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環刀欣然的向吳立可道謝道:“有縣老爺這番話就足夠了,俺們當家的過幾天就會去跟西祥子、一點白那邊的人談話,希望俺們三家人馬都派出人手來打探此事。”
吳立可臉色再次變化,慌忙的說道:“還要過幾天?這可不行,那夥劫匪說的可是三天之後交贖金,今天可都已經是第二天了。”
陳環刀尷尬的笑了兩聲,隨後頗有深意的說道:“原來是這樣,不過,若是要俺們立刻就開始去打探,只怕這檔子事不太好辦。縣老爺、袁爺你們都是明白人,咱們與西祥子還有一些過節,一點白更是打死不相往來,辦也不是不能辦,就是要費事一些……”
說完之後,他還煞有其事“嘿嘿”的怪笑了兩聲。
在場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明白了陳環刀的意思,這些馬賊無縫不鑽,逮住了機會自然要好好賺上一筆。眼下鬧災荒,不僅老百姓們窮得叮噹響,他們這些刀口上混生活的人也受到不小的影響,自然是有賺不嫌多。
吳立可心裡很生氣,之前還以爲這些馬賊是有意討好官府,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次坐地起價。不過即便生氣沒有辦法,事情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多一份幫助也就多一份希望,更何況與其爲十萬元贖金髮愁,還不如給一些好處收買這些馬賊來辦事。
“咱們也不必再轉彎抹角,你直接說吧,你們要多少錢。”一念及此,他果決的問道。
“小的先謝過老爺了。只消一萬塊錢,後天之前必消息。”陳環刀斬金截鐵的說道。
“一萬塊錢?你們還真是熊心豹子膽!”吳立可豁的站起身來,氣沖沖的呵斥道。
“呵呵,老爺,俺們三個山頭幾百號人,有老有少、有婦有孺,俺們也是想混一口飯吃罷了。常言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即便老爺捨不得這些錢,俺們當然也會幫忙打探,只不過……呵呵……只不過就沒那麼快罷了。只要老爺們等得起,只管交給俺們就是。”陳環刀有模有樣的說着,說到最後還顯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一萬塊,你們就不怕撐死……”吳立可還是順不過這口氣,要是縣政府能拿出這一萬塊錢,之前早就派下去賑濟災民了。現在縣府官庫已經到了緊張關頭,大部分錢可都在鎮守使署衙那邊,進了鎮守使署衙的官庫那就沒有再出來的道理。
“陳壯士,”這時,袁肅不疾不徐的再次開口,“你剛纔說大後天之前必有消息,你如何擔保這個承諾?”
所有人立刻不再議論一萬塊酬勞的事情,轉而開始關注袁肅的這句話。
很顯然袁肅的這句話是一針見血,倘若這些響馬賊真能在短短兩三天的時間裡,就能打探到綁架洋神父那夥人的下落,這一萬塊錢花的也不算太虧。
當然,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考慮,陳環刀說的如此信誓旦旦,會不會是這些響馬賊早就知道綁匪的情況,又或者根本就是他們內部人所爲,現在僅僅是來裝腔作勢罷了。
陳環刀顯然沒有考慮的那麼多,他鄭重其事的說道:“袁爺儘管放心,俺們說到做到,若是俺們說大話的話,今後又還能怎麼跟幾位爺有交情?以俺們三個山頭的幾百號人,再加上俺們早先佈下的眼線,打探這個消息還是有把握的。”
袁肅似是而非的笑了笑,他沒有打算在繼續追問,於是說道:“既然如此,那好,按照道兒上的規矩,我現在就給你兩千現洋的訂金,若是三天之內你們能打探到消息,餘下八千現洋如數支付。話分兩說,若是你們打探不到消息,僅僅只是爲圖騙這幾千現洋到手,那咱們的樑子算是結下來了。”
陳環刀一絲不苟的說道:“請袁爺放心,俺們都是知道規矩的,拿錢辦事,辦事拿錢。俺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得罪官府的老爺們。這件事俺們一定儘快查個水落石出。”
袁肅點了點頭,欣然的說道:“很好,你能認識到這一點那就好辦了。吳大人,先從縣府支兩千大洋給這位壯士,等這件事了結了,我會再從賑災款裡填還給你。”
他故意當着陳環刀等人面這麼說,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這次事情是與賑災關聯在一起。尤其是針對陳環刀,希望陳環刀能意識到他們這些馬賊所賺的錢,統統都是難民的救命錢。
一萬塊現洋終歸不是小數,縱然他有心獨力承擔這筆款子,可說到底自己終歸是一個“窮人”,現階段公款和私款只能是合二爲一來算。
吳立可苦笑了一陣,無可奈何的說道:“大人吩咐,下官自然照辦。”
之後沒有再繼續談論下去,該問的問題都問完了,剩下的就只能看這些響馬賊是否能打探到消息。吳立可立刻派了一名隨員帶着陳環刀一起出了行營,轉而向縣政府前去領訂金。等陳環刀離去之後,袁肅屏退了閒雜人等,會客廳裡只剩下吳立可、陳文年、趙山河三人。
“大人,您真打算把希望都寄託在這些馬賊身上?照我看,連他們都未必沒有嫌疑。”之前一直沒有說話的趙山河,在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是啊,這陳環刀答應的如此爽快,又表現的如此信誓旦旦,實在有問題。”陳文年若有所思的說道。
“袁大人,您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吳立可有些焦慮的說道。
“陳環刀的話確實有問題,不過在他所說的話當中,倒是有一個消息讓我感到十分詫異。這些響馬賊早在七八天之前就聽說有人要綁架洋人,難道這些綁匪料定竇神父會在那天前去賑災嗎?”袁肅意味深遠的說道。
三人聽了這話,頓時紛紛點頭表示贊同。之前他們已經覺得這個說法大有問題,現在經袁肅再次提醒,不由自主的愈發覺得可疑。
但是仔細的思索,陳環刀的這個說法也不是沒有解釋的餘地。要麼是響馬賊們故意這麼說,顯得他們對這件事有所掌握,然後才更容易取得官府的信任;要麼是確有此事,那也間接的說明竇神父是早有計劃,並且有人泄露了這個計劃。
如果是前者,那倒沒什麼太大的麻煩;可倘若是後者,那整個案子必然就很是複雜了。
陳文年把這些看法都說了一遍,當然在場的人多多少少都是能領悟到這一層,只是現在一沒有證據二沒有線索,根本沒辦法確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過了一會兒之後,袁肅不動聲色的說道:“先不管這些,看看陳環刀兩天後能不能給我帶來新的線索。想必他們也犯不着爲了這兩千塊大洋而得罪官府,他既然說的出來,那肯定是有其門道。就算這次綁架案不是響馬賊主謀,但有他們參與其中的份兒也保不準。”
陳文年立刻明白袁肅的意思,說道:“大人是想說,響馬賊覺得這件事太過火,害怕惹禍上身,所以纔會出賣那些綁匪?”
趙山河還補充的說道:“順便還能從官府這裡謀一份賞錢!”
吳立可彷佛頓悟了似的,感嘆的說道:“這麼一說,難怪那陳環刀剛纔好像吃透了我們似的,料定我們時間不多,假惺惺的說花十幾天時間幫我們打探消息,實則上還是打好了算盤來訛這一萬塊好處費。”
袁肅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平靜的說道:“不管陳環刀他們的人與這件事有沒有直接聯繫,又或者他們早就知道了消息故意遮遮掩掩來謀取利益,只要能儘快解決這件事,這一切都可以過往不究。”
吳立可瞪大了眼睛,奇怪的問道:“袁大人,這怎麼能行?刁民不能慣,更何況這些人都是馬賊呢,萬一跟他們有關係,這次讓他們得手了,必然還會有下一次、下二次。”
袁肅罷了罷手,語氣篤定的說道:“他們不可能是蠢到這種地步,土匪在官府面前還得寸進尺,簡直是不知死活。即便他們真的如此,下次我不會再跟他們談判,我會直接讓他們在山海關徹底消失。”
這句話的重點顯然不是在安慰吳立可,而是暗示着今後山海關的軍務都會由袁肅執掌。
在場衆人聽了這句話,每個人的表情都顯得各有不同。尤其是吳立可臉上的情緒變幻不定,他甚至在心裡還有幾分怪責:好好的不行嗎?這袁肅到現在還惦記着這件事,真把吳鎮守使當一個木頭嗎?要知道吳鎮守使早就捷足先登向京城告狀去了。
頓了頓之後,袁肅轉而又說道:“不過,萬事都要留一手。如果陳環刀這邊沒有消息,那我們就只能從交贖金的時候下手。後天在哪裡交贖金,可有說過?”
吳立可連忙說道:“有,有,是在鳳凰山東邊的陽子堡,說是隻準一輛馬車,要是發現有官軍在周圍設伏,那就要拿人質開刀的。”
袁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轉而對陳文年、趙山河說道:“這件事要提前佈置好。這些歹徒有難民當眼線,我們設伏確實很困難,但一定要制訂一個讓他們意想不到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