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成利回來了
成利從省城學習回來那天，當他路過“五二零”池塘的時候看到臨時壘起來的防洪堤壩還沒有拆掉，有一處明顯被大水沖刷過的地面裸露出鋪路的岩石。
李書記領着趙錢包等幾個人正在拉石頭和沙子進行修補。
趙錢包遠遠地就和成利打招呼，“成利回來了，學習結束了唄？”
“回來了，結束了！”成利迴應着。
成利把自行車推到路旁邊，彎下腰捲起褲腿，快步走到趙錢包的拖拉機前伸手拿起一把鐵鍬，和大家一起幹起活來。
趙錢包急忙說，“成利老師，你快別幹了，趕緊回家吧，你這麼多天沒回來，趙老師在家裡都等着急了。”
“是啊，成老師，你可別幹了，趕快回家吧！”大家紛紛勸着成利。
“沒事，我和大家一起幹完活再回去！”
成利知道大家的好意，可是這條路是大家的路，每個人都有義務把他修好，既然碰到了人們在幹活，自己怎麼能就這麼離開而不出一份力呢！
“成利老師，這回你去省城可開眼界了，給大夥講講，省城啥樣？”劉興旺問道。
“沒啥，就是人多、車多、樓多唄！其他的都一樣。”成利說。
趙錢包在一邊接話說，“那也沒啥啊，又是車，又是人的太鬧鬨。上樓、下樓怪麻煩的，哪有咱‘五二零’安靜，住平房出了屋門就是大道，多好！”
劉興旺一聽趙錢包說話，直接反駁道，“看你說的，那城裡還沒有咱們‘五二零’好了，人家城裡住的可都是高樓，在屋裡上廁所。城裡的路老寬了，都是柏油路，下雨天走路腳上都不沾泥。你看你腳上，都是大泥巴。”
趙錢包因爲從前捱過劉興旺的打，所以劉興旺說的話，他也沒有再反駁，他低頭看看腳上的泥，不由得伸出腳來使勁一甩鞋上的泥巴。這一甩不要緊，一下子把鞋給甩掉了，甩出挺老遠，趙錢包急忙一條腿蹦着去撿鞋，一邊幹活的人一起鬨堂大笑起來。
“李書記，這是前幾天衝的嗎？”成利問道。
“對，就是你出去學習那幾天，雨下的太大了，差一點把路基沖垮嘍。要是沖毀了路基，你現在就過不來嘍！你和小榮子可就真成了牛郎織女，隔着咱們‘五二零’這條大河，不一定什麼時候能相會呢。”李書記的一番話又引來大家的笑聲。
一車車的砂石墊下去，路面漸漸地平整了，趙錢包開着拖拉機還在上面來回壓了兩圈，看到已經修好的路面，成利擦着臉上的汗水對李書記說，“書記，我先回去了啊！”
“快走吧，快走吧！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這些當哥的沒正事呢，大老遠的回來不讓你回家留你幹活。”李書記催促着成利。
成利把挽着的褲腳放下來，拍了拍身上的土，騎上自行車直奔上坡的場區而去，只聽見有人在後邊喊道，“成老師，快點騎吧！新媳婦在家等着急了！”
李書記說，“你們這些人啊，一天沒個正經的，和成老師也鬧！”
成利回到趙小榮父母家，大門沒有關，趙小榮正好站在院子裡晾曬剛剛洗完的衣服，四目相對的一剎那，所有的時間都好像停止了，空氣也好像靜止下來。
趙小榮天天扳着手指頭算着成利回來的日子，今天終於把他盼回來了，看到他風塵僕僕的那一刻，趙小榮的心都醉了。
老趙頭老兩口看到姑爺回來了，高興的不得了。
趙小榮把成利接進屋，放下東西，端來溫水讓成利洗臉、洗腳。
老趙頭問長問短的陪着成利嘮起嗑來。
“老頭子，別隻顧着嘮嗑了，讓成利回家一趟和他爸媽打個招呼，然後就回來吃飯。”老趙頭老伴提醒着他。
“對對！這事兒我怎麼給忘了，成利快回去吧，和親家打個招呼再回來！”
“好，爸、媽！那我先去了。”說完就和趙小榮一起回了一趟成貴生校長家，把新買的老花鏡交給了成貴生校長。
晚上在老趙頭家吃完晚飯，小兩口回到了下坡學校自己家裡。
“小榮，你看！我給你買的皮鞋！”
“皮鞋很貴吧，你哪來那麼多錢？”趙小榮問道。
“臨走的時候你給了我四十元，我學習補助了十五元，原來兜裡還有點，正好夠買鞋的。快點兒穿上看看。”成利掏出了皮鞋，迫不及待地遞給趙小榮，幫她脫下原來的鞋子。
“你啊，給你錢是讓你出去好好轉轉的，買了皮鞋你是不是哪也沒去啊！”
“沒有啊，我天天都出去，一天轉一圈。”
“真的？那你說說，你都去哪兒了，給我講講。”
“我去了高爾基的家、老舍的茶館…..”
“好了、好了！說的好像真事似的，你是不是一天天就在圖書館裡呆着了！”趙小榮揭穿了成利的把戲。
“知我者，小榮也！你先別問那麼多了，以後我再慢慢和你說。來！先把鞋穿上。看看我老婆的腳丫，這好看，不穿皮鞋走路都可惜了。”
趙小榮脫下腳上的布鞋，穿上高跟皮鞋，她還有些不適應。
“天哪，這能走道嗎？你扶着我點，我怕崴腳脖子！”
趙小榮穿上皮鞋，站起來慢慢地向前走，不一會兒邁着步子就適應了。
她走起路來挺胸擡頭，故意在成利面前擺着造型，顯得很有氣質。
“我多虧買的是半高跟的，要是買那種大高跟的，你穿上好像不一定敢站着。”
“可不是嗎，穿平底鞋穿慣了，一下子穿上高跟的，路都不會走了。”趙小榮在成利面前一邊試着鞋，一邊撒着嬌腳下一歪，哎呦一聲撲倒在成利的懷裡。
…………
第二天，成利很早就起來了，他沒有驚動還在熟睡的趙小榮，輕輕的出了門。多年來成利已經養成了晨練的習慣，他深深地呼吸着山裡純淨的空氣，舒展着雙臂，感到是那麼舒適和輕鬆，渾身好像都充滿了無盡的力量。
朝霞一層層的鋪滿東山的天空，遙遠的天邊微微露出魚肚皮的白，成利沿着彎彎曲曲通往馬號的小道跑向東山。
遠處靠近南山邊上的大地裡，隱約可見幾個勞動的人影，還有一臺拖拉機在突突突地跑着，排氣筒冒出的青煙一縷縷的飄向空中。
清晨的空氣很潮溼，帶着一絲絲青草的香味不時地鑽進鼻孔。
小路的兩邊長滿叢生的雜草，露水掛在草葉上，隨着微風撥弄草葉的晃動而滾來滾去，顫顫巍巍、晶瑩剔透。擡起腳鞋子一碰上去，滾圓的露珠就會滴落下來，沾溼了褲腳，沾溼了鞋面。
各種野花競相開放在雜草叢中，紅的、黃的、紫的……一簇簇、一叢叢點綴着綠綠的草地。偶爾幾隻被驚醒的螞蚱蹦出來，騰地一下又不見了，它們的出現給夏日的清晨帶來歡快的活力。
鳥兒早就起來了，有的撲棱着翅膀從一個樹枝飛到另一個樹枝，有的停下來啄着羽毛，一隻從樹林中飛出來，接着兩隻、三隻……
太陽從山尖上突然一下子蹦出來，朝霞散去，陽光耀的人睜不開眼睛，金色開始籠罩大地，微微的霧氣逐漸彌散，寧靜的樹林忽然一下子熱鬧起來。
草地裡傳來各種昆蟲歡快的鳴叫，一聲、兩聲，接着就是無數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樹林裡立刻活力四射。
躥出的松鼠、野兔，偶爾飛起來的山雞都是那麼親切，成利感覺到自己好像一直就和它們在一起，從白天到黑夜，從小到大，從過去到現在，一直就沒有分開過。
新栽的樹苗已經深深的紮下了根，樹苗周圍的雜草被清理的乾乾淨淨，顯得小樹是那麼的茁壯。舒展的枝條，青翠的松針上還掛着露水，正迎着朝陽歡樂地成長，一棵棵小樹好像在鄭重地宣佈着，“這是我們的領地，我們是這裡的未來。”
成利在一棵新栽的樹苗前蹲下，輕輕地搖晃一下樹枝，露水立刻唰地抖落下來，他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可是當他看着眼前的樹苗，又擡起頭看到一排排漫山遍野新栽的小樹，他的內心是不平靜的，他彷彿看到了若干年以後，這裡拔地而起的一棵棵參天大樹，看到了一片片茂密的森林，看到了綠色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