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日,兩名副將各領左右驍騎營,攻其不備挑了胡兵多處作祟境點。
到了月底,胡兵反撲,潛入星月軍營,欲斷其糧草,火燒馬廄,奈何星月軍早有防備,甕中捉鱉,於子夜絞殺胡兵五百。
次月初,景王蠱毒發作,經脈凌遲,全身冰寒,神醫搖頭嘆息,束手無策。
仲冬之日,胡兵二次偷擊,夜襲星月主帥營帳,奈何尚未近得大帳周邊十里,百餘人再次被絞殺,無人脫逃。
第二日,景王身邊近衛將軍醫抓獲,道是此人泄露主帥病情,查證所知,軍醫原是北胡人,於三年前伏沙城徵兵混入軍中,乃爲敵軍細作。
當夜子時,夜空突現晝亮晨星,劃速極快,星尾細長,直入敵營,胡兵驚嚇,報予主帥,主帥出帳查看,營地中央有一銀冰寒箭斜射入地,寒箭貫穿斷頸頭顱,血散熱氣,儼然剛死,遙望四周,極黑一片,唯有深處寒光點點,主帥微怒。
隔天白日,景王身邊近衛再次將火頭營張哥抓住,道是此人爲敵軍細作,入夜時,銀冰寒箭再現,斷頸頭顱直入敵軍主帥帳門,迪古終於大怒。
同月臘八,兩軍於仲冬首次開戰。
——
清風子自帳中走出,瞭望遠處高空烽火狼煙,右手持珠,左手豎掌。
“阿彌陀佛。”
士兵上前,“大師可有所需?”
.........
無塵聽了士兵稟告,立刻前往,見一白衣瘦弱和尚立於帳外,秀面朝天。
“大師,這是王爺臨行之前讓人準備的。”
清風子看他手上捧着厚實的僧衣,沉默半晌,伸出凍得發紅的雙手接過。
“謝過施主。”
無塵試探着問道,“冬日寒冷,大師爲何不在帳中取暖?”
“貧僧於帳內二十七日,‘銷聲匿跡’解掌已成。”
無塵大喜,待他回到帳中換好僧衣,這才領了他去往營帳。
恰逢神醫把脈結束,予清風子行了一個合十禮,匆匆趕往醫療營。
醜兵‘吳小志’侍奉牀前,寸步不離,見到二人,行禮退出屏風外。
“此戰不知時日可歸,故而王爺臨行前另有交待,若大師此間創成解掌之法,可自行斟酌解掌。”無塵不苟言笑,“但有一點,若是她有絲毫意外,唯萬古寺是問!大師可明白了?”
“阿彌陀佛。”
了厄眉眼低垂,“施主請罷。”
無塵一愣,聽他繼續道,“解掌所需內功高深,貧僧資質乏乏,恐需八個時辰之久,施主可自行去忙。”
無塵有些懷疑得看了他兩眼,這個清風子,真的不是故意刺激人嗎?
哼!他若是資質乏乏,那他們呢?
“大師無需擔心我等,只管着手開始罷。”無塵雙手環胸,雙腳開立與肩同寬,在屏風前站定,這副樣子太明顯了,儼然就是——你解你的,我看我的。
了厄抿了抿紅脣,再次道,“解掌期間勿要出聲相擾......施主自便。”
“自然。”
無塵心中暗道,他怎麼可能會讓姑娘在毫無意識之時同別的男子單獨相處......就算是和尚也不行!姑娘可是要做王府女主人的。
“施主。”
無塵回神,見他佇立於牀前不動,“大師何需?”
“阿彌陀佛。”了厄豎起了佛掌,“請將這位女施主扶起盤坐。”
無塵愣了愣,扭頭去喚‘吳小志’,待孫香雲遵行之後,了厄首先點了她周身幾處要穴,她便穩穩盤坐着一動不動了,在這個過程中他的手指並未碰上她一根毛髮。
“隔空點穴果然厲害!”無塵自言自語的讚歎出聲。
了厄秀眉一蹙。
無塵連忙禁聲,看他脫了僧履盤旋上榻,在她後背十指翻飛,連點帶按的遊走各處穴道,最後以掌覆在她的後背。
心中暗道奇怪,咋不用‘隔空點穴’了?他還沒看過癮呢。
過了很長很長時間,了厄才收了掌,輕輕吐出一口氣,光亮的頭頂出了些許細碎汗珠,他眉眼不擡,仍是閉目,自懷中摸出了一串佛珠持在掌中,左手搭在左膝,右手緩慢捻珠,紅脣微開微合,儼然是在打坐唸經。
無塵在一旁懵逼了。
大約過了一炷香,那唸經的人才睜開了眼,入目的是長而黑的頭髮,直垂在背,他視線微頓,轉而下了牀榻,在無塵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緩步來到帳中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
“大師口渴爲何不說?”無塵有些埋怨,好歹是爲了救治姑娘,怎麼也不能怠慢了人家,“這茶水冷了,我讓人取熱的來......吳小志!”
“施主且慢。”了厄放下杯盞,思索着解釋道,“這帳中極暖,涼茶正是所需。”
無塵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到底不再堅持,隔帳瞅見外面天色,道是已晚,遂命了孫香雲取些清淡食物,簡單用飯之後,繼續進行第二道解掌之續。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時辰,了厄再次收掌,坐姿端正,右手持珠,左手搭膝,紅脣開合,還是念經。
無塵忍不住撓了撓腦袋,好奇的小聲問道,“大師,你這是在幹什麼?”
“阿彌陀佛。”了厄眉眼低垂,“貧僧資質乏乏,需要休息片刻。”
片刻......無塵嘴角抽了抽,這個片刻可是一炷香啊!
他想了想,倒了一杯茶水遞上,“大師,帳中極暖,喝杯涼茶?”
了厄沉默兩息,伸手接過杯盞,“謝過施主。”
“大師啊,我有一問題請教,你這兩次所點的穴法似有不同,是爲什麼?”
喝茶的動作微頓,了厄還了杯盞,解釋道,“此掌於七筋八脈封人內力,故而繁瑣些。”
無塵端着杯子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的出了屏風,看到帳中的孫香雲,乍一看以爲是當初的‘吳大志’,忍住眼角抽動,讓她自去休息,孫香雲推辭一二,最後只好遵了命令。
月上半空之時,開始了第三道解掌之續。
不出意外的,一個時辰後,和尚再再次收了掌,喝水,打坐,唸經。
無塵不滿的哼唧了兩聲,“大師,子時都快過了,你怎麼還唸經啊?”
“阿彌陀佛。”了厄不厭其煩的解釋,“貧僧資質乏乏,唯有唸經解乏。”
無塵噎住。
夜漸漸深了,耳畔傳來低淺的鼾聲,了厄蹙了秀眉,算了算時辰收了掌,視線一瞥,剛好看到立在屏風前的無塵,仍是雙手環胸,雙腳開立,可兩隻眼睛閉上了,鼾聲就是從他的嘴裡冒出來的。
了厄無語。
於是下了牀榻去帳中倒了一杯水,依舊是一飲而盡,轉而回到牀邊立足片刻,內心掙扎了很久,終於盤坐上了牀榻。
他微掀眼簾,入目的是女子的容顏,只因閉着眼,已然看不到那亮如星辰的眼眸。
‘小師傅......弟弟......小和尚......’她的聲音言猶在耳,恍如昨日。
了厄閉眼默唸幾句心經,再睜開眼時,已是一片平靜無波,他十指翻飛,眼花繚亂,以雙掌各貼上她的左右肩前。
看她眉間隱有痛色,他亦是緊了秀眉,心神不定於解掌不利,遂閉了眼,專心致志。
很久,站着睡着了的無塵突然膝蓋打了一個彎,他慌忙穩住身形,睜眼一看,不由大驚失色,這和尚在摸姑娘的......胸......胸......胸……
隨身長劍一出,驟然喝道,“登徒子!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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