事實上他早先已經來到大門口,只不過聽說外面新軍人數不少,所以才故意等了一會兒,直到李勁夫帶人前來這纔敢出來。畢竟有些心虛,而且又顧慮袁肅的身份*,萬一真的鬧出大事來,自己肯定沒辦法收場。
看到王懷慶出現之後,袁肅立刻打馬上前,不過那些站在臺階下面的衛兵很快圍堵上來,擋住了他前進的去路。
“喲,這不是袁公子嗎?我還以爲是誰呢,誤會誤會。你們幾個,趕緊給我讓開。”站在臺階上的王懷慶裝腔作勢的說道。
衛兵們聽到吩咐,只好退散到一旁。
袁肅慢條斯理的翻身落馬,邁步走上臺階,站在王懷慶面前,不過卻沒有急着說話。
“袁公子如此興師動衆前來,不知所爲何事啊?”王懷慶被袁肅的沉默弄得很不自在,只好先行開口發問。
“王大人,今日在下特來拜訪,您就捨不得請在下進去喝杯茶嗎?”袁肅輕描淡寫的說道,嘴角露出一絲讓人看着不舒服的冷笑,就彷彿是債主上門調侃欠債人似的。
“哪裡的話,袁公子到來令寒舍蓬蓽生輝,來來來,裡面請。”王懷慶愣了一下,雖然他在江湖上跌打滾爬的日子要比袁肅久的多,可一時還真不好跟對方翻臉。反正自己是老油條,不怕跟袁肅裝蒜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