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曹傻子之死
我們在馬號玩耍時總會看到曹傻子放羊，每當看到我們他都會拉着長音大喊一聲，“放——羊——咧——！”然後再唱一首不倫不類的山歌。
說真的，自從那次他欺負楊明慧以後，“五二零”的人們都防着他，我們小孩子也躲得他遠遠的，看到他趕着羊羣過來，撒腿就跑，好像他會吃小孩一樣。
曹傻子也不在意，依然趕着羊羣不緊不慢的走着。
這幾天，天氣特別好。圓圓的太陽每天都從東邊升起，往西邊降落，給人們帶來光明和溫暖。
這一天，曹傻子依然趕着羊羣去東山。陽光不是很強烈，在太陽的周圍還有一個圓圓的七彩光圈，形成美麗的日暈。
曹傻子擡頭看看天，有點灰濛濛的。他想，這種天氣放羊也合適。他把羊羣從圈裡趕出來，拿着鞭子使勁的甩，“啪、啪、啪……”
兩隻牧羊犬討好似的“汪、汪、汪！”地叫着。
諺語說的好，“日暈三更雨，月暈午時風。”日暈這種天氣現象一般會出現在初春或盛夏季節。“五二零”的冬天出現日暈也是很少見的現象。
果然，到了下午，很快的就起風了，曹傻子急忙把羊羣聚到一起準備下山，其實他趕着羊羣也沒走多遠，翻過一個小山坡，站在坡上就能看到“五二零”的馬號，大約二里地的路程。
狂風乍起，“大煙炮”瞬間就刮起來了，開始是狂風捲着鵝毛般的大雪花從天空中傾瀉下來，不一會兒凜冽的寒風吹在臉上就像刀割一樣，直颳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羊羣雖然聚到了一起，可是東山稀稀落落的樹林，根本擋不住這麼大的暴風雪。
頂着狂風，羊羣已經走不動了，西北風吹的一隻只羊直接順着山坳往東飛奔而去，越跑越快，越跑離馬號越遠，兩隻牧羊犬汪汪地叫着，緊緊地跟着羊羣，颳起的風雪已經讓曹傻子睜不開眼睛，也只好跟着羊羣瞎跑。
天已經黑了，狂風颳得更猛烈了，呼嘯聲響徹整個山谷，像千軍萬馬在蹦騰、咆哮，又好像要把大地撕裂一般。
羊羣被狂風吹到一個背風的窪地，頭羊說什麼也不走了，其餘的羊也一個擠一個，一個挨一個，不再動彈。
曹傻子的鞭子聲已經淹沒在暴風雪中，任憑他如何竭力地呼喊，聲音都是那麼蒼白無力，他聲嘶力竭卻又無可奈何。
羊羣被大風吹到的這個地方是陌生的，曹傻子已經徹底迷路了，但是他沒有放棄羊羣，沒有放棄希望，他依然努力的辨別着方向，辨別着可能回來的路……
這些羊可都是他的命根子，更是隊裡的寶貝啊，他心裡想的就是一定要把羊羣完好無損的帶回來。可是暴風雪已經讓他無力迴天了，曹傻子就這樣守護着羊羣，依依不捨，不離不棄……
狂風暴雪整整持續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晨，天放晴了，暴風雪過去了，寧靜、安詳的氣氛又重新籠罩了雪白的山川大地，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五二零”的人們待在溫暖的屋裡，他們不知道，這一夜曹傻子已經凍僵在了東山的一個山溝裡。
第二天，太陽依然從東方升起，給人們帶來無限的光明和溫暖。
戶先進拿着掃帚在掃雪，嘴裡呼出的熱氣瞬間就變成濃濃的白霜，掛在眉毛上，帽子上。
當他來到羊圈的時候才發現，裡面一隻羊都沒有了。難道昨天晚上有狼羣趁着大雪下山了？戶先進急忙跑到曹傻子住的屋裡。他喊了好幾聲也沒人回話。
曹傻子不在，這麼早，不可能趕着羊出去啊？雪地上別說人的腳印，連一個羊蹄子印也沒有啊？兩隻牧羊犬也不在，去哪了呢？戶先進心裡很納悶。
一種不祥的預感向他襲來。壞了！戶先進想，昨天下午下雪時就沒看到曹傻子回來，他馬上意識到問題嚴重了，急忙向大隊部跑去。
跑到大隊部時，戶先進的棉襖都已經被汗水浸溼了，他的眉毛上，頭髮上結了厚厚的白霜。
“書記，不好了，曹傻子昨天中午放羊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戶先進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向李書記彙報着情況。
“小戶，你先彆着急，慢慢說。”
李書記問明瞭情況。馬上召集大隊幹部、青年宿舍的小青年立即上東山去尋找曹傻子和羊羣。
從馬號向東山走出很遠很遠，人們在東山的一個山溝裡，發現了走失的羊羣。兩隻牧羊犬看到有人來了，立刻汪汪地叫起來，當它們看到了於六，立即向人羣這邊奔過來，兩隻狗用頭依着於六的腿，用鼻子不停地在他身上聞着，用脖子靠着於六的雙腿來回一遍遍地磨蹭着，“嗚、嗚、嗚……”地小聲哼哼，那種信任和親切的動作讓人心裡感覺暖暖的。
不一會兒，兩隻狗高興地搖着尾巴，圍着於六轉來轉去，看得出來一夜的暴風雪折磨的它們兩個也很疲憊。
人們從雪地裡扒出了已經凍僵的曹傻子。很多人看到當時的景象都難過的落下了眼淚。這個苦命的年輕人直到和暴風雪戰鬥到最後一刻也沒有放棄他的羊羣，沒有放棄希望。
最後他把自己的生命獻給了他熱愛的大山。
一個生命就這樣結束了，讓我們敬畏蒼天是這樣的無情，讓我們感嘆自然是如此的殘酷。
曹傻子的骨灰被埋在東山上，埋在他經常放羊去的那個小山坳裡。
李書記說，“曹澤是大山的兒子，他屬於這兒，他在這裡會看着我們，會護佑我們‘五二零’這片美麗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