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第二天上午,袁肅帶着葛金章、郭文遠一起來到州府衙門,把二人介紹給王磷同,並把督練公所前期籌備的工作全部委託給二人負責。這一點倒是讓王磷同感到奇怪,他原本以爲袁肅十分重視督練公所的工作,必然會事必躬親,怎麼突然就把工作推給兩名手下呢?
袁肅其實也並不想這麼快放手此事,畢竟一切纔剛剛開始,這番事業是自己的心血,當然要處處留意敦促纔是。不過他考慮到張舉人已經發喪,身爲張舉人剛認可的表侄子,理應要去張府幫忙打點一下。軍民X聯防的計劃已經水到渠成,相比之下他現在更需要進一步打牢人際關係,獲得更多的政治資源。
王磷同自然猜不透袁肅的心思,既然對方委派了兩名軍官負責現階段的工程,他當然要盡心盡力的配合。當即,他把南郊民工隊修建營盤的進度彙報了一下,反正營盤要求不高,僅僅是用作訓練之用,所以材料、工期等等相對要簡單的對,民工隊基本上都是就地取材,再加上王中元前天特意調來一批建材,目前營盤已經初具規模。
“預計臘八節之前就能全部竣工。”他信誓旦旦的說道。
“臘八節?太慢了,最好能在臘月之前完工。這方面還望王大人多多抓緊一些纔是。”袁肅尋思了一下之後,立刻說道。
“這……在下儘量吧。”王磷同微微的點了點頭。
“另外,招募民壯的計劃,以及民兵隊的編制之事,王大人最近幾天大可與他們二人協商一下,儘快確定下來纔是。”袁肅接着說道。
“瞭然,瞭然,不妨下午時便與二位一晤?”王磷同看向郭文遠和葛金章說道。
“一切聽憑王大人安排。”郭文遠先聲應諾下來。
“哦,對了,敢問王大人購置軍火的事情打探的如何了?”袁肅繼而又問道。這件事已經交代了有一陣子了,從灤州無論是去天津還是去關外,乘坐火車都用不着多久時間,再加上王磷同又有門路,理應早有結論纔是。
“在下正打算找時間見一見袁大人,說一說這件事。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前天下午剛回來,已經聯絡到三家軍火商人,其中一家與我是同鄉,以前也常有書信往來。”王磷同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說道。
“是嗎?具體說說,這三家各自是什麼情況?”袁肅問道。
“按照袁大人的吩咐,儘量找洋貨或者新貨的賣家,天津那邊倒是有洋人在做這樣的買賣。不過據說洋人刁鑽狡詐,眼下又正逢國內局勢動盪之際,這些洋商奇貨自居、坐地起價,料想跟他們做生意會有不利。倒是……”王磷同侃侃而談的說道。
袁肅沒有讓王磷同繼續說下去,他打斷問道:“洋人報價了沒有?”
王磷同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頷首說道:“倒是說了一些基本情況,在下對比過,確實不盡人意啊。”
袁肅沒有任何廢話,直截了當的問道:“這洋人都賣什麼貨,各是什麼價?”
王磷同暗暗嘆了一口氣,心道還真是不好糊弄,於是立刻派了一名僕從去書房把抄錄的報價單取來。片刻過後,僕從返回前廳,恭恭敬敬的把報價單遞了過裡,王磷同沒有去接,直接說道:“呈給袁大人過目。”
袁肅接過報價單,打開一看密密麻麻竟有十幾行之多,槍械型號五花八門,子彈型號也分好幾類。他細細看了一陣,才發現各國各地的槍型都有報價,甚至連美國南北戰爭時期的滑膛槍都列了出來。
快速看完報價單後,他立刻問道:“這些都是天津洋商的報價?”
王磷同點了點頭,說道:“是,關外那兩家都是咱們國內貨,沒必要記錄的如此清楚。”
袁肅若有所思的說道:“看來你找的這個洋人是中介商,他連其他國家的槍都能搞到。”
王磷同再次點了點頭,補充的說道:“應該如此,聽我那手下說,洋商是在洋人的銀行工作,好像叫什麼東方惠利銀行……大概是這樣……”
袁肅笑道:“是東方匯理銀行吧,這可是法國人的銀行。”
西方列強在近代中國開設的“跨國銀行”,除了向政府提供貸款之外,在民間開展的最大兩項業務分別就是*和走私古董文物。天津的這個洋商如果真是在東方匯理銀行工作,能販售這麼多型號的武器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王磷同自嘲的訕笑道:“還是袁大人博學,在下孤陋寡聞,可記不得那麼多外來的東西。”
袁肅接着又看了一遍手裡的報價單,發現價格確實不便宜,按照他對這個年代軍火市價的瞭解,報價單上的價格最起碼貴了二到三成。儘管他現在有一筆可觀的資金,但維持一支軍隊開銷可不是一個固定數字,眼下還是要能省則省。
不過他倒是注意了一下馬克沁重機槍,雖然馬克沁重機槍已經是近代重機槍的代名詞,然而各個國家所生產的制式並不相同,價格也不一樣。
在這份報價單上分別有德產、英產、奧產和俄產四種,其中德產最貴,其次是英產,最便宜的是俄產。只是即便是最便宜的俄國制馬克沁重機槍,一挺也要三千六百元。
他又看了一下重機槍的制式子彈,十一點四三毫米口徑的子彈一千發竟要一百六十元,幾乎已經是漢陽造步槍子彈價格的兩倍。
要知道重機槍可不像步槍那樣省子彈,一場起義行動前後只開了不到六百槍,等真的要動用重機槍時,子彈的消耗速度可以說是步槍的十倍以上。
袁肅深沉的搖了搖頭,表情冷酷的說道:“洋鬼子還真漫天要價,價格太貴了。”
王磷同馬上附和着說道:“之前在下已經說過,洋鬼子的生意不做也罷。他們往往都只會跟政府合作,咱們辦民防犯不着花這些冤枉錢。”
袁肅又問道:“關外是什麼價格?”
王磷同笑着說道:“關外價格比洋鬼子的便宜的多,雖然出的都只是咱們中國自己的貨,但咱們中國貨也不丟人嘛,而且人家還管保質量絕無隱患。”
袁肅深知王磷同肯聽與關外軍火商有勾結,不過他並沒有點破這一點,只要槍好、價格合適,讓王磷同賺一些中介費也沒什麼大不了。他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復問道:“說說吧,關外兩家是什麼情況。”
調整了一下坐姿,王磷同好整以暇的說道:“是這樣的,除了在下那同鄉之外,另外一家正是奉省中路巡防營統領,此人姓張,名諱作霖。由於這位張大人是剛剛纔榮升中路巡防營統領不久,奉省又正值黨人作亂,因此張大人急需出手一批舊槍來換取一筆經費,用以保證奉省一境安全。”
聽到這個名字,袁肅立刻揚起了眉毛,忍不住笑道:“竟是張作霖?”
不僅王磷同露出奇怪之色,一旁的郭文遠和葛金章都各自有幾分詫異。王磷同忙問道:“袁大人,你莫不是認識這位張大人?”
袁肅輕描淡寫的道:“以前在關外時聽說過此人的名聲。”
袁肅剛調入七十九標時,那會兒七十九標雖然還在關外,不過也沒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奉命入關參加演習。郭文遠和葛金章在關外待了一、兩年之久,他們都沒聽說過張作霖,怎麼袁肅一個見習官卻是有所耳聞?
當然,他們二人並沒有細究下去,畢竟這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王磷同恍然的點了點頭,隨即又說道:“這位張大人出的貨並不多,大概一共就只有三百支左右,可能還不到這個數字,而且價格也不貴,畢竟是舊貨嘛。”他故意在“舊貨”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袁肅不禁有些好笑:“才三百支槍,這能賣多少錢?張大人不至於缺錢到這種地步吧。”
王磷同想了想,補充的說道:“這位張大人主要不是賣槍,他帶話說可以大量供應各式各樣的子彈,要多少有多少,而且價格可以商量。”
聽到這裡,袁肅才緩緩的點了點頭明白了過來,他記得奉省早在一八九八年就建成了一座軍械廠,不過在張作霖上任奉天巡按使對軍械廠進行改革之前,這座軍械廠從來沒有生產過槍支大炮,僅僅是用來印製銀元、銀票以及生產各種槍械的子彈。
相信這麼多年的積攢,奉省現在有多得數不清的子彈儲備,與其繼續存放在那裡發黴,還不如拿出來販售。由此可見,張作霖只是掛羊頭賣狗肉罷了,只怕那三百支步槍都不是什麼好貨,弄不好只要買夠了一定數量的子彈,對方還把這批槍打包贈送了。
他倒是覺得以後可以跟張作霖建立彈藥供應上的合作,相信其他關外的軍火商所販售的彈藥,大部分都是從張作霖這邊弄到手的,與其讓這些人賺一手差價,還不如直接跟張作霖拿貨,價格和質量都有保障。
想到這裡,他問了一句:“張大人那邊子彈是什麼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