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從第二天開始,七十九標正式推行一日三餐制,因爲昨天已經公佈了嚴格限制供應伙食的時間,因此許多士兵都不敢再睡懶覺,一大早就匆匆起牀去吃早餐。對於他們來說,少吃一頓便是自己的損失,覺隨時都可以睡,可飯不是隨時都能吃的。
袁肅之所以嚴格限制伙食供應的時間,一方面是爲了控制每日食物的用度,另外一方面則正是要藉此規範士兵的作息時間。
早餐供應的雖然不多,但卻遵照袁肅的要求做到很精細,每個人可以領到一個熟雞蛋、兩個熱饅頭和一碗熱粥配鹹菜,這樣的伙食對於吃慣了粗茶淡飯的士兵們來說,已經算是十分不錯了。
袁肅在食堂吃過早飯後,正打算前往知州衙門瞭解一下最近兩天的民兵招募工作,不過就在他剛剛走出食堂時,迎面快步走來兩名第三營的軍官。這二人隔着老遠就向袁肅招呼了一聲,隨即小跑的來到袁肅面前。
“有什麼事嗎?”等這兩名軍官站定後,袁肅不疾不徐的問道。
“袁大人,標統大人有事找您,讓您去一趟營樓。”
袁肅掏出懷錶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才七點鐘剛過,他很納悶以張建功平日的習慣,怎麼可能會起來的這麼早?
“張大人有什麼事嗎?”他忍不住奇怪的問道。
“標統大人沒說,還勞煩大人去一趟吧。”
袁肅微微頷首,既然張建功如此煞有其事的來找自己,自己自然不能不理。
跟着這兩名軍官來到修繕一新的標部營樓,順着樓梯來到二樓。張建功的押房的位置正是之前標統押房,不過進門之後才發現裡面的空間大不了不少,寬敞又明亮。不難猜測張建功在這個押房上面費了不少心思。
此時,張建功正坐在他的大辦公桌後面,整個人顯得有很是疲憊,一直止不住的打哈欠。看來與袁肅之前想法一樣,對方今天起來的太早了,睡眠完全不充足的樣子。
在見到袁肅進來後,張建功勉強站起身來,在倦意十足的臉上堆起殷勤的笑容,樂呵呵的說道:“袁大人來了,來來來,快請坐。”
袁肅客套的應了一聲,隨後與張建功一同落座,他問道:“張大人這麼早找在下,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張建功臉上依然帶着笑容,不過卻嘆了一口氣,之後探手從自己面前的辦公桌上拿一起一封已經拆開牛皮紙袋,一邊向袁肅面前遞去,一邊說道:“今日一早剛剛收到總鎮轉發過來的信函,這信函與袁參謀有關,所以就急着找袁參謀來過目。”
袁肅不動聲色的接過了牛皮紙袋,只見封皮上有保定陸軍預備大學堂的字樣和徽記,他頓時知道這封信函是什麼情況了。自從上次收到袁世凱的覆電,至今已經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他險些就快把這件事忘卻在腦後了。
雖然一開始他就打算拖延幾日,可卻沒想過一拖竟拖了這麼久,該來的始終是要來的,自己勢必要把這件事徹底解決才行。
他正要從牛皮紙袋裡抽出信函,不過就在這時忽然瞥見封皮下端的落款,只見信函日期一欄竟然是一月十八日。他不禁皺起了眉頭,今天可已經是二十五日,官用通信向來都是優先派發,而且保定到灤州又是省內交通,怎麼可能會推遲整整八天的時間?
“張大人,這真是今天早上送到的嗎?”
“當然了,要不然我怎麼會起來這麼早呢,是不是?袁參謀是說落款日期的事情吧,依我看可能是總鎮那邊拖延了幾日。聽說前不久咱們二十鎮又出亂子了,八十標那邊有一個姓馮的營管帶陰謀鬧事,叫人給揭發了,這件事可鬧的不小,總鎮那邊肯定是因爲咱們七十九標和八十標先後惹出麻煩事,所以這段時刻忙得不可開交呢。”張建功煞有其事的說道。
袁肅臉色微有變化,心中暗忖:難道說真是馮玉祥被抓了?
不過他的重心並沒有放在八十標那邊,再者自己也深知馮玉祥是陸建章的內侄婿,以陸建章的地位資歷保住馮玉祥不是難事。此時,他倒是覺得張建功這番話言語很有問題,分明就像是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就算總鎮那邊再忙,也斷然不會把保定派下來的信函拖延至今。
想到這裡,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似乎是張建功故意扣下了這份信函,拖了好幾天之後才交到自己手裡。雖然他不確定張建功爲什麼這麼做,而且以自己今時今日的身份,張建功豈敢再對自己耍花招?
“是這樣嗎?”他不冷不熱的應了一句,之後將信函抽出來過目了一遍,果然不出所料,這是保定陸軍預備大學堂再次催促自己返回的通知書。
不過與上一份不一樣的是,這份通知書倒確實是學堂總務處書寫的,其中還提到開春後即將舉行本屆學員的畢業考覈。在信函最後,總務處還特意留意忠告,讓他千萬不要讓三年學習時光浪費,必然要做到善始善終,成爲陸軍預備大學堂真真正正的畢業生。
看完信函,袁肅心中確實有幾分觸動,倒不是因爲他捨不得區區一張畢業證書。而是陸軍預備大學堂本身是一個系統,也是一個政治*,就好比四川的速成系、武備系,也有如日後的黃埔系等等。有這份畢業證書將會爲自己爭取一筆政治資源,而沒有這份畢業數雖然無甚大礙,可畢竟是一個損失。
“袁參謀,這份信函我是看過的,說實在的,若非有你協助整頓七十九標,只怕咱們七十九標到現在還是一團糟。唉,我是一個粗人,小時候沒好好讀書,跟袁參謀這樣的高材生完全沒法比,說來也十分羨慕袁參謀吶。不過這是命中註定,沒法子的事。相信袁參謀回到學堂完成學業後,追隨宮保大人左右,必能飛黃騰達。”趁着袁肅看信之際,張建功一旁油腔滑調的感嘆了一番。
聽到這番話,袁肅心裡更加肯定這封信函是張建功故意滯留多日,如果他沒猜錯,對方此舉的目的就是希望讓事情顯得更急迫,不僅讓自己急迫,同時也讓學堂方面急迫,雙管齊下才能逼自己離開灤州返回保定。
他不得不佩服張建功一個沒文化的小人能有這樣縝密的心計,因爲自己是袁世凱的侄子,直接威脅到對方在七十九標的地位。既然對方不能把他怎麼樣,那就只能想法子讓自己滾蛋,而返回保定的學堂就是最好的契機。
不過,就算張建功再有心計又能如何?
袁肅走到今時今日,已經在灤州經營出來一系列產業,怎麼可能說走就走?
無論是袁世凱還是保定陸軍預備大學堂,他縱然得罪再多人都絕不會接受這份召回通知書。更何況,他相信現階段袁世凱正忙着籌備共和國,根本不會把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記掛在心上,而只要袁世凱坐視不理,學堂方面又豈敢遷怒自己?
“唉,這事挺難辦啊。學業自是不能放棄,辛辛苦苦研讀三年,不就爲了堂堂正正出師畢業嗎?然則潘大人對在下頗有期許,七十九標又在用人之際,在下豈能一走了之?”他不慌不忙的將信函收拾了起來,故作躊躇的說道。
張建功在聽到袁肅的前半句話時十分高興,可是沒想到後半句話立刻讓他皺起了眉頭。
“潘大人自然是知道這件事的,相信他也不願意耽誤袁參謀的學業。其實袁大人明明回學堂之後能有更好的前途,即便要幹一番實事,相信在宮保大人身邊更能有用武之地,何必要屈尊在七十九標這樣的小地方呢?”他鄭重其事的說道。
“張大人說的有道理,不過這件事在下自有安排,我會盡快向學堂那邊做出回覆的。”袁肅可不想聽張建功來“勸說”自己,於是他故意模棱兩可的回答道。
“那,袁參謀究竟有何打算?”張建功不服氣的追問道。
“這件事還容在下考慮一陣,總之不急於一時嘛。”袁肅不慌不忙的說道,他這麼說的目的就是要氣張建功一把。對方既然扣留信函到今日,妄圖製造時間急迫,聽到這樣的話肯定會大感抓雞不成反蝕把米。
果然不出袁肅所料,張建功一下子愣了半晌,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萬萬沒料到袁肅竟當真不打算回保定了!
“若張大人沒什麼其他事,在下就算告辭了。”袁肅沒有任何遲疑,直接起身說道。
直到袁肅離開押房之後,張建功依然還沒有回過神來!
從營樓出來,袁肅把信函放回宿舍,隨即按照他之前的計劃前往州府衙門。
不過一路上他在腦海裡依然盤算着這件事,儘管自己很清楚,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繼續拖延下去,相信袁世凱和保定方面都不會再浪費時間在這件事上面。
然而,正如同他在張建功押房裡所考慮的那樣,如果能有一個完整的陸軍大學畢業生身份,這肯定是有好處的。可是又該如何做到既不用回去,也能獲得學堂的認可呢?
在到達州府衙門時,袁肅已經想到了一個模糊的辦法,雖然不太靠譜,但總是值得一試的,畢竟試一試自己又不會吃虧。
與王磷同碰面後,聽其彙報了這兩天招募的進展,目前統計的報名人數已經超過一千六百人,雖然每天報名的人數在遞減,但眼下這個數字早已超過預期計劃。
好在郭文遠、葛金章、高順等人正在展開篩選工作,各縣各鎮官府一邊登記,他們這邊便根據戶籍檔案進行篩選。主要先從年歲來界定,優先徵募十八歲到三十六歲的民壯;其次再以家庭*和個人素質篩選,優先徵募獵人、有文化底子的人以及其他技術經驗的人。
這其實是一項很繁複的工作,年歲可以從戶籍檔案上直接查證,但家庭*和個人素質則需要逐一深入調查。爲此王磷同把州府衙門的吏員全部調派了出去,各縣各鎮的衙門也把能調出來的人手全部安排進去了。
聽到這裡,袁肅立刻說道:“其實大可不必如此麻煩,只要各個報名點在報名時進行簡單的篩選即可。實在不行,索性就按照年限來招募,哪怕招募一千五百人也無妨,分成三期來訓練,物資和時間精心分配一下還是可以應付的。“
王磷同說道:“昨天下午已經做了這方面通知,各登記點會現場進行篩選。不過前幾日已經報名的千餘人必須進行深入調查篩選,我要求他們一定要在這幾天之內完成所有統計,絕不耽誤正式開營訓練的日期。”
在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稍微挺起了胸膛,顯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袁肅笑了笑,說道:“原來如此,真是有勞王大人了。”
之後二人有聊一些閒雜的公務,又去了一趟南城郊的營壘檢查一應陳設的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