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井上是人,井下是鬼(2)
已婚少婦全是老司機,面對萬箭齊發的葷段子,王凱和馬小飛完敗。
出了勞保庫,馬小飛額頭見汗,心有餘悸道:“凱哥,姐姐們太浪了!扛不住啊!”
王凱咬牙切齒道:“光撩人不滅火,一羣白骨精!告訴你一個禁忌啊,你千萬記清楚,這幾個娘們兒都是有主的,開玩笑可以,千萬別來真的,要是和某個大領導成了連莖,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馬小飛無語道:”凱哥,貴圈真亂!”
王凱哀其不幸道:“亂,這還叫亂?小飛呀,你這娃還是見的少。你知道固定的股子還算好的,起碼是你情我願,各取所需,郎愛俏,妞愛鈔,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都不算個啥。可是你不知道這礦上有些人爲了當官,甚至把老婆也往出送,這他媽才叫亂!都不知道王八戴帽子圖了啥!”
馬小飛驚詫道:”凱哥!我還小。你可別蒙我!”
王凱鄙視道:“蒙你?你愛信不信!這麼跟你說吧,只有你想不到,就沒有這礦上牲口們幹不出來的事兒!一會去礦燈房、儀器房你看上哪個了,不用多費勁,請吃請喝買衣服,姿勢隨便你擺。”
馬小飛難受道:“凱哥,別說了,我有點噁心了。難道就沒有好女人了,那誰還敢娶媳婦兒?”
王凱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說:”好女人?有啊。醜的。長得漂亮禁得住騷擾的。或者男人有大本事的。礦上這事兒多了去了,老公在井下辛辛苦苦上班,隊長就跑到家裡給弟妹做彙報,男人辛苦一天,女人也辛苦一天,回了家還沒好臉色。上半年綜採一隊一個工人抓了她老婆一個現形,你知道咋了?被老婆和隊長聯合起來打一頓,那男的屁也不敢吭一個,最後想不開,跳了工作面破碎機,變成了一堆肉渣。”
馬小飛瞠目結舌道:“他、他是男人不!死都不怕,幹他們吶!”
王凱無奈說:”哎,大部分農民輪換工沒有這個勇氣啊,上有老下有小,說不要你就不要你,一家子怎麼活?好多人能忍就忍了,有的還想開了,反正是掙錢,咋來錢也算?正式工還好點,不過都想找有工作的女的,有工作的女的呢又是稀缺資源,就一個洞,憑什麼別人讓着你,你搶我搶的肯定是誰厲害誰上啊!現在有工作的女的眼光可高啦,最少你得是個技術員,要不家裡趁個錢多,否則就等着打光棍兒吧!”
馬小飛疑問道:“凱哥,你沒結婚吧?”
王凱一滯道:“是啊,你怎麼知道?”
馬小飛壞笑道:“伊索寓言我看過,狐狸吃不到葡萄才說酸的。”
王凱笑罵道:“好小子,學會消遣你哥啦。哎,可不是嘛,酸葡萄也他媽沒我份啊!你有沒有認識的美女,給哥介紹介紹?”
馬小飛說:“沒有。和哥一樣痛苦!”
王凱說: “不怕兄弟,哥與你同行!”
一路說說笑笑,馬小飛感覺王凱這人本質上不錯,只是受多了社會的毒打,性格上有些憤世嫉俗,只有噴天噴地噴萬物,才配的上他的板磚臉,以及一米六五的挺拔身姿,我命有由我不由天,在自作孽的道路上漸行漸遠,這僅僅是萬千個悲劇的單身煤礦工人的縮影罷了。
正如王凱所說,礦燈房和儀器房藏龍臥虎,有蒼井空、飯島愛、武藤蘭.......也有蘭花草、鬱金香、傲雪梅.......千姿百態衆生相,奼紫嫣紅鬥芬芳。
原本簡單的流程,因爲馬小飛顏值的突出發生了很多意外,認識了很多姐姐,被揩油,被套路,等到領完下井用品回到隊裡時,差十分鐘就到了中午12點。
郝天明笑罵道:“你倆混小子,卡着飯點回來了!王凱,這頓飯說啥也得你請客。”
王凱一副就知道你會這樣的表情說:“郝隊,麻煩你下次找個靠譜點的理由,就當敷衍敷衍我也行啊!”
郝天明又罵道:“滾蛋。一點配合也沒有,要不說你小子進步不了呢。就說你請不請吧?” 王凱哭笑不得道:“我請,我請,郝大爺!”
川味飯店,郝天明三人點了四菜一湯,外加一瓶高粱白。
馬小飛問道:“郝隊,不是要下井麼,還喝酒?”
郝天明和王凱相視一笑說:“井下溼氣重,喝吧,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王凱說:“小屁股,喝酒的膽子也沒有,不喝我喝了啊!”說着要拿馬小飛的酒。
馬小飛倒也爽快,直接端杯敬酒說:“郝隊,王哥。第一次喝酒,我敬一杯,我幹了,二位隨意。”說罷乾脆利落的一飲而盡。
郝天明高興道:”年輕人,不錯。不過喝酒太快不好,容易醉,吃菜吃菜。我陪你半杯,你個愣小子下回不敢這麼喝了啊。”
王凱接着說:“郝隊說的對,我不用下井,我來陪你一杯,我喜歡你這爽利勁兒。”“........”
剩餘的酒三人又分了點,每人約三兩三的量,雖然不多,但氣氛搞起來了,聊聊天南,侃侃海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1點半,中午的井下人車是準時1點發車,明顯也就誤了,下一趟進去的人車是二班人車,準時15點發車。
郝天明看看錶說:“他奶奶的,光顧着聊天,人車也給誤求了。”
王凱說:“那就坐三點人車進哇。”
郝天明說:“走了,坐機頭進,這兩天工作面斷層不好乾,早點下去看看。結賬去,我們走。” 郝天明在櫃檯簽了字,惹了王凱一頓埋怨說:“說好了我請,你又搞官僚。”
郝天明說:“拉倒吧,掙的三瓜兩棗的,別沒攢下錢怨我花你老婆本。”
王凱說:“瞧不起人是不是,一頓飯我還請得起的,我要我的尊嚴。”
郝天明說:“這可是你說的,老闆單子給我拿來,今天現結。”
王凱一推老闆的胳膊說:“郝大爺,你都簽字了,我要再結不是打你臉嘛,我說下次,下次必須讓我來。”
郝天明說:“你個夯貨!”
“哈哈哈哈......”
有種猥瑣,叫做光明正大佔便宜,卻是賓主盡歡。
14:00整,換了下井衣服,領了礦燈和自救器,馬小飛就在井口等郝天明,沒多大一會,郝天明歪帶着礦帽,叼着煙走了過來,一邊打保溫桶裡的熱水一邊看着馬小飛說:“下次帶個塑料瓶子裝點水,一個班時間長着呢,渴了可沒地方喝水,這瓶給你。”
馬小飛說.“我知道了,謝謝郝隊。”
相跟着過了安檢站,井口安全員做了簡單的檢身,看有麼有攜帶煙火下井,郝天明和他寒暄了幾句,就帶着馬小飛進入罐籠。所謂的罐籠說白了就是電梯,只不過馬家莊煤礦的罐籠頗大,有近兩層樓高,上下雙層,乘人用上,運料用下。左右雙罐,一個罐籠下,另一個罐籠就上,相向對罐運行。
1號罐籠罐簾放下,搖臺軌道升起,信號臺發出運行警示信號,一段錄好的女聲循環播放着乘罐須知,約15秒左右,一陣晃動罐籠啓動運行,耳邊嗚嗚的風聲傳來,罐籠開始加速,比民用電梯快兩倍的速度下行,還別說,非常刺激。約30秒左右,就下到了距地面200餘深米的井底。看到了井底燈光,明顯的感覺到有剎車的頓挫,馬小飛感覺胃有些犯惡心,要不是身體素質強,吐出來都有可能。
郝天明罵罵咧咧說:“他媽的,今天是哪個騷娘們兒放罐,晚上乃求多了,放他媽的這麼快,差點給老子整吐了!”
馬小飛說:“郝隊,你也難受啊,我還以爲就我想吐了。”
郝天明笑說:“爽呆了吧。今天這還算好的,哪天你要碰上登罐,絕對爽的你罵娘。走吧,先打卡。”
罐籠罐簾升起,走到感應考勤點,用帽子輕輕一碰,發出滴的一聲,就算是考勤成功,帽子裡有芯片,能準確記錄你得下井時間,下班後再在上罐方向的考勤點消卡,就算是掙到了一個完整的工。
走過燈火通明的車場,來到了大巷交叉點,靠牆壁有一處硐室,是井底調度室,負責指揮和記錄煤車,料車,碴車,人車等,車來車往,繁忙有序,源源不斷的輸出着黑亮的煤塊,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郝天明和運輸一隊的帶班副隊長黃崇發瞎撇了幾句,因爲快下班了,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賣了個面子,調度了一臺機頭,載着郝天明和馬小飛向着工作面盤區駛去。
大巷的燈光漸暗,沒有了車場的明亮,四周黑漆漆的,礦燈也照不破的黑暗比比皆是,耳邊冷風呼嘯,有煤塵打到臉上,不很疼,但臉皮有發澀感,咯噠咯噠的車輪和軌道的摩擦聲清脆,沒有停止意思,義無反顧的扎入未知的黑暗裡。
馬小飛的礦工生涯,也從這一刻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