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瞅你那傻樣兒
這一天清早，李華剛值完夜班從大隊部回到家裡，他對於廣芬說，“廣芬，你把家裡收拾一下，張友蘭家的木匠活今天就完事了，昨天晚上我值班時小木匠說今天下午就能來咱們家。”
於廣芬心裡想，“我天天看着小木匠，這個我早就知道了，還用你說。”
她心裡是這麼想，嘴上可沒這麼說，“好吧，我收拾收拾，這個破家，沒啥值錢的東西，也沒啥好收拾的。”
李華剛聽媳婦這麼說，就沒再理會，從飯桌上拿起一個饅頭，盛上一碗稀粥，匆匆忙忙地吃起來，嘴裡的鹹菜讓他嚼的咔咔脆生，好像吃了什麼山珍海味似的津津有味，李華剛吃完早飯又去上班了。
家裡是沒有什麼值得收拾的東西，炕上的被子、褥子已經疊得很整齊，屋裡的地面於廣芬在李華剛回來之前就已經掃了三遍，用一塵不染來形容一點也不爲過。
現在於廣芬要做的，在她看來也是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打扮打扮自己，她不用急着再去張友蘭家了，因爲小木匠一會兒就過來了。
她從兜裡掏出平時用的小鏡子，對着鏡子認真地梳頭、畫起妝來。畫完妝，她內心焦灼、坐立不安，不斷地從屋裡往外面張望，多麼希望小木匠能早點過來啊。
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中午，李華剛果然領着小木匠來了，於廣芬迫不及待地跑到院子裡，圍着小木匠就像一隻圍着一朵花兒飛舞的蜜蜂，前後左右、轉來轉去。
李華剛在一邊看着媳婦忙忙叨叨的樣子說，“看把你給樂的，跟着瞎忙活什麼呢？你會幹木匠活啊，淨添亂！趕緊去給小鹿倒碗水喝。”
於廣芬聽到李華剛的話立刻冷靜下來，她很不滿意李華剛對自己吆五喝六的態度，可是有小木匠在，她又不好發作，冷眼瞟了李華剛一眼，又用熱切的目光看了一眼小木匠，轉身進屋了。
李華剛一邊打開裝着木板的倉房，一邊對小木匠說，“你嫂子一天天就跟小孩兒似的，你別理她。她要是耽誤你幹活，你就說她。我還有事兒不能在家陪你了，你嫂子想要做什麼傢俱，你聽她的就行。”
小木匠告別了李華剛，從肩上卸下揹着的大兜子，放下工具。開始從倉房往院子裡一根一根地搬木頭。於廣芬從屋裡走出來，端來一碗水遞給小木匠。
小木匠很不好意思，他立刻放下木頭，接過水碗，靦腆的臉都紅了，他喝了一口水，“甜的！”
於廣芬衝他微微一笑，“喝吧，看把你累的，都瘦了，你在別人家幹活，姐看着都心疼。在我家幹活不用着急，慢慢來就行。”
小木匠低着頭靜靜地聽着於廣芬說話，那甜美的聲音就像一股清泉緩緩地流到心底，他頓時感到是那麼暖心、親切，他說，“謝謝姐！”然後一口氣把碗裡的水都喝乾了，放下水碗，用手一抹嘴角，又去幹活了，沒再多說一句話。
小木匠的手藝越來越嫺熟，越來越精巧。於廣芬有時候站在那裡呆呆地看着幹活的小木匠出神，他的身材是那麼勻稱，兩隻臂膀是那麼有力，做出的傢俱是那麼精緻、簡直無可挑剔，太完美了。於廣芬對小木匠的感覺已經從開始的欣賞到了極爲崇拜的程度。
“小鹿，你家裡有幾口人啊？”於廣芬一邊看着小木匠幹活，一邊和他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話，看起來好像漫不經心的樣子，其實她的心裡已經深深地被小木匠的風度給吸引住了。
“五口。”
“哦，都有誰呀？”於廣芬刨根問底。
“父母，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小木匠回答道。
“那，你最小嘍！成家了嗎？”於廣芬又問。
“還沒有呢，前一段時間有人給提了一門親事，女方嫌我們家太窮。”小木匠說起這些事兒有些不好意思。
於廣芬不再問了，她進到屋裡，拿了一塊白毛巾，在溫水裡投了投，擰乾，緩步走到院子裡，遞給小木匠。
“來！小鹿，擦一擦汗，歇一會再幹吧！”
小木匠看了一眼於廣芬遞過來的白毛巾，“姐，這毛巾太乾淨了，我這一擦毛巾就髒了，還是不擦了。”
於廣芬說，“你看你，毛巾髒了姐再洗，快擦擦汗，看把你累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靠過來一把從小木匠手裡奪下毛巾不由分說就要給他擦臉。
“還是我自己來吧。”小木匠嚇得往後一躲，慌忙拿着毛巾自己擦起臉來。於廣芬看到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咯咯地笑了起來。
擦完汗，小木匠也沒有停下手裡的活。繼續拿着刨子，咔咔地刨起了木板。帶着松木香味的刨花順着刨子眼一張張的捲起來，捲成一個個小圓筒，又唰唰地掉在地上。一會兒院子裡就堆滿了刨花，松木的香味兒飄滿整個院落。
晚上，李華剛下班回到家裡問於廣芬說，“怎麼樣啊？你讓小木匠先給咱家都做的什麼傢俱啊？”
於廣芬說，“別提了，我覺得他今天什麼也沒幹！就把幾塊板子給截開了，刨的光溜溜的立在那兒就走了。”
李華剛說，“你不懂，人家這是先選料，把料選好了，下一步做傢俱就省事了。”
於廣芬說，“我不懂，你懂！那你明天在家看着吧。”
李華剛說，“我不和你擡槓，我這不是上班嗎？大隊部裡現在正是忙的時候，我和王統計這幾天正搞宣傳呢，李書記都忙得不可開交，我也不能請假啊！”
於廣芬說，“就你一天天的忙、忙、忙！家裡啥也指不上你。”
李華剛沒有再說話，他總是在於廣芬試圖挑起事端準備吵架的時候適可而止，用他的看法就是和女人沒理可講，更何況是自己的老婆。
兩個人的談話沒有再繼續下去，李華剛還是堅持每天準時去上班，把家裡的一切都扔給於廣芬一個人去打理。
小木匠在於廣芬家裡幹活仍舊非常認真，傢俱上木板之間的每一個接縫，每一個鉚眼都打的嚴實合縫，木頭上有節子的地方都讓他巧妙地安排在了傢俱的裡側，隱藏的非常好，從外面看打出的傢俱沒有一點瑕疵，小木匠精湛的手藝又進步了很多。
於廣芬還是有事兒沒事兒的就向小木匠大獻殷勤。一會兒給小木匠拿毛巾擦汗，一會兒給倒杯糖水，一會兒又陪着他嘮嗑。
剛開始的時候小木匠對於廣芬的熱情覺得很不習慣，可是慢慢地時間長了，他覺得這個姐姐蠻關心他的，不知不覺中也就願意和於廣芬嘮嗑了。
“小鹿，我問問你，你想找個什麼樣的媳婦啊？”於廣芬問。
“不知道，能過日子，孝順父母就行吧。”
於廣芬樂了，“呦！你這標準還真不高，給你找個像豬八戒似的醜八怪當媳婦你也要啊？”
聽出來於廣芬是在取笑他，小木匠的臉刷的一下子紅了，“太醜可不行。不過，一般人就可以了。”
看到小木匠窘迫的樣子，於廣芬笑的更歡了，她拉着長音說，“那你看——！你看——！姐姐我，怎麼樣？”
聽到於廣芬這麼說，小木匠一下子把頭埋得更低了，不敢再正眼看於廣芬，也不再回答她的問話，加緊了手裡的活，使勁地用錘子把鑿子鑿的當當響。
“說話啊！我咋樣，你咋不看我了呢，姐姐我又不吃人，看把你給嚇的。”
小木匠吱吱唔唔地說，“姐，你、你長得、長得真好看。”
於廣芬說，“那——！讓你帶姐姐走，行不？”
小木匠這下更害怕了，突然停下手裡的活說，“姐，你可別嚇唬我了，這話要是讓李哥聽到我就完了。”
於廣芬說，“瞅你那傻樣，逗你玩呢，幹活吧！”
說完話，於廣芬扭着身子進屋去了，小木匠看着於廣芬妖嬈的背影，只覺得口乾舌燥，頭腦發脹，心裡好像藏着一團火，燒得他嗓子發乾，渾身發熱。他努力伸了一下脖子，乾嚥了一口吐沫，低下頭甩起膀子又幹起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