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蓮小鎮。
自從聖羅斯帝國悍然吞併三十三個盟國,毫無徵兆的針對西陸發動全面戰爭,西陸百國的官方,尤其是大大小小的情報部門,全都活躍了起來。
小鎮作爲易多利王國勾結黃昏山脈,尤其是山民僱傭軍進出山區的重要孔道,多年來,不過千戶人家的小鎮裡,來自西陸各國的情報人員,已然再次紮根丶繁衍,起碼有超過五十戶平日裡看起來老實本分的『土着居民』,身後藏着某些見不得人的尾巴。
阿圖索帶着軍隊進駐小鎮時,這些被激活的『土着』一個個歡喜雀躍,開始用各種手段,聯繫自家上級,將這裡的動靜發去國內。
何鐸丶何西,尤其是刑天智等人出現時,鎮子邊緣,一座佔地頗大的屠宰場內,膘肥體壯的老屠夫蹲在閣樓裡,操着一架嶄新的,上面隱隱有幾處電子幽光閃爍的望遠鏡,認真的觀察着鎮子口的動靜。
望遠鏡上細長的天線,正以極高的效率,用遠超這個世界正常科技水準的方式,將鎮子口發生的畫面,原原本本的發送回英吉士本土。
「真是呱呱叫,這玩意兒,國內的那些只知道吃喝嫖賭丶貪腐經費的廢物官老爺,是怎麼製造出來的?」老屠夫心滿意足的撫摸着啞光金屬丶手感極佳的望遠鏡表面,喃喃道:「真是好東西啊,根本就不用咱們這些可憐蟲,冒着殺頭的風險傳送情報了。」
「仁慈的……聖母啊!」
當老屠夫看到何鐸丶何西等人卷着風沙,凌空數尺飛馳而來,他的下巴差點掉在了地板上。
當他看到漫天狂風,刑天智等人駕馭狂風奔馳而來,而鬼王分身更是直接從天而降,更興風作浪,掀起了狂風丶凍雨和冰雹時,從小就屠宰牲口,見慣了血腥的老屠夫,直覺下身一熱,直接尿了褲子。
「這是……惡魔麼?」
老屠夫根本不知道,他的自言自語,也被英吉士國內,他的直屬上司丶上司的上司丶以及更高了三五個層次的頂頭上司們聽得清清楚楚。他吐槽某些官老爺只知道貪腐經費時,已經有超過十個上司以及更高層的上司,默默的準備,將他全家送去聖羅斯一線爲國效命!
僥倖的是,刑天智,尤其是鬼王分身的出場,讓這些上司瞬間遺忘了些許小事。
英吉士王國,某個級別極高的情報部門新設的指揮大廳內,驚呼聲不絕於耳,好些英吉士高層在大吼:「這就是黑雲侯爵?難怪,他被列入紅色警戒名單……該死,他的排名還要往上提一提……他一個人,就能輕鬆摧毀一支全副武裝的萬人精銳!」
「盯死他,絕對不能讓他出現在帝國的本土。他太危險,太可怕!」
寒風呼嘯。
凍雨帶着一縷縷肉眼可見的寒氣從天而降,好似無數條白色的絲線垂在了天地之間,整個小鎮頃刻間就被蒙上了濃厚的寒氣,無數牲畜丶家禽悲鳴着倒地,被凍得瑟瑟發抖,甚至直接被凍得渾身僵硬。
密集的冰雹籠罩了瑪麗蓮小鎮,無數屋頂被擊穿,藏在民宅中的兩萬多易多利精兵強將被打得鼻青臉腫,他們身上的夏季軍裝,根本扛不住寒風丶凍雨和冰雹帶來的寒氣,好些人凍得手指僵硬,哆哆嗦嗦的,就連槍械都丟在了地上。
不過是短短半盞茶時間,何鐸丶何西丶刑天智,帶着一萬名從風沙中突兀衝出來的山民精銳,揮動着刑天鯉製造的槍枝彈藥,正準備發動正式進攻的時候……
阿圖索的手上,出現了一條精美的白色絲綢手絹。
阿圖索和他的副官,他的幾個參謀官,還有身邊的大羣衛兵,手上整齊劃一的揮動着白色的手絹,就好像一面精美的白旗在寒風中抖動。
不大的瑪麗蓮小鎮,四面八方,超過三百面大大小小的白旗在迎風揮舞。
如果不是有些旗手被凍得渾身僵硬,倒在地上『呵呵呵』的打着寒顫,大概還會有三百面以上的白旗出現!
兩萬出頭的易多利精銳軍隊中,自上而下,官兵們居然準備了近千白旗!
老屠夫在閣樓裡凍得瑟瑟發抖,他一邊將望遠鏡緩緩掃過鎮子裡一片片迎風狂舞的白旗,一邊喃喃自語道:「我愛易多利,尤其是易多利的軍隊……我的曾祖父,我的祖父,我的父親,我自己,還有我的三個兒子,都在易多利的軍隊裡服役過!」
「但是將近百年時間,我的家族,沒有一個男丁在易多利軍隊中,哪怕捱過一枚槍子兒!」
「這是一支和平之師,我愛死他們了。」
英吉士王國某處,絕密的情報部指揮大廳內,某個擁有親王爵位的情報部頭子冷笑:「所以,執行『順水推舟』計劃,還有人反對麼?」
「想方設法,讓易多利加入聖羅斯陣營……該死的易多利人,如果他們是我們的盟友,我們起碼有一半的軍隊,要拿來策應他們的側翼……但是,如果易多利人成爲了聖羅斯人的盟友,那麼,聖羅斯人一半的軍隊會被他們坑死!」
「我個人表態,我無條件贊同『順水推舟』計劃!」
刑天鯉已經遠離黃昏山脈。
他向北穿越山脈,直達法璐仕大英國協的國土,散漫且浪漫的法璐仕人,給他製造了無數的便利。稍稍變幻了一下容貌的刑天鯉,很輕鬆的就在法璐仕國度白丹楓城,找到了一羣遺老遺少,從他們手上,用區區一千枚金幣的價格,買了全套的法璐仕王國伯爵證明。
全套的,貨真價實的法璐仕王國伯爵證明。
曾經的法璐仕王國紋章院記錄的血脈譜系,曾經的法璐仕開國軍主簽署的冊封詔令,以及歷代法璐仕國王親筆簽發的,對於繼任人的承襲任命詔令。最重要的,是刑天鯉這個最新繼承人的出生證明,血統證明,父系丶母系的一應證明等等……
法璐仕王國在三十年前已經覆滅,國王和大批高級貴族被砍掉了腦袋,但是遺老遺少們,依舊在這個散漫而浪漫的國家,有着極強的影響力。
新生的大英國協,幾乎收繳了他們所有的動產丶不動產,唯獨沒有收繳他們的爵位。
在新生的政權中,爵位已經沒有了政治上的特權,但是在民間,法璐仕的老百姓們,對於曾經的貴族們還是恭謹有加,在很多地方,他們依舊享用了很多的便利。
甚至,如果擁有一個貴族頭銜,他們跑去銀行貸款,利率都能比正經人低上好幾個點!
此情此景,曾經的老王國的爵位,就有了一點價值,還是有不少人願意耗費一點小錢,給自己買一個曾經的法璐仕王國的貴族頭銜!
這是一筆成熟的買賣,而買賣麼,賺錢麼,在西陸,只要能賺錢,無論是什麼買賣,什麼行當,都不寒磣。
如果不是刑天鯉購買的這個爵位,最後一位襲爵人的名聲太臭,犯下了累累罪行,在現今的法璐仕國內,也屬於過街老鼠丶人人喊打的那一類,區區一千枚金幣,還真不夠買一個伯爵爵位的,起碼也要五千金幣才能上手。
爵位到手,三日後,一條嶄新的,通體藍白塗裝,從頭到尾長有一百六十尺(53米)的遊艇,從法璐仕最西面的港口城市馬羅城冉冉駛出。
刑天鯉穿着全套的舊法璐仕伯爵禮服,一本正經的端着一杯紅酒,靜靜的站在船頭,眺望着遠處依稀可見的一線黑影——從馬羅城出海,區區五百里的水程,就是英吉士東側大島希爾蘭德
英吉士諸島中,希爾蘭德地勢狹長,如城牆聳立海面之上,隔絕了西陸諸國的窺伺目光。在過去無數次的海陸戰爭中,希爾蘭德承受了西陸多國最瘋狂的進攻而不墮,在英吉士內部,這座島嶼被稱之爲『帝國鐵壁』,而西陸各國,則稱之爲『嘆息之牆』。
刑天鯉腳下,楊荒龍丶楊荒虎丶楊荒豹兄弟三個,收攝氣息後,被刑天鯉煉製了三條西陸特有的長腿細腰獵狐犬的毛皮披在了身上,變成了三條西陸的特有狗子,此刻正極其嫌棄的啃着大骨頭磨牙。
一名年近七十,金髮碧眼,身着傳統法璐仕宮廷貴族服飾的老管家,腰桿筆挺的站在刑天鯉身後,認真的觀察着刑天鯉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給刑天鯉提供最周到細緻的服務。
法璐仕王國雖然崩頹了,但是法璐仕的遺老遺少衆多,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無數的管家丶侍女丶車伕丶園丁,乃至侍衛丶私兵丶打手等等。
王國覆滅,貴族一朝流散,這些人也就失去了依附的對象,三十年來,過得很是慘澹。
刑天鯉通過販賣爵位的那批遺老遺少,很輕鬆的就僱傭了一整舊法璐仕王國留下來的貴族班子——老管家一人,正杵在他身後;侍女長兩人,正在船艙中監督侍女,準備午餐;車伕兩人,護衛十二人,貼身女僕六人,普通侍女十二人。
在這條遊艇的後方,一條老式的,已經拆卸了所有武器裝備的木胚鐵甲艦上,由一名七十歲的老王國上校指揮的,全員三百人的,全副武裝的私軍,也一路隨行。
這三百名私軍,也都是舊王國軍的殘黨,這些年繁衍出的後代,年齡在二十五歲到三十五歲不等。他們心中充滿了對舊王國丶舊貴族圈層的無限憧憬和忠誠,刑天鯉這個新鮮出爐的王國伯爵,又年少多金丶慷慨大方,很輕鬆的就組建了這麼一支私軍。
一路無話,第二日中午時分,遊艇和護衛艦很順利的抵達了希爾蘭德島中部的重要港口城市——聖希爾城。
兩條引水船『突突突』的駛了過來,引着兩條船繞過了聖希爾港東部碩大的十二棱軍堡。突出海面將近百尺,通體用巨石和鋼筋混凝土構成的軍堡,總面積超過兩千畝地,宛如怪獸盤踞在港口東部,大大小小的炮口總有三百個上下,徹底掐死了進出港口的航道。
刑天鯉站在船頭,眺望着軍堡上斑駁丶密密麻麻的彈痕。
這座軍堡,在整個西陸也是極其有名的。
自軍堡建成的兩百年間,它起碼經歷了二十次大小戰鬥的洗禮,最慘烈的一次,還是三十年前那一場席捲整個西陸的戰爭,法璐仕本土艦隊糾結二十幾個盟國的艦船圍攻聖希爾港,法璐仕海軍陸戰隊的精銳已經攻入了這座軍堡,負責守衛軍堡的英吉士水兵,藉助複雜的軍堡甬道,和無數敵人鏖戰三月之久。
等到英吉士殖民地艦隊大舉回援,一場激戰,幾乎全殲了法璐仕本土艦隊,這座軍堡中,三千英吉士守軍,只活下來二十三人,而進入軍堡的法璐仕人,丟下了整整一萬三千具屍體。
不可思議的輝煌之戰。
刑天鯉極其欣賞的看着這座透着一股子鐵血煞氣的軍堡,而除開他和三條狗子,船上所有的法璐仕人,無論是老管家還是侍女長,乃至普通的護衛丶女僕等,臉色都極其的微妙。
敵國之勳章,我朝之恥辱!
引水船帶着刑天鯉的一對兒船,慢悠悠來到了聖希爾港最偏僻的泊位。偏僻也就罷了,這一處泊位稍遠處,還矗立着整整七座炮臺,好幾門岸防炮,正有意無意的瞅準了這邊。
刑天鯉的嘴角直抽抽。
這顯然不可能是衝着他來的,他回頭看了看自己這條新遊艇上懸掛的,有着舊法璐仕王國貴族徽章的王國旗,輕輕嘆了一口氣——自己既然要扯舊法璐仕王國的虎皮做事,那麼,就要承擔一切的連帶責任。
沒奈何,英吉士和法璐仕的關係,就是這麼『親近』,尤其是和舊法璐仕王國的貴族,更是『睦鄰友好』,你能怎樣呢?
幾個面無表情的海關官員步伐沉重的上了船,刑天鯉僱傭的老管家戴高昂首挺胸的跑去和他們交涉。
幾個穿着英吉士海關制服的魁梧青年也上了船,目光幽幽的左右張望。
尤其是,他們重點關注了蹲在刑天鯉身邊的三條狗子。甚至,有一個青年還掏出了一張照片,認真的衝着三條狗子比了比。
照片上,赫然是一條東國神州田園犬的全身照。
但是很明顯,刑天鯉用了畫皮之術,楊荒龍兄弟三個,現在是標準的西陸獵狐犬的長相,和田園犬那是沒有半點兒相似之處。
幾個眸子幽幽,閃爍着淡淡金屬寒光,髮色略呈淡金的青年收起照片,又衝着刑天鯉上下打量了一番——此刻的刑天鯉雖然是黑髮丶黑眸,但是他的眼眶深陷,鼻樑高挺,有着極其豐厚有力丶略顯凸起的豐滿下頜。
這等過於立體的長相,是典型的法璐仕貴族的模樣。
這幾個身上氣息過於強橫,氣血能量比常人超出千倍有餘的青年,又逐個審視了一番刑天鯉僱傭的護衛丶侍女等,這些護衛丶侍女,更是典型的西陸模樣。
他們悻悻然的相互搖了搖頭,也不招呼那幾個海關官員,一聲不吭的徑直下了船。
刑天鯉深深的看餓了一眼這幾個傢伙——好麼,他們分明有着典型的英吉士人的五官特徵,但是他們的身上的氣息,尤其是他們的眸子裡的金屬寒光,還有他們的髮色,尤其是他們的氣血波動特徵,都和奧古斯的那些手下相似了。
刑天鯉沒琢磨錯的話,奧古斯金髮金眼,他身邊地位最高的同伴,也都是金髮金眸。
而奧古斯的那些下屬,地位略差一等的,是金髮銀眸;地位更差一點的,眸子色顏色,要麼是青銅色,要麼是白鐵色。
這幾個英吉士青年,他們的眸子裡金屬寒光閃爍,已經和奧古斯身邊,那些眸子呈白鐵色的雜兵相似,而他們的肉體力量,也達到了萬斤上下。
奧古斯身後的『文明火種委員會』,已經開始在英吉士大規模的進行『基因飛昇』麼?
一名海關官員陰沉着臉,推開了戴高,大步到了刑天鯉面前,用力的晃了晃手中刑天鯉買來的那套貴族證明。
「阿爾郎德伯爵?臭名昭着的黑鴉伯爵,我沒記錯的話,三十年前,整個阿爾郎德家族,都因爲黑鴉伯爵的緣故,被暴動的革命軍槍斃了。」
刑天鯉微笑:「貴族的血脈,是永遠也無法剷除的。就和地裡的野草一樣,你剷除了地面的草葉草莖,但是你永遠無法知道,地下的根莖究竟纏綿多長,衍生多廣。仁慈的聖母庇護,阿爾郎德這個姓氏,一定會在我的手上發揚光大!」
幾個英吉士官員齊齊笑了起來。
刑天鯉面前的這個紅脖子中年男子大笑道:「哦,真是太有趣了,難道,你還準備幫助法璐仕王室復辟麼?」
刑天鯉聳了聳肩膀,微笑道:「爲什麼不呢?」
幾個英吉士官員的笑容驟然一收,一個個猶如看瘋子一樣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鯉。過了好一會兒,紅脖子中年男子將手中的證明文件肅重的還給了刑天鯉:「那麼,祝您好運……哈,希望您能成功!」
英吉士官員們的嘴角直抽抽,完美的一天,真是太完美了。
法璐仕,這個英吉士的傳統死敵,他們的國內,又要風起雲涌了麼?如果是,那就真的,太棒啦!
刑天鯉勾了勾手之:「多謝您的祝福,毫無疑問,我們一定能成功。」戴高走了過來,悄無聲息的將一個絲綢錢袋塞進了紅脖子中年男子的手中。
「祝您心想事成,祝您在英吉士度過愉快的旅途。」紅脖子中年人笑顏如花的對刑天鯉說道:「那麼,就不耽擱您的時間了,您來自法璐仕,那麼,您肯定健康丶安全,一切過於繁雜的邊防檢疫等,我們都幫您免去了。」
刑天鯉在聖希爾港順利登岸,然後,他直接坐車去了聖希爾港的市政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