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戀雲一進入偏廳就看到了兩位劍靈,從姜小云離開書童村後他就一直將兩位劍靈揹負在自己背上,從未離開過自己的身體,一是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二來也是爲了掩人耳目。
董戀雲之後便是那名叫劫影的魔人,他的面色從容,和離開書童村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只不過這一刻當兩位劍靈和他相互“注視”的時候,都可以感受到對方身上那種今非昔比的不同。
但是這反倒是最讓人奇怪的,兩位劍靈受到姜小云前世之身的意識點化恢復了巔峰狀態還好說,但劫影又是如何在短短的數十天之內發生瞭如此變化的呢?
“是你們,好久不見了。”
劫影平淡的聲音響起,語氣中聽不出任何一絲令人不安的徵兆,但恰恰是這樣的一句話,卻是讓兩位劍靈同時擺出瞭如臨大敵的對陣姿態。
“淨樂,別跟他廢話,我兩一同出手將其攔下!”
寂滅說完後立刻就出手了,淨樂從旁協助,兩柄神劍同時在發出一瞬耀眼寒光的同時,卻見劫影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彷彿根本就不想出手抵擋一般。
快若閃電的兩道寒光同時朝着魔人的一左一右而去,但就在即將命中敵人的剎那間,就這樣無端的消失無痕了。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以至於讓一旁的董戀雲根本沒有半點反應,反觀劫影,也好似根本毫無所查一般的一動不動,連衣衫也沒有被規則力衝擊所夾帶的勁風給吹拂而來。
這一幕委實太過詭異,但寂滅和淨樂的心中都很清楚,他們眼前這個叫劫影的魔人必然有這種實力。
“我並無敵意,何必出手試探?”
魔人那不鹹不淡的聲音再度響起,在這個壓抑的氣氛當中非但不能讓雙方爲此平靜下來,反倒是讓氣氛變得更加窒息了一些,而此時兩位劍靈的目光漸漸從魔人的身上轉移到了董戀雲的身上,他們心中都很疑惑,爲何她會隨着那魔人一同前來?
如果說,董戀雲是董衡派在姜小云身旁的奸細,是用來監視姜小云一舉一動的那還說得過去,但要說她和魔界扯上關係那就是無稽之談了,但如今正在上演的這一幕卻又讓寂滅和淨樂各自心生狐疑,連過去已經得出的結論也不經在這一刻爲之出現的偏差。
也許是意識到了自己被對方盯着,董戀雲此時突然寒着臉說道。
“姜小云呢,讓他出來見我!”
她的聲音不大,但在這樣一個雙強環視的壓力之下,卻仍舊有着中沛十足的腔調,也不知道是該稱讚她勇氣可嘉,還是應該說她太過無畏。
“主人現在沒空見你們,若是有事,不妨改日。”
淨樂的語氣還算和緩,至少也算是一種主人家的客氣,但這樣的回答卻是讓那魔人眉頭一挑,淡淡的反問道。
“既然自稱僕人,不先去問過主人的意思就擅自做主,這邊是你們所謂的待客之道?”
魔人的反問讓淨樂一怔,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適的藉口,畢竟對方實力擺在哪裡,倘若是什麼小魚小蝦隨便打發走也就是了,但面對劫影,卻是不容一絲一毫的大意。
就在這個氣氛緊逼的關頭,突然間,偏廳內屋的一扇門打開,隨即一個人走了進來。
來人的步履很沉穩,氣態昂然,當他的身形往大廳中一站的時候,不僅是兩位劍靈,就連那魔人也不禁心中暗歎道。
此人好強的實力。
“主人不在,那就由我來做東吧,我想應該不會有人反對吧?”
來人的聲音響起,卻迎來了董戀雲不屑的一聲冷笑,說道。
“此乃我董家門庭,你又是誰?”
那人的目光轉向董戀雲,看着這在場唯一一名凡人,淡淡的一笑後,說道。
“萬季安。”
萬季安!
一個久違而又熟悉的名字,這個名字曾經在六年前轟動整個中天界,但卻於六年前造化之門事件之後便銷聲匿跡了,至此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而今天,當這個名字的主人再一次出現在這裡的時候,董戀雲心中一震,她知道董家的危難或許將要從此開始了。
“久聞風葬天下副掌教之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魔人雖然口吐讚歎之語,但語氣卻絲毫也聽不出半點褒獎之意,不過萬季安對此倒是一點都不以爲然,他的目光始終盯在董戀雲的臉上,畢竟在這個地方,真正能夠做主的人並不是對面那強的離譜的魔人,也不是自己身邊這兩位劍靈,而恰恰是對面那個宛若凡人一般的小丫頭。
魔人說完之後便不再發言,一直站在一旁神似董戀雲的保鏢,他的這種姿態倒是讓萬季安的心中十分了然,這是一個懂得如何把握“勢”的敵人。
勢,是一種方向、傾向,無論是局勢、形勢、態勢、姿勢、情勢、國勢、水勢、火勢、風勢、傷勢、攻勢,都是在表明不同事物的發展方向。
對於掌握動之規則的萬季安而言,想要懂得動的原理,必然要懂得如何把握“勢”的方向,此時此刻,眼前的局面雖然看似撲朔迷離,但實際上卻完全呈現在眼前,而關鍵就在於雙方中間的那一座天火同人之陣。
“就算你是曾經名動天下的風葬天下掌教,那又與我董家何干,你冒昧來此,還企圖自稱自己爲此間主人,你這樣做又想置我董家於何地呢?”
董戀雲一番針鋒相對的話讓萬季安的臉色微微一變,的確,從常理上來講,他萬季安之前的那翻說辭分明就是胡攪蠻纏,於情於理都說不通,但可惜的是,萬季安又豈是會被常理束縛之人,對此他淡淡的一笑後說道。
“你可知這棺木之中所擺放之人是誰麼?”
突然間聽到萬季安提到棺木之中的人,董戀雲頓時就是一怔,但此時劫影和兩位劍靈卻都像是失了聲一樣,都不發一言,而董戀雲在一怔之後,剛想要說話,卻突然間將嘴巴給閉上了。
棺中之人是誰,董戀雲自然是不知道的,即便姜小云已有結論,但這個結論卻並沒有來得及告訴她,而此時董戀雲心知自己已經進入到了對方的圈套當中,倘若再繼續就着他的話進行下去,終究會一敗塗地。
“既然這是我董家靈堂,那擺放在靈堂中的自然就是我董家之人了。”
董戀雲的話讓寂滅和淨樂一怔,對於他兩來說,棺中之人必然是韓在先,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此時他兩卻很清楚,即便他們把這個謎底揭破也毫無意義,甚至會因爲他們揭破真相而讓局面一下子變得覆水難收。
“此人我倒是從未聽說過,沒想到這百年之間中天界竟然又出現瞭如此厲害的角色。”
寂滅此時暗讚了一聲,淨樂也點頭稱是。
“別急,慢慢聽下去,相信很快就會有分曉了。”
此時,面對董戀雲的這樣一番措辭,萬季安卻是哈哈大笑,隨後袖袍翻飛,根本不顧旁人眼色和董戀雲的阻攔,已經將棺木掀開,而後韓在先那張早已死去多時的死人面孔赫然便展現在了衆人的眼前。
當看到韓在先的那一刻,除了董戀雲誰也沒有說話,畢竟對於已經知道答案的謎底也就失去了好奇的意義,但這一刻董戀雲卻是吃了一驚,她顯然沒有想到,萬季安竟然還真的擅作主張,揭開了這具棺木,而當她看到棺中之人時,此時陰沉着臉,剛到嘴邊的話卻又不由自主的嚥了下去。
因爲這一刻她才知道,這纔是萬季安真正的圈套。
是的,棺木之中的這個人必然和環繞董家的所有事情都有聯繫,甚至於這個人和姜小云乃至那個蟠龍上人也存有關聯,倘若自己此時仍舊一口咬定,此人乃是董家之人,那麼由此而牽扯出的關係會最終影響到誰,那就根本不在董戀雲的設想當中了。
此時董戀雲心中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畢竟不是大哥大姐,沒有他們沉浸生意場上多年打拼而來的那種心機、心性,她畢竟也只不過是耳濡目染了幾年的時間,要想和萬季安這樣的傳奇人物比心機上的老辣,還是太嫩了點。
眼見董戀雲不再說話,萬季安此時的目光才轉向了魔人,他的語氣漸漸轉冷,說道。
“哼,還不走?”
魔人劫影聽了他那蘊含威脅成分的逐客令,心中倒是很清楚,自己這一局雖然並沒有輸,但在這樣的局勢之下,卻已經討不了任何便宜了。
“既然如此,還煩請替我轉告此間主人,清微妙法茲事體大,不日此地便會成爲修羅戰場,還請此間主人好自爲之,下次再見,也許將會是另一個不同的局面了。”
魔人說出這話的同時,董戀雲臉上的晦暗浮現的越發明顯,她很清楚魔人這話絕非無的放矢,而是正在他們對峙的當下,外面也正在發生着天翻地覆的變化,而這一刻她的心中在滴血,也在咒罵着一個人的名字,如果不是他,事情何以會演變至此?
當然了,事情發展至今,再來深究到底是誰的始作俑者,也無濟於事了。
魔人退走之後,萬季安的目光這纔看向了兩位劍靈,雙方此時統一戰線,雖然人和劍靈有別,但終究不是人魔殊途的關係,雙方略一見禮之後,萬季安的目光再度轉向董戀雲說道。
“抱歉,非常時期當用非常手段,若是之前有得罪之處,萬望海涵。”
萬季安的這句歉意的話可說是毫無半點誠心,畢竟以他的心性也根本無需向任何人承認錯誤,董戀雲聽到他的話又能如何,也只能以一聲不屑的冷哼來表達自己的心聲。
“走吧,我們一同進入。”
萬季安說完後就打算破開空間界限去找羅天,但在這個時候寂滅卻來到了他的跟前攔住了他厲聲問道。。
“慢着,你還沒說,你的來意究竟爲何!”
看着眼前的寂滅,萬季安卻是笑了,但是隨後寂滅就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席捲而來,當他正想要以規則力抗衡的時候卻聽到淨樂的聲音響起。
“別動!”
寂滅試圖去抵擋規則力滲透的行爲消失了,而後漸漸的那股恐怖的規則力漸漸消失,寂滅只感覺自己一頭冷汗,之前那一刻他察覺到了死亡來臨的跡象。
“你竟然是修煉動之規則的本源釋道者!”
寂滅此時想來還心有餘悸,那一刻只要他動了就是必死無疑,能夠將動這種本源規則修煉至大成的釋道者在整個世界上都寥寥無幾,這可不是單憑毅力或者悟性就能夠做到的,沒有捨己之心,根本無法明瞭本源無意義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人的慾望正是從人心中得來的,只有人還有心,世界就永遠不會太平,哪怕是那位傳說中發下“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如此宏源的地藏王菩薩也是平心而論,但只要世人還有心,這樣的宏源就永遠也無法實現。
天道便是絕對邏輯、絕對規則,人想要成就這樣的天道就必須要遵循這樣的絕對,做到真正的無私無慾無求,但人最難做到的卻恰恰也是無私無慾無求,這便是無意義的真諦。
兩位劍靈也曾經是釋道者一途之中的絕頂人物,自然明白想要練就萬季安這種程度,那豈止是難如登天。
考驗既過,當下萬季安帶頭,兩位劍靈隨後,三人一同消失在了董戀雲的視線當中。
此時的董戀雲還愣在當場,似乎並沒有因爲活人憑空消失而流露出任何驚懼的神態,她雖然也算是一名釋道者,但相比起真正的釋道者來說還是差的太遠了。
此時的董戀雲還沉浸在自我迷失的世界當中,事情爲何會演變至此,她不知道,也根本想不明白,在那一刻,其實她明明是有機會挽回的,可爲何她還是對姜小云露出了那樣的神態?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因爲她是人,是董家的一份子,所以她自然就該有爲人的堅持,以及爲董家而盡一份力的心,但遺憾的是,事情的發展往往都不能如人所願,而到了這一步,該說是她錯了嗎?
不,她並沒有錯,但任何不遂人願的結局總會有一個對錯,做錯的並不是自己,那麼錯的人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