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平靜地看着她,頭上的傷有些麻木,有泛着絲絲冷銳的痛楚。惜妃道:“你沒想到我爲什麼要這麼做是嗎?你知道爲什麼嗎?”不等林青薇回答,惜妃又扭曲含恨道:“林青薇,你說說,我到底哪裡對不住你?你利用我放走了叛王,我爲你揹負了罪名被打入冷宮生不如死,我因爲你失了寵還是一再地幫你,我因爲你甚至不再去強求帝王愛,在我曾經最愛的人面前,我仍舊選擇站在了你這一邊!就是爲了報答,當初你對我的一衣之恩!我對你問心無愧,你說,你究竟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冷不防一耳光扇來,林青薇偏了偏頭,沉靜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密室裡全是惜妃尖利瘋狂的聲音,“說話!你怎麼不說話?!你沒話可說了是不是?!”
林青薇嘴角動了動,低低道:“我欠了你許多,但我也想知道除了你說的那些,我還對你做了什麼。你若需要在我身上發泄,我無話可說,總歸是我欠你,但能不能等一等,等我……以後,隨你怎麼發泄都好。”
惜妃仰頭開始大笑,笑過之後道:“等你以後?等你以後,燕王回朝,你恨不得殺了我吧!事到如今你還要裝傻麼,不肯承認你到底做了什麼?”她一把揪住林青薇的髮絲,咬牙切齒道,“你可以動任何人,但你不能動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唯一的依靠,那是我的命根子!林青薇,你到底有多狠心,要對一個兩歲的孩子下得去手?”
林青薇瞳仁動了動,心狠狠往下沉了沉,“小皇子的病,還沒有好轉麼?爲什麼不讓我先看看?現在情況到底如何?”
“你還要假惺惺!”惜妃道,“就因爲吃了你開的藥,他中毒了,到現在都還沒醒!太醫院正在全力救治他,我告訴你,要是他活不過來,本宮定要讓你償命!”
“怎會……”林青薇道,“我方子裡控制了藥量,藥效與病性相互抵消中和,萬不會損傷到這種程度。”
“還敢狡辯麼,”惜妃從嬤嬤手上接過一張紙,豎在林青薇的面前,“你睜大眼睛看看,這究竟是不是你寫的藥方?!”
林青薇努力辨認了一番,道:“是。”
“他不過是一個兩歲小孩,得的是風寒之症,你卻給他配這般狠毒的藥!”
林青薇愣了愣:“他不是得的天花病?”
惜妃怒不可遏道:“你倒是希望他得了天花病是不是!以前我真是看錯了你,以爲你處處對我的好是出自於真心,沒想到也是費盡心機地利用我、傷害我!”
“這其中定有誤會,”林青薇道,“你冷靜一下好不好?當初去長衍宮讓我開藥方的人不是那麼說的……”
“我就只有我的鈺灝了,現如今半死不活的,你要我怎麼冷靜!”惜妃又哭又叫,轉頭四顧,跑去角落裡拾揀起一把鞭子,喃喃又道,“你很恨鈺灝吧?我知道你一定很恨他,表面上對他很好,心裡恨得不得了!因爲他是皇上的兒子,父債子還,你心裡一定是這麼想的!你恨不能殺死我的兒子,以泄你心中之恨,可憐我……可憐我竟以爲你是真的喜歡他,讓他時常在你眼前賣乖……”惜妃痛苦不堪,眼淚直流地瞪着林青薇,倏而揚起鞭子,泄憤似的大叫一聲,一通胡亂往林青薇身上抽去……儼然瘋了,一邊抽一邊道,“那是我的心頭肉,你居然敢朝他下手,我對你這麼好,你居然往我身上捅刀子……林青薇,我恨你!恨不能抽死你!”
是她說的那樣麼?
林青薇想說話,可這一通鞭子下來,她連說一個字的功夫都沒有。她雙手手腕被繩子勒絞出火辣辣的痛,卻不得不極力弓着背,讓身體往前彎曲稍稍的弧度,惜妃的鞭子只管往她肩膀胸口上落,多多少少能減去腹部的壓力。
和惜妃的瘋狂叫囂相比,林青薇要安沉得多。她沒有叫喊,只發出忍耐痛楚的悶哼聲。
這對於她來講根本算不得什麼,不是嗎?想起從前,她吃的苦不知比這多了多少去,她也能捱過去,她只是覺得酸澀。
這是她欠惜妃的,如果一定要還的話,索性一併還清楚。
但是,父債子還什麼的,在她這裡壓根就是無稽之談。她是厭惡蕭瑾又怎樣,再怎麼厭惡都沒喪心病狂到對孩子下手。如若蕭鈺灝不是惜妃的孩子,只是蕭瑾的,林青薇可能並沒有那麼喜歡,正是因爲他是惜妃的孩子,她才喜歡了起來。
她怎麼會不懂,爲人母的心情呢?
她懂的。因爲她即將也會有孩子了。
惜妃是個弱女子,下的手始終不重,除了周身火辣辣的以外,也沒出現傷口。她胡抽了一通以後,不等林青薇吭聲,自己倒先精疲力盡,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一把狠狠往地上擲掉了鞭子。
看見林青薇耷拉着頭、髮絲散亂的模樣,惜妃心裡也不好受。正是因爲又珍惜又痛恨的情緒在胸中相互交織錯雜,才險些要把她給逼瘋了。
惜妃一字一頓道:“要是我兒子有個三長兩短,我定會一點一點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
林青薇臉上滲出了冷汗,模樣蒼白,鬢髮貼在臉頰上看起來有些虛弱,她語調輕緩陰柔,仍還保存着十分的理智,道:“你當真要冤枉我至死也不給我機會把話說清楚是麼?當日來長衍宮求藥方的人,是小皇子身邊的乳孃,若是得了一般的風寒之症,去太醫院開方子抓藥即可,怎會大費周章地來找我?乳孃說小皇子是得了天花,情況嚴重,我纔開了那樣的方子。你若有疑問,大可叫乳孃來與我對峙。惜妃,遇事要冷靜,千萬不要成爲別人手裡的刀……”
惜妃分寸大亂、理智全失,哪裡還能靜下心來細想這些。這時嬤嬤來稟告小皇子的病情,惜妃再難顧及林青薇,讓人把她關在密室裡摔袖就離開了。